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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活着无私 ...

  •   晓梅斋早。

      阳光暖洋洋的,花开得艳盛,麻雀莺鸟正窃窃私语。

      “师父派师弟来给我庆寿,真是过意不去。” 周子复一身亮晶晶的银色外套,更把她美好的身材衬出来。

      杨昂含笑,“师父有事在建始山庄路上,不然师姐也可以见到的。”

      “哦?究竟何事,要劳师父亲自跑一趟?”

      杨昂耸耸肩膀,“还能是什么?多半是柳师弟又闯祸了。。。”

      周子复摇头笑道,“不太可能。柳师弟会在师母眼皮下惹祸,我第一个不信。”

      “有师母护着他,为何不能?”

      “杨师弟,你从小跟师父长大,同门中没有比你更了解他的。可你并不了解师母,更不了解柳师弟。” 这一番话,她也只会对杨昂说,连丈夫都不会听到。

      “愿闻其详。”

      “咱们做弟子的,不能枉加评论师父师母。”

      “是。”

      “至于柳师弟吗,难道你还看不出他的心高气傲,是强点,也是弱点?你想想,师父早退出江湖隐居,师母更是不管我们。像他一个新来的弟子,要讨好师父和大家,并不太难–他稍微把掩饰功夫做好点,要做好人容易得很。可咱们已经有你杨师弟是门里的少侠,他便偏不走这条路。师父越是不喜欢他,他便偏要我行我素,不顾任何人的面子尊严。别人越不接受他,他便越是不理会别人感受,让人即使受过他的帮忙也不会感激他。还有- ”

      杨昂正听得入神,忽见一名家丁匆匆忙忙跑过来,两人顿时停话。

      “是师兄叫我吗?难得他这么快就从练功室出来。。。” 章腾有妻子料理一切,便整日沉醉于武学中。

      “不。。。不是。”

      “干吗吞吞吐吐的?”

      “是。。。是小姐。”

      “哪位小姐?”

      “二小姐,您门中还有几位小姐?”

      杨昂吃了一惊,“是小师妹!”

      “她不是回家了吗?” 周子复也感到意外。

      “是啊,师父和我亲自送她上船的。难道。。。难道是师母派她来给师姐庆寿?” 这番话说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孙礼云若是记得哪个人的生日,太阳真该会从西边出来了。

      周子复双眉一扬向那家丁道,“既然知道是小姐,怎么不请她进来?你还懂不懂规矩?”

      “她。。。她说不进来了。。。请大公子出去一趟。”

      周子复口气转冷,“你去通报了吗?”

      “小人。。。小人怎敢?小人这不是来告诉二小姐您了吗?你快拿个主意- ”

      “好了!” 她一早的好心情很快在消失,“你原本在干什么就回去干–透漏半个字,小心脑袋!” 家丁好不容易被打发,一溜烟的消失了。

      “师姐,你也不要多心了。。。小弟陪你一起去看看小师妹如何?” 此时此刻,杨昂仍然不忘安慰人。

      两人一路走下晓梅斋的百步白玉台阶,只见陈慧若俏生生的站在第一个台阶后面,似乎不想再跨进一步。

      周子复热情笑道,“难得小师妹有空来晓梅斋,姐姐真是欣慰之极!杨师弟,你说是吗?”

      杨昂虽每次见陈慧若便有些尴尬,但还是笑道,“正是。我想小师妹- ”

      “掌门师兄呢?” 陈慧若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一开口就问章腾。

      周子复心里虽然不快,但听她口气似乎没有敌意,当下笑道,“你师兄专心练武,不过我们夫妻一体,小师妹有什么事告诉我也一样的。”

      “那好。” 陈慧若也不大在乎是谁,伸手入怀,“我有东西要交出来,交完我就走,不会打扰。”

      周子复杨昂听得满头雾水,齐声问道,“什么东西?” 言毕看到陈慧若手中之物,脸色一起大变。

      她手心处放着一个指环,环上刻着‘慧若’二字。

      “小师妹。。。这种事情。。。怎能随便开我们玩笑?” 杨昂盯着那个指环,连从容的口气都忘了。

      自玄雪门创立以来,每一名弟子便会由师长赐一个指环。而从最早开始,只有师长将弟子逐出门时会令弟子交出指环 –从未有弟子主动交出指环之例。那是反出师门的大逆不道之举-不会有人会傻到这个地步。。。

      “你既然代表掌门,为何不接?” 陈慧若静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周子复缓缓道,“小师妹,这是本门弟子信物,尊贵无比。别说交出,就是失落都要受重罚的。。。你这么做,等于不要父母,不要师门,不要 –”

      “这些话,我听过。我现在只问你接不接?” 她素来不会口出恶语,这已经是她最难听的话了。

      杨昂大骇,“小师妹,你疯了?!?”

