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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相应相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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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映说季权受伤不能下榻,还真不是随口搪塞。
叶青在通往炎州大小道路上布了天罗地网,又岂是说过就过的?其中去西萨和元都的路都分别埋伏了一万兵马,□□木石火药一应俱全,季权若是硬闯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好在季权经柳闻提醒,早早就打消去那两处的念头。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也没有毫无破绽的安排。叶青虽然算无遗策,但有些事并不在他掌控中,禹江就是其一。近年来天下大乱,朝廷早已失去管辖禹江上下大部分关口的能力,尤其是宣平城西面的那些。
此刻,即便叶青和一些朝臣们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在江上重振雄风,靠的是战船和水师,而这两者正是秋军中最欠缺的。北方人士历来重骑兵步兵,擅长陆战而非水战,何况百年以来神封皇帝最忌惮的是北狼和明斯,更没有多少理由去扩展水军。
正是因为看准这点,柳闻才劝季权从东南方向撤出炎州。到了龙眼滩,有燃灯教的船接应,叶青兵马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
有冥客混在秋军中不时传来消息,众人每每遇到埋伏,至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路,还是要走的,事先得知有埋伏可以避重就轻,却不能彻底避过与对方交手。
队伍中只有魂姬和九儿两个女人,好在两人都能骑马,倒也没有拖累众人。
九儿心里多少清楚,此番随军撤逃固然凶险,但若是留在宣平只会更危险。魂姬不比旁人,她杀了程氏父子,想报复她的人不在少数,何况她长相奇异,不似寻常女子,想混在人群中躲过一劫的可能性不大。
事实上,她的顾虑还是对的,叶青入宣平后自然没有为难百姓,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少姬等一干来自熙王府的女子抓起来绞死。
他炸死了季恒,却也损失了俞韶,此时便有心活捉季权,因此十分关注季权等人的动静。
开始传来的消息说,宪军朝西撤退,肯定要回西萨。
可不到两日又有消息说,他们似乎半途发现了前方有阻,因此改道往南,欲去元都。
这些都在叶青意料之中,于是他便带着一千追风骑精锐,一路南下。
如此行了三日,算算也该赶上宪军了,可偏偏又传来新消息说,季权走的是东南小路。
叶青皱眉,对方士气低落,兵马所剩无几,居然还能用声东击西之计来耍自己!
待他悟到了这点重做部署,已经晚了一步,每隔一两日便听到季权闯过关口的消息,而己方派去接应的人,最快也还是晚到了两三个时辰。
然而,季权那边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自己为了避开秋军人多地地方,专拣荒凉小道走,不得不穿过险峻山势,而若是途中再遭埋伏,实在不好应对。
最凶险的一刻,莫过于在虎殇口。
那日满天乌云,大雨滂沱,雷电交加,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自然更是看不到山顶上埋伏的一千秋军。
突然间,千万箭矢凌空而降,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射来,众人无不慌了手脚。
更要命的是,山道即窄且陡,两匹马都无法同时过,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想躲,又能往哪里躲?
一名将军跨下之马受到惊吓,慌乱后退时后蹄踏空,接着前蹄踩着的泥土因雨水侵入而变得稀松,眼看就要连人带马翻下山崖……
季权在后面,见那将军为了躲避箭矢无法跳下马,连忙提气跃到他身旁,一手扯住马缰绳,一手伸出去与那人手相握。
马的下滑之势被延迟了数秒,那人也被季权奋力拉到一旁,两人同时重重砸到山壁硬石上,顷刻间均感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
山顶秋军开始扔下石头,而季权还没回过神,后腰就被一块半大不大的石头砸中。
当时那剧痛从腰部迅速扩散到全身的每一处,烧得他仿佛坠入火窟,接着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时,已是四日后的午时,窗外一片蓝天接着蓝水,似乎自己正在大船上。
腰间紧紧裹着几层厚布,让他感到身子被生生分成了三截,完全没有平衡协调可言。
“不要动,听我说就是。”柳闻进来,撇了眼他腰后便坐到床边。
接下来,他没有解释如何到此的,也没有提到季权的腰伤,更没有说虎殇口一役折了多少人。季权虽有许多想问的,但念在他从不耗费时间在已经过去的事,心想那些事找别人照样能问,也就不麻烦他了。
柳闻来告诉他的是,他三日后要成亲。
女方姓崔,是熙王的妻妹,如今已与姐夫反目成仇,对他唯一的要求是灭了熙国。
女方带来嫁妆甚是丰厚,可助他招兵买马,从此摆脱金钱上的困境。
成亲后,他要立即派心腹携带一笔财宝去元都贿赂朝中官员,让他们在季祀面前为他说些开脱罪名的好话。
再后,就是带新妇去元都拜见家中长辈,同时向季祀认罪请罚。
季祀是明白人,凡事以大局为重,自然还会派他去西萨镇守,并伺机进攻雍州。
柳闻一条条终于说完,又认真道:“我有漏过什么吗?”
