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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人神共愤 ...

  •   “仁爱卿,朕虽富有四海,但身边却唯有你能观此秤相。。。就连前国师也不能。”

      “回陛下,臣学艺不精,也只知其中一二。”

      “你告诉朕:此秤是何人所造?又或是何处所得?”

      “臣只知道数百年前,秤由千芝阁送进宫里。”

      “千芝阁?简直闻所未闻。。。”

      “陛下,千芝阁的人看破世情,已有两百多年未踏足尘世。”

      “那你如何知道他们?”

      “臣有幸,曾蒙他们收留半年,也是在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

      秋见波不禁肃然起敬,“千芝阁。。。你果然有福气,竟有缘投在如此神奇地方习艺半年。。。”

      “陛下,其实您每年率领群臣赴太庙烧香时,庙里供奉的廉殊古神,也正是千芝阁所信仰的。臣并非道教弟子,而是廉殊教弟子。”

      “廉殊?” 秋见波悠然神往,“据说天地间最早有仙有兽,有妖有魔,却无人。是廉殊古神采天地精髓,日月光华,经历万载苦练,方造成人类。他的愿望就是按照神仙的模子造出一群仙的代言人,让他们管理世间万物。。。他也是人类的祖先。。。” 随即叹息,“可惜人类作孽无数,惹怒古神,从此不允许世人对其礼拜,更不许自称为其弟子。。。而千芝阁即能千百年下来一直信奉古神,可见神对他们的眷顾。。。唉!”

      乌仁在马上,脑海里泛起临走晚上合天殿上君臣对话。

      他并不像前国师万森般武艺超群,权倾朝野。他根本就没学过武艺,而正因此,知道千芝阁存在的人也万万不会怀疑他是千芝阁的–那里的人个个身负绝技,哪会像他才骑了半天马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朝中群臣天天见他,也只以为他是个寻常的道家弟子。

      他告诉皇帝,他要出京云游一月,察访民间奇人异士,看看能否找到辅佐皇帝的能人。

      这个借口并不算好,但他往时所料必应,早得到皇帝的信任。他说秤不断摇晃,代表着国运不调,因此需要能人在朝,方可回到平衡。

      他走时还带着天子手谕,所到之处遇到留难便亮出,无人敢挡。

      他去了怀远侯府,却并未参加寿辰派会。本来以为怀远侯广交各路江湖人物,或可在他府上有所收获,却没料到怀远侯近日阴阳古怪,心不在焉。。。

      本来甚是苦恼,可这一日却在街上撞见一件奇事。

      一个少女容颜憔悴,穿着破旧,貌不出众,神情慌张,却偏偏从包袱里取出一对镶着金边的玉镯拿去当铺里去换银子。

      他是何等眼光,一看就知那对玉镯价值连城。

      少女不会武,并不知道有人跟踪。可她依然不敢在人多处逗留,独自一人睡在荒山野外。

      她打开包袱时,他看到里面不但有各种珍贵首饰,还有几套华丽宫装。

      瞧她模样,肯定是从富人家偷了东西逃出来的。

      于是他现身威胁她–如果不说出东西的来历,他就把她杀了。她开始只是哭,却似乎不大害怕。。。直到他提到把她送回主人处罚,她才吓得昏了过去。

      经过再三逼迫,她才说了一句:那里有很多灯。

      这下他更是如着魔般逼她带路 –她本来说什么也不敢去的,可当他拿出天子手谕保证到后立刻放她,甚至派人从此保护,她才勉强答允。

      她说–西南方有条窄小的山道,半夜二更时巡视的人会换班,她就是乘那时候逃出来的-除了此时此处,没有绝顶轻功的人休想过关。

      于是他携着她快马来到山脚下。顺着她的指示沿着小路来到关口。

      他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下各处地形。

      从一更起伏在关口外树林里,他看到戒备森严,不禁吃惊 –就连千芝阁也不过如此,何况这里根本不算是要紧的关口。

      果然如她所说,二更一到,巡视的人便开始更换。

      两人隐身墙的影子下,趁两个守护人交换腰牌,迅速过关。

      她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全靠他拖着,才没跌倒。

      他心下暗喜–此关一过,顺着小道走上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灯宫后方的花园。

      自己两人不会轻功,行此险道,恐需更多时间。

      反正只要赶在天亮前到达就可以了。

      “起来!” 他狠狠把她扯起,“还不带路?”

      耳边似有铁器相撞的声音–片刻间漆黑的小道上一片通明。

      “什么人?” 路边冲出十多人,个个手提兵器。

      眼见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忽然发觉他们看到身边少女时神情一愣,当下不及细想,抓起她抽出短剑放到她脖子上。

      “你们要不要她的命?要就让开!”