      周子复推了他一下,肯定道,“小师妹,你有什么难处,我们都会帮你解决。这个指环,做姐姐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的。”

      陈慧若左手仍然外伸,右手袖子一抖,露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布,“这些口供,是否也应公布于世?”

      周子复随意一扫那布,只见上面有路廷,蓉姑。。。等等无数名字,心里突突乱跳。陈慧若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左手顺势一翻,把那指环塞到她手里,右手一使力,那张布化为千万碎片,如蝴蝶般飞上天空。

      杨昂不明所以,踏上一步道,“小师妹,你究竟想干什么?”

      “张夫人,杨公子,指环我已交出,以后请不要再叫我小师妹。”

      杨昂心里一痛,也顾不得身份,“小师妹如此狠心不要我们,那是否该一视同仁,把你脖子上的也交出来?”

      陈慧若一双亮过星星的美目只停留在他身上半秒。她并没有动气,也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只是淡淡道,“那不关杨公子的事。杨公子若想要,除非把我脖子砍下。”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学会说出娘和他那样的话了?

      不想再多言惹冲突,长长吸入夏日无边无际的空气,向两人空白一笑,“珍重。”

      --------------

      海边渔村。

      一早天才亮就出去打鱼的老贺跨出门前忍不住摇头叹气。

      已经有一个月了。。。还是一样。

      村里几十年间一直是他每日起得最早回来最晚,可现在他也不得不佩服。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晚上是否真的回来睡觉。

      村里人人都知道他老贺家来了个怪人,虽然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他–他们还没起床他就乘着小舟独自入海。大家好奇,不止一次问老贺这是什么人?

      老贺摇头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并没说名字,只见他似乎爱穿白衣服。他一进门就给我一锭很重的银子,请我替他看着包袱。老实说,他还真怪了–居然没在我家吃过一顿饭。晚上他是否回来过,我也不敢肯定–他来来去去居然从不发半点声音。。。

      众人又问:难道你就没和他聊过?你就不问他从哪儿来的?想干什么?

      老贺道–我问过,可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这是他唯一一次真正看我,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过话。

      众人一听,也就没再问。时间久了,他们也渐渐忘了这个从来见不到,也对他们生活毫无影响的怪人。

      可有个人却没忘。

      阿林父母死后,她身无分文,只好靠偷盗为生。她仗着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在海边附近的渔村偷点食物,居然未被发现。

      可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去乞讨?可现在天下甚乱,人人自危,谁肯给别人施舍?谁又有余剩东西去施舍?

      那天她正好在场,听到贺老头讲起他家来的怪人。此人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肯定是大富人无疑。再听他居然把一大包东西寄在别人家,阿林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白天贺老头家人肯定守着包袱,但这个人既然晚上也不常回来,那正是天赐良机。

      阿林忍着肚子饿得直叫,挨到天黑-各处家灯已息。

      小心益益的摸到老贺家存鱼的小仓库,捏起脖子学着老鼠打架声,忽高忽低。贺家靠打鱼为生,登时人人爬起朝后屋仓库跑去赶老鼠。

      阿林从窗外一伸手,已经把那包不小的包袱拿到手,只感包袱甚沉,心下狂喜。她轻手轻脚溜出贺家,不敢走近村里其他人家,索性走到海边沿着岸边跑。

      跑了一阵,手中的包袱似乎越来越重- 阿林无奈,不得不停下喘气休息。走神间居然没注意到向她卷来的大波浪,顷刻间水从头顶落下,把她推倒,淋得全身直发抖。

      揉了揉眼睛后紧紧抱着包袱,忽见岸上有一道白影,似乎是被刚才的波浪卷上来的。

      阿林一见白影,心中大叫不妙。今日真是倒霉到家了-逃走间居然遇到物主!

      第一个念头就是快逃–可饿了一天后被冷水一冲,双腿软软的,根本不听使唤。情急下将包袱藏在背后,大叫“你。。。你别过来!”

      胡言乱语的叫了几下,可那白影竟然连动都没动。。。

      阿林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叫她快走,可她究竟还是忍不住一寸一寸的向那道如僵尸般躺在泥土中的白衣人挪去。眼见他还是不动,伸手推了他几下,“你是不是死了?” 一探鼻息没有,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生出悲感。

      我只道我是这里最可怜的人,原来你还不如我呢。算了,看在我拿了你东西分上,先把你埋到附近神龙庙里,就算是报答吧。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连人带包袱拖到早已破旧不堪的神龙庙里。

      才进庙就重重的将那人砸到地上,自己也头晕眼花,跟着趴下。

      也许是被砸,阿林刚抬起头便见到一双非常好看却又非常冷漠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她一阵不舒服,连忙转过身,尽量镇静道,“你这人有病啊,干吗那样瞪着我?”