季权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真像我爹。”
可不是吗?自己那冷面冷心的父亲为儿子们挑亲家可谓费尽苦心,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从来没想过儿子们的自身感受。
如今这桩亲事虽然不是父亲安排的,但安排的人,同样未曾顾及到自己的心情。
“这有什么不好?”柳闻心平气和地反问,“当日墨子玉为了他不惜与我同归于尽,可见他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十分高明的,”随即又笑笑,“不同的是,他为你挑的女人很不争气,因此你在这方面比你兄弟们落后许多……不过现在开始纠正,总还不算太晚。”
季权当然没准备反对,只是略感为难道:“可是我已经……”
“崔小姐知道你有元配,已表明只要马氏一日健在,她绝不会有取而代之之念。”
“唉!”季权下意识地想坐起,结果又被他按回去。
眼前这人善于揣摩他人心思,可这次,他还真猜错了。马娟自从到了西萨,一来水土不服,二来长期抑郁成疾,整日躺在床上,身子比自幼多病的范珂还差,眼看是活不长了。她是父亲为自己选的元配,只要还活着,自己为了尊重父亲也不会废了她正妻之位,可她一旦过世……
徐媛媛已亡,按照先来后到之说该轮到范珂被扶正。然而范珂虽是范涛之妹,但毕竟出身寒门,家中别说势力,连其他人都没有,何况她本身也是个病秧子,哪天要是比马娟先走了也不会是奇事。她为人正直,也未必没有能力,但实在是没有体力精力去超持那么大的一个家……真逼着她去做,只会造成对她更多的折磨。
相比之下,胡妙佳身体健壮,从小几乎没生过病。胡家数代经商,家底不薄,人丁兴旺,自己到了西萨他们更是成了自己得力部下。如今胡妙佳怀孕已有五月,若是生了儿子,自己便准备在马娟过世后将她扶正。
这不仅仅是念头,因为自己曾屡次在她和她家人面前暗示过,就差没有立下军令状。
可如今突然多出了个崔嫦,这一切都乱了。
论家世和家底,她都远远超过胡妙佳。像她这般身份,就是嫁给皇帝也不算高攀。本来将她排在马娟之后为妾已是万分委屈,也难得她不为此纠结,可若马娟不在了,再让她排在胡妙佳后面,未免就太……
“崔家富可敌国,你是知道的。她父亲能将黎子元从个穷县令培养成熙王,她也同样能助你成就一番霸业……王牌在手,该怎么用,无需我多说。”
季权双手将身子撑起,挣扎着拉过棉被垫到腰后,有些不满的横了柳闻一眼。
柳闻一怔,微带歉意笑道:“是了,我让人进来伺候你吧。”言下之意,就是明明不过举手之劳,我还是不会替你做的。
“崔……崔小姐还说了什么?”
“崔氏宝藏,三成是嫁妆,等你灭了熙国,再奉上另外七成。”
季权行动不便,心里本就闷得慌,听了这话后愈发不是滋味。如此一来,这段婚姻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钱和复仇。虽然以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早就不期望有感情,但至少夫妻之间也该有点信任吧?可从目前谈判而看,这里面除了相互牵制,威胁,和利用,实在看不出还有其他东西。
想到这里,左手轻轻扯一下腰间的布:“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怎么就忘了它?”
“不是忘了,”柳闻笑得很玩味,“只不过我既然都替你安排好了,你总不至于最后入洞房还要我超心吧?”
“又没见你腰受伤,何况谁娶不是娶,你何必非把我推出去?我家里女人已经够多了,不像你……”
“你下次奋不顾身去救别人前,想想今日的话吧。”
季权热血上涌:“庆航,战场上男人之间的那份深厚情谊,怎么就被你说得一文不值?”随即又摇头叹道:“我知道这次又是你救了我,而且也是奋不顾身的,但你为了不让我感激你就故意说这种话,未免……未免……”
“未免太虚伪?”柳闻干干脆脆地接口。
“不是……”季权连忙否认,顿了一下整理好思路才道:“我知道此时拦截崔嫦是难得的机会,我也知道娶了她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帮助,可是……为何一定是我?你看我伤得下不了床,而你……既然没受伤,就不能替我一次?”
“不能。”柳闻答得斩钉截铁,“第一,为了达到目的而娶亲的事,我以前做过,不想再做。第二,我没受伤是因为我答应了我夫人不再受伤。第三,我救你并非奋不顾身。当时情况若真有那么危险,我就先走了,不会去救任何人。再说,仅仅因为我没受伤就要替你去圆房,实在是个荒唐之极的理由。”
“全军上下就只有你带了自己女人,还说我荒唐?”