      那人不答,忽然口一张吐出一大口海水,接着不停的咳嗽呕水,呕到后来竟然呕出鲜血。

      阿林吓了一跳立刻又闭上眼,“我的天啊!”

      柳闻抹掉嘴边血迹,居然笑了笑,“我还没叫天,姑娘倒替我叫了。”

      阿林本来早吓得六神无主,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我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 定了定神,喃喃道,“原来你还没死。。。” 心里又着急起来–这下想拿走他包袱恐怕就不容易了。

      柳闻浑身乏力,懒懒道,“想做贼?”

      “那又怎样?你这条命就是本姑娘这个贼救的!” 阿林没想到他半死不活的还能这么快就洞察自己心思。。。这一下自己已经认了,想再偷偷拿走包袱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那人似乎对她的话懒得理会,她偷偷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已经盘膝而坐,一只手向天成兰花形,一只手指着地面成凤嘴形,头顶还有白雾升起。

      这是《反经》里记载的疗伤之法,效果甚好,只是伤势初愈时往往会比平日难以控制情绪。

      阿林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竟然在他一双凤目睁开得那一瞬间看到了无限的悲哀和失落。她被那种强烈的惆怅感染,不知不觉间泪已流下脸蛋,连包袱都忘了。

      “你。。。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柳闻缓过气来,一身白衫居然也被极先真气烤干。

      阿林暗骂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连父母死时都没哭,又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啊?” 又暗道原来他缓过气来是这么好看。

      “找人。”

      “哦。你到海里找人吗。。。那怎么不先来这儿拜过海中之主神龙和人类之祖廉殊–我爹以前想要什么东西,就是先求神的。”

      “你相信神?” 口气之中,隐隐透出不屑。

      “啊呀!” 阿林跳了起来,指着他面门,“你。。。你就是。。。那个人。。。”

      柳闻神情淡漠,根本对她大呼小叫没有丝毫兴趣。

      “你去过千芝阁!”

      这一下容不得他微微不动容,“姑娘认识我?”

      “我没见过你。。。可我爹见过!对。。。对。。。当天你也说过那句‘你们相信神?’的话!我爹告诉我–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这句话,因为你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不信神的!”

      “原来如此。” 柳闻回想当日遇到的一群百姓,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千芝阁是你烧的?”

      他嘴角幽然的扬起一抹浅笑,“这也是姑娘父亲告诉你的?”

      阿林摇头,“不是。我以前没见过你。。。可我现在见到你跟我爹形容的一样,我想应该错不了!只有像你这样不信神的人才敢毁掉千芝阁!”

      这些话从个脏兮兮的少女口中道出,柳闻不得不重新衡量她。

      “依姑娘之见,我此举是对是错?”

      阿林对这个难答之题毫不惊慌,肯定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像你这么能为所欲为的人太少了!你无论是好人坏人,都活得潇洒!试想你若不是有胆量,财富,计谋,武功,权力。。。你又怎能挑战千芝阁,挑战天下人心中的神?我真羡慕你。。。”

      “姑娘不是刚刚才说,我一条命是你救的吗?”

      阿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介意啊。我说羡慕你,那才是真心话!虽然你烧了千芝阁逼得我家迁到这里,但我还是佩服你的。”

      柳闻对她的赞美没有丝毫反应,倒是朝窗外一看后起身。

      “你又要走了?又是去找人?”

      “嗯。”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找了一个月了,就算是尸体也早化成灰沉到海底了。”

      他笑得凄然,“也许。。。那我也要化成灰沉到海底,去看看她是否真在那里。”

      阿林听得发呆,突然大声道,“你又把我说的当真了?也许她还没死,你就先死了,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什么?我太奇怪了-现在什么时候?乱世啊!我阿林连每天有口吃的就开心得晕倒。。。居然还有你这种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不够。。。还要跟自己过不去-死不死透,活不快活!你不在乎你有的一切,可你别忘了有很多人在乎!你不要的包袱,我要!等哪一天你现在有的都不在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死说活的!” 越说越激动,可双腿却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坐下。

      这下豁出去把难听的全说了,心想肯定非挨一顿狠狠地揍,可这个人就这么古怪,也不生气,反而坐到她身旁。

      “你叫阿林?脾气不小。。。和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他冷淡的时候比冬天的海水还冷,温和的时候又很像夏天的暖风。

      “不行。我太饿了。没心情。”

      柳闻解开包袱,只见里面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点心都有,还全是细心包扎好的。阿林一闻,口水差点没流出来,双手乱抓直往嘴里塞,毫无半点女孩子端雅的形象。

      点心虽多,还是被她不到片刻全吃下肚里。阿林舔了舔手,回味无穷,心想简直比上了天做了神仙还舒服。忽然想到并未留下半点给他,咧开嘴嘻嘻一笑,拍了他肩膀一下,“我吃得太急了。。。嘿嘿嘿。。。你动作不够快,没法子。不过反正你一个大男人,肯定也不会爱吃这些甜甜蜜蜜的油腻东西的- ” 说到这里突然又噎住了,笑容也僵住了。

      “对不起。。。我不该吃了你专门给她准备的– ” 喉咙干燥,连续咳嗽了几下。

      柳闻淡淡道,“刚才还理直气壮,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我既然请你吃了,你想吐也吐不出来的。”

      阿林抓了抓头,“好好好。。。算你厉害。你刚才问我的事情,我就告诉你吧。我叫阿林,汾水人。我爹很信廉殊神。。。嗯,你知道的。你把千芝阁烧了后,我爹天天晚上做恶梦,后来又生了病。正好那时候朝廷派人来附近追查一个叫乌仁的什么国师下落。那群人凶得很,动不动就抓人,所以我家只好迁来南边来找我娘姨父一家。我爹带病上路,一到这儿就熬不住死了。我娘找不到她姨父家,一气之下也病倒–我到处偷药给她,可药能偷药方偷不了,终于还是治不了她。我有一个哥哥,那时候他给大夫下跪求他救我娘,可大夫不但没答应,还带人痛打了他一顿。娘死了,他心里难受,总认为娘的死是他的错,还说自己没用。后来有天早上我醒来不见他,到处找不着。。。过了几天有人发现他尸体像你那样被冲上来。我饿得太厉害了,没办法,就只好做贼了。”

      这次柳闻竟然很有耐心的听她讲,“你不恨那个大夫?不去找他报仇?”

      “没有。”

      “阿林,你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林首次露出严肃神态,“怎么没有?不怕告诉你-我从小在汾水长大。那时候我就非常非常喜欢我们村长的儿子。我家太穷–他是不会跟我玩的,可有一次他丢了个小木马被我捡到,我就把它藏了起来。他到处找不到很难过,于是就跟我说,“可惜啊。” 我几次想说,可还是忍住了。我不断告诉自己–万一我告诉他,他就不会再跟我说话了。可过了几天,他爹就给他买了十个木马,他就忘了那个丢了的。这时候我更不敢提了-承认了做贼,不被爹爹打死才怪呢!

      过了几年,他长大了,真是太好看了,比村子里其他男人都高。。。我远远看他一眼都要激动好几天晚上睡不着。。。哦,当然了,跟你比他还是差着不少。”

      柳闻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你别误会啊 –我是说长相,你比他还是好看多了。。。当然那也没什么。我喜欢他不止因为他好看-其实他心眼蛮好的,我家好几次困难都是靠他帮忙。”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他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小丽,现在他们儿子都快三岁了。我告诉你啊 –从他成亲那天起我连哭了三天,那真的很惨的。。。我哭到后来都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了。”

      她一脸坚定的表情,“那是我最后一次哭。我可不是为他哭,我是为自己哭。我说–我不恨他,我不恨小丽,我只是恨自己活得太不值了!我发誓-我要比所有人都活得好!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有滋味!你问我为什么不找那大夫报仇-因为报仇太不值了。。。连自己都要牵连进去,说不定还要付出终身的代价什么的。我好好的活着,比他们都活得痛快,就是最好的报仇!你说我没感觉,那不对。。。我只是嫌人生太短,不想把所有感觉都浪费在痛苦中。”

      有些人想封官拜侯,有些人想称王称霸,可柳闻忽然发现眼前的女贼比他们更有雄心壮志。家破人亡,情人另娶,沦为盗贼-这些都没能使她限制自己的未来,而是越发的让她一心去追求更有滋味的生活。

      他又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她。不是情爱的那种,也不是朋友的那种。

      比较靠近欣赏吧。

      阿林见他起身朝外走,急道,“怎么?你还要走?我连你叫什么名字- ”

      “我的事你不用管。”

      阿林急忙跳起跟着他,“我才不管你的事呢,可我自己的事我可不能不管!我刚说了那么多–我不能放过任何过好日子的机会!我不跟着你怎么行!我刚才看你。。。你那个姿势。。。肯定武功很高!你收我为徒,教我好不好?”