这下突然扯上魂姬,柳闻居然被噎得半响无语。
这女人……还真不好说。之前季恒嘲笑程家父子无眼光,自己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她确实不属于女人中温柔贤惠端庄妩媚的任何一类。当然,这一路上自己忙着筹划如何逃出炎州,也很少理会她,更从未觉得她有何有趣之处。
可若说她毫无魅力,程家父子无非是口味太怪,也不尽然。
此番燃灯教教众随林夕映来龙眼滩接应自己,除了还趁机拦下了崔嫦,并无其它任务,也没有跟秋军熙军决战,因此两日后,众人就开始闲得无聊。
尽管无聊,自己却是万万没料到,不到一日半的功夫,就有五人前来跟自己讨要魂姬。
※
魂姬的事,说到底也是她和九儿挑起来的。
自从来到秋国,她不是被欺负就是在逃难,难得当下住在燃灯教船上,吃的穿的用的全有了,可每日闲在房中,无所事事,无人搭理,反而不习惯了。
魂姬从小在部落中生活,是最受追捧的女子,从未受过冷落,而九儿天生性情活泼好动,伶牙俐齿的又爱与人说话,自然也不大闲得住。
几日过去,九儿早摸准柳闻并无约束魂姬之意,于是自己也开始到处走来走去,还不时遇到人便随口搭话,问长问短,扯东扯西的。
魂姬看在眼里,无奈自身秋语不熟,与人交流不便,不敢效仿九儿做风,只能远远望着她与别人说得兴高采烈,心中则暗暗羡慕。对此,九儿也十分同情,忽然这日来了主意,心想魂姬既然擅长跳舞,就让她给大家来跳一段,彼此间乐一乐,也就不怕寂寞了。
魂姬之舞,堪称一绝,柳闻也曾因此对她刮目相看,何况他人。如今她虽无森林中动物相伴,但临时找来金铃铛,分别挂在头,颈,腰,手腕,脚踝,旋转之际叮叮清脆。再后来,她兴致一高,边跳边脱,直到全身上下大部分裸/露,露出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身段,想不风骚不香艳都不可能了。
九儿本身音律感甚好,加上魂姬多日指导,击鼓时也渐渐有了狂野之风,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两人这一搭配,表演不到两日,围观者便越来越多,座下客人身份亦是越来越高,直到副教主长老们也纷纷慕名赶来一睹异国风情。
那边,柳闻既要筹办季权崔嫦婚事,又要为了贿赂元都文武之事细细算账,闲暇还要去查看季权伤势,时不时运真气帮他疏通经脉……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对魂姬的事竟是毫不知晓。
这日也不知是谁心血来潮想讨好魂姬,献上一套用孔雀羽毛缝制的外衣。九儿是识货之人,拿到蜡烛下一看,只见每条线都是金丝造成,每根孔雀尾毛也是完整无缺,当真是极其珍贵之物。
魂姬自幼与森林中各兽为伍,对羽毛兽皮之物反而一点不觉稀罕,这时随便看了一眼,就说好端端的羽毛,为何非要紧紧地缝到一块儿,穿在身上也感觉被裹得无法展开手脚。
九儿知她用心,虽觉可惜,还是顺着她道:“那姑娘稍等,我去寻把剪刀……”
魂姬却哪里知道剪刀是啥,还没等九儿说完,双手用力一阵猛扯,已将雀衣扯成几块。
她这么做,倒也并非胡来,而是将雀衣按照自己想法分别改造成几种头饰和腰饰。
当晚跳舞,她便将长的孔雀毛用来插在头发中,而那些中短的则做成圆裙围在腰间。
席间,鼓声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舞姿豪放狂野,让人血脉贲张,浑然忘记身在何处。
九儿正全神贯注的敲打着巨鼓,忽然眼角处瞥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目光,震惊之余,竟是忘记了继续击鼓。
鼓声陡然停止,众人惊讶回首,只见门外两人缓步而入,却是前任与当下两位教主。
“啪–啪–啪!”一片寂静中,林夕映拍掌三下,听来十分刺耳。
“哎呀!”她笑容不改,“好好的,为何不跳了?”
“教主真会扫兴,”刘素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行礼,嘴上却也不跟她客气。一群男人晚上无聊了聚在一起看野女跳舞,既没犯法,也没有耽误为教主办事,确实也犯不着像做贼一般心虚。
他没有对柳闻说,因为大家都是男人,他就算自己不好这口,也应该能理解别人的心态。
柳闻不理他们,径自指向人群中一人道:“雀衣何在?”
那人不过是孔英的随从,此刻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是……是柳教主……想要……?”
柳闻点头:“不错,是我。”
原来近日燃灯教从海外商人处意外获得两套雀衣,皆是稀世之宝。柳闻看在季权即将娶亲,却因平日节俭,无甚拿得出手之物,便决定让他送一套与崔嫦,而另一套则准备等陈慧若到时送给她。
那人暗叫一声完了,当时只听说是教中一名有身份的人要一套,可这几日下来似乎除了林夕映,教中有身份的人都在此观舞,想必对他送一套与美人儿用来跳舞助兴也不会在意。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道:“小的……擅作主张……以为教主有意赠雀衣……与如夫人,这才……才……”
“是谁告诉你她是我如夫人?”
他进来后,魂姬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发呆,却听不懂众人对话。九儿自然能听懂,但碍于身份太低,心中虽然为她担心难过,却也不敢多嘴。
林夕映神色一冷:“你们要聚会寻乐,我管不着,不过若是妄自散布谣言,休怪我不留情面。”言毕,转向那人道:“自己去领二十板,若是孔英为此来找我抱怨,就再领二十板。”
那人如获大释,低着头匆匆离去。
刘素咳嗽一声:“不知教主……?”
柳闻向他清淡一笑:“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他临走前又看了看魂姬身上的羽毛,忽对身旁教众道:“去把它脱下,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
真儿穿不了的,岂能让别人穿?
相比季权的婚礼,此事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就为了他那句‘谁告诉你她是我如夫人,’以及林夕映的那句‘散布谣言,’众人在他们走后渐渐嗅出了撇清关系的味道,于是也就自然而然的起了别的念头。
像魂姬这样的女人,带回家虽然不能耀祖光宗,但关上门自己独自享受,也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趣。船上尚有不少随季权出征宣平的士卒,一说起程氏父子和魂姬的事,众人更是悠然神往,只盼能亲身尝试。
第一个找上门的,居然是孔英。
季崔两人联姻,其中牵扯到无数钱财处理问题,因而他这几日也没闲着,不过也并不代表他没注意到魂姬。
这日向柳闻报上一堆数目后,他便若无其事的提到魂姬。
柳闻低头一页页的翻着账本,到后来一行行数字从眼皮下琼过也渐感疲惫,待听到他话锋忽转,心下不禁冷笑,暗道你这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如今阿林是燃灯教教主,你认为以她的身份,适合与其它女人共事一夫吗?”
孔英本来也只是试探,被拒后并未感到意外或失望,默默躬身行礼后便退出。
他虽然碰了墙,可至少证实了一点,就是柳闻并未完全否决将魂姬送出的可能。于是这消息一传开,反倒给众人添了希望。
接下来的四人中,有痴情未婚青年想娶她为妻的,也有年老丧偶有心纳她为妾的,当然还有刘素这样家中妻妾成群还想试试运气的人。
柳闻被缠得又好气又好笑,想一口全拒了吧,又觉得魂姬是不能继续跟着自己的,还不如早点为她定下归宿,然而,也不愿就此草草了结此事。
最后,还是兰琼提出了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式。
“让她跟着我,不用看男人脸色,也可以学点基本为人处事的常识。”
这理由似乎天衣无缝,但柳闻还是将信将疑,因为兰琼不是陈慧若,不会忽然对弱势女子萌生怜悯包容收留之心。
“姐姐的意思是……?”
兰琼不答,反问:“弟弟可是有意将她收房?”
“明知故问。”
“这就对了,”兰琼轻笑直言,“我不是为她着想,是为你着想。弟弟将她留在身边,难免会有流言蜚语,而弟妹几日内便到,撞上此事岂不让她难堪?如今我先将此女带走,大家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柳闻也是半调笑半认真地跟她搭话。
“弟弟是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啊!就说咱们现在的林教主,她家那位在外面是青楼常客,可她不过睁只眼闭只眼,但那位若是带回女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那就是挑明了要扫她颜面,她可就要动真火了。男人么,不好色不想偷吃都是假的,但要真心疼夫人,就一定要给她留足面子,你说是吗?”
“怎么说呢?我或许不了解女人,但姐姐也不了解真儿。”
兰琼愣了一下:“弟弟是不答应了?”
“不,”柳闻语气柔和,“姐姐都开了口,我岂有不准?只是难免好奇,姐姐何以独独对她有兴趣?”
“因为她像当年的我。”
当年的她,也就是万森发现的她,并非后来名动天下的绝色尤物,而只是个脏兮兮,披头散发,赤着双足在野地里乱跑的小女孩。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柳闻眸中寒光一闪,旋即又不着痕迹地敛去:“如此。”
兰琼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多谢成全。日后弟弟若是回心转意,我定当完璧归赵,保管不少一根汗毛。”
随着两人三言两语,魂姬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同晚,柳闻召九儿过来,告知此事,命她即刻收拾行装,次日一早便随兰琼启程。
九儿吃了一惊,双眼发直,却不敢直视他,只能垂首望着地面。
“你有更好的提议吗?”