      “不好。”

      “那就看在我救过你的分上,收我为徒。。。”

      “不行。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再说,瞧你这副摸样,不男不女,又脏又臭,谁都不会要你的。”

      阿林扑通跪下抱住他脚,“你怎么说都行!我愿意改!但你不能抛下我- ”

      柳闻把她扶起,和气道,“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你拿上此铁剑,去中都城外东北方一个名为开复的地方。你说铁剑的主人让你来找叫随撤的,他们就会让你留下。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也随时可走。”

      阿林自然不知道,随撤就是江湖中三大杀手组织之一,‘天撤’的主人。

      “那你收我为徒的事- ”

      “你先在开复住一年。如果随撤对你还满意,我会让他把你送给我。”

      阿林聪明之极,马上领悟。她接过铁剑 –原来先前包袱那么重,全是因为这把剑。

      十天后她到开复,轻轻易易就见到江湖中神秘的随撤。

      随撤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这里没有女人。你想留下,就要比我男弟子更有价值。”

      “是。我一定能做到。” 阿林想都没想。

      “叫什么?”

      “阿林。”

      “太难听。既然是‘天撤’的人,就要保持‘天撤’的身份。”

      “是。”

      从那日后她就有了新名。

      林夕映。
      -------------

      一年间她真的很忙-又要练武又要行走江湖。

      随撤对她要求地确严厉胜过‘天撤’里所有其他人,可她无论是浑身受伤还是被人瞧不起,都还是硬挺着。有人问她:你这人是不是没感觉?她却说,我现在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已经比天下大部分人强多了,有什么好抱怨的。

      还有,她不像其他人唤随撤为‘师父,’她只叫‘门主。’

      进‘天撤’后,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不顾形象。昔日的丑姑娘几乎一夜间变成亭亭玉立的美人。虽然她没有‘一梅青’女杀手们的妖艳,也没有天下第一名妓凌凤尾的冷贵,却因为天生的娃娃脸,笑起来甜美无比,走在路上也常引人注意。

      无论再忙,她还是每月抽空去海边一趟。

      她找到老贺,问他那位白衣人还有没有来。

      老贺说–自从那晚他包袱失踪后,他就没再回来住。可每个月他还是会来海边几天的。有一次我晚上起来看到他在海边独坐弹琴,虽然好听,却太凄凉,让人心酸睡不着觉。有一次又听到他半夜轻轻唱歌,几乎把人心都掏空了。

      林夕映谢过老贺,心想原来他还是那么死心眼。

      可她每次来的时候都遇不到他。

      而她一年间无论在江湖哪里行走,都要听到‘燃灯教’三个字。

      转眼间就到年底,可几乎没有人还记得过新年是该高兴的时候。据说皇帝自从豫郡回京后便时病时好,极少下床。

      更惊人的是最近开始在民间流传神秤已倒的消息。

      不到一月宣下,禾州,平台,昌天四处百姓造反,就连秋家祖地雍州都有人杀了太守,举旗起义。这时秦留被迁到北边九重关看守,朝廷派叶承去南边平叛。叶承性子暴躁尤胜昔日的叶超,举兵南下,却因战事托得时间过长缺少粮食军饷。朝廷给不起银子,他便乘机打劫百姓-每破一城便把城中百姓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在给朝廷奏折中他写,‘取反贼粮食,其便无力再反。夺反贼用物,其便无武器可用。杀反贼家小,其便无胆再反。平乱非此道不灵也。’奏到神封,宫内楚公公和太傅裴隆商议,为了不让皇上病情加重,便扣下折子,只报喜道反贼已清除。

      新年将至,林夕映提前数日来到海边,心想无论如何都可以见到他了。虽然他说过一年,可她还是不放心。她说过要拜师,那便一定要拜。

      可他居然没来。

      不但没来,一年之限便那么悄悄过去,仍然毫无音讯。

      新一年最让武林人期待的莫过于凤尾小姐四月在仰凤阁露脸的三晚。其中所收到的见面礼,入门费,一概送给各地无家可归之人。

      无家可归吗?林夕映不禁想起刚走江湖时遇到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他笑着告诉她–在我国里人人都有家。

      本来她并无与陌生人说话之例,可此人实在很有魅力,说话之间温雅淡和,让人百听不腻,于是她还是听他说完了。

      我活在它国,活得再好都不是家–便是她的答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活着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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