“没……没有。”
从宣平到玉重的路上,柳闻曾向九儿问起魂姬可想回家。然而事实是,她已经无家可归。就在柳闻与她初次见面后不久,部落中开始流传一种怪疾,患病者均不到数日便七窍流血而亡,期间无论服用什么野生草药都无力回天。他们后来猜测,这病是从猴子身上传来的,但无人能想到,最早那位患病者却是因为偷偷抓了只猴子当食物,方才染上了此病。猴子们本是抱团动物,从小行动灵活,又岂是想抓便抓的?那人遇到只落单并且举止迟钝的猴子,还以为走了运,结果却是害了整个部落。
眼看身边人一个个死去,魂姬也是束手无策,后来看他们实在痛苦不堪,她便咬着牙给他们脖子上一刀划过,从此一了百了。一月下来,原本热闹的地方,变成只剩下了她一人。她又孤独又无聊,心一动就想到去投奔柳闻,边想边走便到了明斯都城汗峰。
她进了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渴又饿,见人奉上食物清水,想都不想便收下了。这才刚刚吃饱喝足,身边立刻被十多名大汉围攻,七手八脚将她绑了起来,丢进囚车,跟鸵鸟,孔雀,鹦鹉等动物挤到一块儿。原来那群人是黑商,平日还靠贩卖年轻女子赚钱,因明斯新皇登基后下旨废除奴隶制度,他们也不敢像以往般嚣张,于是便先以食物首饰之类东西诱惑女孩子,待对方收下用过后再翻脸喊贼。对方身无分文,肯定还不了钱,于是自然而然便要给他们‘卖艺赎身。’
魂姬就这样跟着商队在塞夷诸国兜了几圈,期间受到各种凌/辱折磨自是不在话下。几月后她被卖到雍州童连城内某大户人家做仆人,也是在那里结识了伺候小姐的婢女九儿。那时正值崔仁新亡,熙王公开选秀,命家家献上未出阁闺女。那家人不愿女儿入宫,瞅着魂姬有几分姿色,于是便将她以小姐名义献了出去,又为免上面起疑,连同原本伺候小姐的九儿也一同送上。
再后来,就是魂姬少姬等还未正式入宫,便被熙王后发现,醋意大发,黎子元也只好将她们转送给远在宣平的程氏父子。
如今,她确实是无家可归。
九儿心中又一阵发苦,回想当日跟柳闻说起这些时,他似乎只当耳边风,唯一稍微留心的一点居然是:全族人都死了,她还安好无恙,真是奇迹。
对九儿带来的消息,魂姬的反应竟是出乎众人意料得激烈。
本来,她几番更换主人,没少经历变故,甚至险些丧命,却仍然能默默地接受,仿佛认清了无论去哪都差不多,没什么值得反抗的,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可这次她却大闹起来,脾气上来连九儿也不认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将房内的桌椅,碗筷,被子,窗帘,全都撕得撕,砸得砸……声势惊人,吓得九儿抱头鼠窜而逃,砰的关紧门坐在地上抱膝发抖。
此时已是半夜,仆人们闻声而来,见状也不敢随便进去,正欲去唤会武功者将她制服,却被柳闻拦下。
“有什么好看的,都去睡吧。”他轻描淡写地遣散众人。
众人散后,他瞥了九儿一眼,也不说话,抬手便推开魂姬房门。
门才开了半截,栏杆,桌腿,摔破了的陶瓷碗片等等仰面飞来--
柳闻迈步上前,毫不费力地一一接住,又悄然无声地放到脚边。
魂姬抬头见是他,先是怔住,旋即又想起九儿刚才来传的话,一怒之下双手挥拳而出,虎虎生风,只听耳边砰砰两声,两拳头不分先后,结结实实地击中他胸口!
这下如此轻易得手,让她反而清醒了不少,心想他身手那般了得,岂能被自己愤怒下毫无章法的拳头打中!
“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还想怎样?”柳闻视线在房内绕了一圈后,慢慢地收拢,最后集中到她身上。
这女人,虽没练过武,力气还真不小,难怪一爆发连程奕都死在她手下。当然,她阵势再大,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魂姬既然安静了,他便挨着床边坐下,向她招了招手,和声道:“过来。”
房内的蜡烛油灯早被扑灭,弱弱的光线从门外透入的些许,映在柳闻脸上,使他分明的轮廊显得略为模糊,却也似乎抹去了不少以往的冷冽。
眼前的画面,让魂姬恍惚,又好似着了魔,魂不守舍地向他走近,坐下。
“那套雀衣,不是你的。你收了便收了,却又随意将它拆毁,让我很失望。如今,你也动了气,打了我……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柳闻平平淡淡地说,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反正房门还开着,九儿就在门外,以后可以慢慢跟她解释。
从他的眼神,魂姬能隐约看出,他没有半点恼怒,但也没有半点的同情或是关怀。
她苦于无法表达心中所想,突然间又急了,几次张口欲言,但一看到他略带不满的神色,又一次次惶恐的闭嘴。
柳闻只作不见,继续道:“九儿跟我说,你想留在我身边,但我不允许。我不喜欢身边有任性,固执,又我行我素,无法无天的人……因为,我就是这种人。你若留下,就要学会迁就我,可以你当下状况而言,你即便有此心,也不知该怎样去做。如今,既然我姐姐愿意教你如何为人,你该当庆幸,而不是排斥。你若还念着昔日交情,明早便随她去,从此用心跟她学习,不要再让我烦心,也算在临走前,给我留下个良好的印象。”
说到这里,他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折断了的梳子,交到魂姬手中。
魂姬捏着半截梳子,有些不知所措,过了片刻,发现他目光落到自己蓬乱的头发上。
头发乱了又如何?来到此地后见那些女子整日坐在梳妆台前画眉上粉,挑金银发饰梳复杂发型,似乎只为了让男人多看几眼,当真是无聊之极。
上了床,梳得再齐整也会弄乱。灯一灭,打扮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她微微扬眉,举手用梳子在头顶做了几个‘狐媚’动作,随即哈哈大笑,似是在嘲笑所见女子梳头时姿势,又顺手将梳子塞还给他。
柳闻笑得牵强,想到一句俗话:易将人带出森林,难将森林带出人。
好在无论是难是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事了。
※ ※
由于身份摆在那里,季崔的婚礼再简单也不能太简单,故选在离龙眼滩最近的九江城太守府邸上举行。九江城是南宪关口,却离崔氏老家凤凰村不远,故而也给了崔嫦面子,让她家臣亲随都方便出席。
时间紧迫,来不及送请帖去元都西萨,何况季权并未事先禀明季祀,算是先斩后奏,故而元都权贵几乎一个都没出现,倒是林夕映思虑周到,请了许多武林人士,足以撑起场面,未见冷清迹象。
林夕映刘素等人最爱热闹,季权部下将士也都替他高兴,于是众人这日都穿扮整齐,欢欢喜喜地聚在太守府上大厅上观礼。
以他们相反的,柳闻素喜清静,人一多就嫌吵嫌烦,早早便向季权请假不去。当然这‘请假’只不过是提前告知一声,并无征求任何人允许之意。
季权腰伤未愈,虽已能下榻行走,拜过天地后便感浑身乏力,还要打起精神应付各方客人,未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放眼望去,忽见柳闻身着深红色外衫,站在穿得亮丽鲜艳人群中仍显得英俊出众,不禁颇感惊喜。
他左侧有一少妇,笑意盈盈,面部虽经易容过,却仍能辨出其天生丽质。
两人目光一触,季权立刻心下雪亮,他是为了陪陈慧若才来的。
这人也真是,凡是认定什么事绝不回头,更从不卖别人的账,可只要他夫人一开口,他就像从未在乎过般爽快答应。
季权盯着这对耀眼的夫妻久了,眼睛累了,迅速眨了几下,旋即抛开杂念,继续与前来道贺之人应酬。这次因为有伤在身,不能放开畅饮,小心抿几口酒的样子倒更像羞涩腼腆的新娘子,而不是骁勇善战的将军。
待步入洞房,他全身上下无处不乏,头也胀痛,腰更是像残败枯朽木头,经不起触碰,随时就要折断……
“夫君,水。”崔嫦不知何时自行揭下了盖头,还在桌上备了一壶清水。
她虽非绝色尤物,但容貌端正,五官精致,且声音十分温婉耐听。
“有劳夫人了。”季权一手摘下头冠,一手很不优雅地握住壶,仰首将水一饮而尽。
头痛稍稍压下,才想起她并非正室,‘夫人’的称呼似乎不妥,但适才她听到后也没什么反应,自己此时也不愿重提此事。
崔嫦端详他一会儿,脸上仍是恭顺摸样:“妾为夫君宽衣。”
她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是慢了许多,仿佛在等什么。
季权再迟钝也能感到气氛不对劲,当下摆摆手:“不必了。明日我要去军营,夫人早歇息。”
“诺。”
两个陌生人,首次照面,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一个刚被姐夫赶出沙州就又被手下出卖并胁迫嫁人,一个刚被叶青赶出炎州伤还没好又折了长兄,都是新败,脸上无光,总不能在新婚之夜比谁更惨吧?
还有那宝藏,虽然以后名义上是共同拥有的,但又像是堵无形墙,让彼此间谁都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良辰美景,俊男美女,可惜相对却只能想到些扫兴的事。
剩下的,唯有更长久的沉默。
季权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以前成亲也不情愿,但面对新人只是感到无聊,如今又多了一层提防,这日子只有越来越不好过。面前女人虽看似温顺,但谁又知道她心中究竟想着什么?自己为了宝藏娶她,在她眼中的形象自然不会有多好,辩白解释也可以省了,无非是多此一举。
他不宽衣,崔嫦也不宽衣,伸手轻轻取下头上繁重金银头饰,放到一旁。
季权忍着腰上痛楚,慢慢向她走近,扶着栏杆,重重地坐到床边,踢开鞋子,拍了下枕头示意让她躺下。
崔嫦也是一言不发,抽出最后一根金簪,任长发垂到腰间,这才缓缓后靠,直到身子彻底躺平。
她虽然躺下,却是尽量往里面靠,几乎就要碰到墙壁。
季权懒得多想,一口气吹灭了灯就跟着躺下,却也是尽力将身子向外面挪。
※ ※ ※
季崔联姻的消息传开,立刻在各地掀起不小风波。季祀虽感意外,但还是看出它对己方有利,于是以顺帝之名派了使者到九江城道贺。至于季恒之死,元都百官私下议论,大多还是认为他是咎由自取。恰巧当日将季权赶到玉重关也是季恒本人主意,因此季祀纵然想迁怒于季权,也不好公然降罪,唯有丢下几句戴罪立功之类的话,命使者顺便带到。
对崔嫦出嫁最气不过的自然是熙王黎子元。眼看崔嫦已是穷途末路,随时可手到擒来,没想到她竟不惜下嫁素不相识的敌人,据传说还乖乖的双手奉上了崔氏宝藏。
熙国十万重兵即已集在沙州,黎子元盛怒之下便命大军过江,直奔九江城。
季权闻得风声,嘱咐九江太守紧闭城门,坚守勿出,他则连夜与众将悄然渡江,袭击对方水军大营。同时,林夕映率一万燃灯教教众火烧江上熙军战船,大获全胜。熙军虽人多势众,却不擅长水战,此番贸然来攻,本就无甚准备,此时首尾难以相顾,只能停止攻打九江,匆匆退回北岸。
季权首战告捷,又解了九江之围,心中却深知己方人少,若在陆地上继续作战必然失去优势,于是修信一封,派使者送到熙营。
黎子元吃了亏,虽心底对季崔二人更是恨得嫡血,但经不住帐下文武劝说,只好暂时作罢,同意了季权的议和条件。
议和完毕,黎子元不得不退兵,心下愈发恼怒不甘,据说才启程回童连不到两日便病倒。
熙军撤离龙眼滩后,九江以及附近大小县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敲锣打鼓迎接季权等回城,自此街头巷尾人人赞颂虎威侯智勇双全,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季权带伤夜袭敌营,回来后伤势自然恢复得更慢,好在此举获得元都朝中更多褒词,总算是做到了戴罪立功,于是便暂时歇在九江城内养伤。至于那些百姓赞赏之词,季权听过后只是苦笑–在炎州犹如落水狗般被叶青追杀过程仍然历历在目,还谈什么战无不胜?战胜能得民心固然是好事,但若它日不幸战败,又何尝不会转身便失去?
就在城中正沸沸腾腾传颂虎威侯以多胜少,大败熙王一事,另一条消息也渐渐传开。
对于常在禹江一带走动或是居住的百姓而言,青龙帮素来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说是解散,实际就是一夜间土崩瓦解,帮主和青云青徽两舵主被杀,数千帮众死了七八成,其余的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恨不得从此销声匿迹。
相比昔日的洪帮,青龙帮并非因突起内讧灭亡,而是被熙王派大军一举歼灭的。
原来黎子元战败被迫议和,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作。他一边躺床上养病一边回想这一切,愈发认定是青龙帮阴奉阳违,暗中协助崔嫦才导致她平安渡江的,殊不知其实雷天鸣等从未能掌握她的行踪,而真正关键人物马小叶,却本来就不算是熙王府的人。
青龙帮即灭,丐帮趁虚而入,杀了青霄舵舵主以及二百余名逃亡帮众,重新占领龙眼滩。
丐帮侠名在外,从不骚扰百姓,虽是一群叫花子,但大事上从未缺了礼数。龙眼滩即定,副帮主焦霆厉便来九江城拜谢季权,林夕映等人,双方在太守府会晤,相谈甚欢,直到二更方散。
崔嫦留林夕映等人过夜,林夕映婉拒:“我们都是江湖草莽,今晚饮酒过多容易失态,若是不慎唐突了府上女眷,不好收场,也于心不安,有负候爷夫妇与太守夫妇的一番心意。”
崔嫦亦不勉强,起身送她出府。
林夕映跨进客栈,只见桌椅均已收起,唯有柳闻毫无倦意的站在楼梯前微笑等候。
他这十几日不在九江,错过了季权跟黎子元决战,也错过了青龙帮解散。
“师父回来了?一切顺利?”
“是,”柳闻弯唇一笑,“可惜阿林未能亲眼目睹央熙遗物……这对翡翠凤凰,是真儿给你挑的,日后若有心仪之人,可以此相赠。”
烛光下,玉石散发出纯洁柔和的光彩。
林夕映垂眸接过:“还请师父代我谢过师娘。”
两人又谈了些柳闻去宝藏所见之物,以及如何将那些东西兑换成银票,又或搬运到西萨境内,运到后还要寻觅隐蔽又不太麻烦的地方安置,果然是应了那句‘没钱发愁,有钱更发愁’的话。
“阿林这次动作真快,”柳闻突然话锋一转,难得目中尽是笑意,“我还没回来,你就已经动手了,且做得如此干净利落。”
别人看不出其中微妙,他却能一眼看透。
林夕映眨眼:“我在青龙帮安插了我们的人,正巧黎子元还没走远,我就让他们散布谣言,说青龙帮跟崔嫦一直来往甚密,如今还想趁熙王病重时行刺……嘿嘿,如此一来,黎子元生性多疑,又正在气头上,岂有不先下手为强之理?”
“不过……”她语含深意,瞅着手中一对玉凤,“这里面还有漏网之鱼。”
柳闻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沉吟后又恢复静容,淡淡道:“无妨。”
※ ※ ※ ※
陈慧若从风沙城到九江城,参加季崔婚礼后又马不停蹄的随柳闻去验查崔氏宝藏,如此奔波几近一月,终感体力不支,再次回到九江城后便整整睡了三日。
此时已是十月底,树叶落光,天气转寒,家家户户从箱底翻出棉袄,储备粮食,准备过冬。
以往几年,陈慧若都是在中临曜国明斯过的冬,而那些地方的冬季跟夏季无异,因此她从未想过天寒时该做何准备。如今眼看着别人家上下忙碌,未免对自己的无知感到好笑,亏得飞鱼飞凤对此道并不陌生,倒是替她省了不少心。
柳闻回到九江城后便不再如往般忙碌,平日只关注冥客从宣平传来的消息。叶青即已答允苍基要去找秋冉,想必不会失言,只是他本身总有一堆处理不完的事,眼下又快到冬天,大概要等到开春才会动身南下。
陈慧若在城中结识两位当地名医,三人商量好方案后便轮流为季权治腰伤,好在他底子不错,又正当年轻力壮,过了一周伤势便有起色。季权早已闲得发慌,一心想带崔嫦去元都拜见长辈后就回西萨,无奈陈慧若再三劝他养伤要紧,只得依言再休养半月。
季权状况即已稳定,陈慧若便想出城去周围县城村庄等处探查民情。
柳闻担心她失去内力后容易超劳过度,又抵不住外面天寒地冻,便有心让她少出门。然而除非是生死大事,他向来不约束她行踪,因此说了一遍后也就没再唠叨,只是到了晚上缠得她腰酸背痛,第二日自然也就无甚力气出远门。
如此连续几次,陈慧若终于瞧出端倪,这晚就笑着说要去林夕映处住几夜。
“你去,我也去。”
“你去了我们说不了知心话。”
“那……我去找孔英说话?”柳闻极不情愿地说。
他虽是故作苦状,陈慧若还是不忍再取笑他:“阿林如今这么忙,我哪能去打扰她几个晚上?”
柳闻手一伸将她带入怀中:“那我让真儿打扰我,每晚都欢迎。”
陈慧若举手抚过他眉毛:“庆航,下午小叶来过,说有事找你。”
此话犹如盆冰水当头浇下,柳闻身子微微一僵,凝目望着她。
“什么事?”
“他没有逗留太久,只说青龙帮解散后,丐帮下了江湖通杀令,非要取他性命。他想找阿林出面替他和解,可她似乎太忙,总是没时间见他……”
“哦,他想让我去跟阿林说?”
“其实,”陈慧若轻叹,“我知道他曾用喂了毒的暗器偷袭丐帮帮众,他们恨他也是有道理的。可是你也知道,他这人胸无大志,从来不会深谋远虑,日后只要跟对了人,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还是主张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柳闻唇角轻挑:“丐帮副帮主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正在气头上跟他说什么也没用。当下之际,还是先避过这阵风头,等大家都不再关注此事时,再做计较。”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能听你的话就好。”
“不过他说当下能容身之地少之又少,或许……实在走投无路时,还会来投奔我们。我看你能跟他说得来,诚诚他们也喜欢他,就答允了。”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柳闻原先大好的兴致被扫得荡然无存。
陈慧若瞧他神色不对,只道他怪自己说话太多,耽误了夫妻缠绵时光,当下在他唇上亲了亲,轻声道:“我们看看《释女心诀》?”
“嗯。”柳闻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搂着她靠到床上。
“姑爷,”门外飞鱼声音急急传来,“侯爷那边来人,请你过去一趟。”
换作平时柳闻自然想都不想就回绝,可今晚横竖已无兴致,还不如出门独自冷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