      他们都认识秋宜思,虽未让开,却也不再向前。

      为首之人向两人使了眼色,“你去报值夜!你快上山报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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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宫里柳闻仍坐在案前未睡。

      严霜则在一旁与诚诚玩耍。这小丫头每晚习惯了和柳闻一个时候睡,见他不睡就赖着不睡 –明明早已睡眼稀松还是硬撑着。

      柳闻正要举笔,忽然耳边响起隐木用内功发出的传音。

      “西南第七道有两人突关–一个乌衣道人,一个秋宜思。”

      “今晚西方何人值夜?” 他也传音回去,心想到时命他把两人捉来就是了。

      严霜才眨眼,只见柳闻白色身影似乎在殿门旁一闪即逝。

      当她拔步追出殿外,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正纳闷间,门内冲进一人,正是梁仲。

      “霜儿,教主呢?”

      她茫然摇头,“他刚才还在的,突然就走了。”

      梁仲心里登时七上八下–自己本和古赫在一起,当山下他的人来报讯时,自己毫不迟疑的就赶来通报教主,可教主显然比他们还更早得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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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仁夹着秋宜思让她挡在自己身前,眼看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心想也是时候了。

      他抽出怀里御笔亲书的手谕,大声道,“此乃当今圣上亲笔手谕,令贫道专程出京觅贤才入朝辅佐圣上!尔等亦为我秋朝子民,不得对圣上无礼!若早早归降,贫道可领你们入京面圣,共同效力国家– ”

      见众人一怔,当下接着朗声道,“贫道乃继万森国师后御封的国师乌仁,身负皇家令牌,有重任在身。。。尔等既是江湖豪杰,纵然不愿效劳朝廷,也不可随意犯上作乱!苦义盟前车之鉴,难道你们忘- ”

      那个‘忘’字出口时惊天动地,可众人只听到他声音渐渐随着‘忘’字垂低,而变得不可置信。

      长长的拖音里还夹着一个女子的哀叫。

      乌仁慢慢低头,只见那柄穿过自己身子的利刃,竟然也从她小腹穿过,刀头上还滴着鲜血。

      他拼起余力转首,只看到了一顶破帽子的一角,人已气绝。

      秋宜思倒下时,耳边听到众人齐呼,“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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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闻飞下小道时听到远处火把通明处众人叫‘值夜,’情知自己来晚了一步。

      众人没料到半夜教主突然亲临,纷纷躬身行礼。

      圈中执血刀之人却没有动 –自从刺了那一刀后他便一直跪在原地。

      “属下孔英拜见教主。”

      他三天前被罗禅调到灯宫。罗禅见柳闻除了吩咐把他调回外没说其他,也不见他,当下就给他派了个不大不小的临时职位。灯宫山下东南西北共有四个值夜,每周换一次人,以免任何一个人习惯了当值夜后会变得松懈。而每晚东南西北四方值夜也会更换到另一方。这个规矩是燃灯教创教时柳闻亲定的,效果极佳。

      秋宜思逃下山时,孔英尚未任职。而如今他虽只任职三天,却治下有方,人人勤奋巡视。前晚他自知今晚要负责西方,便亲自到西面各处巡查,眼见这条小道容易被忽视,当下在道边埋伏下人,以防万一。

      这时古梁二长老以及严霜也赶到。

      严霜见秋宜思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心里酸痛不已,泪已流下。

      众人眼看柳闻未动,谁都不敢上前看她,连梁仲亦不例外。

      柳闻见状,缓缓走到她跟前,却并不蹲下。

      “你要走,可以禀报我,何苦如此。”

      他才动身,严霜早奔到她身旁,也不顾四周鲜血,抱着她失声痛哭。

      秋宜思凄然,“小姐。。。你还恨我吗?”

      “不!我不恨你!不恨你!不恨你!你怎么样了?快别说话。。。”

      秋宜思在她怀里欣慰一笑,“真的。。。谢谢你。。。小姐。” 微微抬头看了柳闻一眼,随即疲劳的闭上双眼。

      “公子,这是你第一次看着我的时候。。。真正的看到我。。。不是在看别的。你知道我是谁吗?秋宜思是义父起的名儿。。。我姓楚。。。” 越说声音越微弱,终于头一垂。

      严霜号哭间,梁仲狠狠地揪起孔英。

      “你怎么如此清红不分,难道不认识她?你甚至不等教主来就- ”

      孔英丝毫不惧,昂然道,“梁长老此言差矣!半夜擅闯本教要地是死罪。。。此乃教规之一,还是长老当日帮着写的呢!至于此女,属下并非不识,但她即为本教之人,却贪生怕死而领外敌犯境,纵然千刀万剐亦不为过!属下一片忠心为本教除害,就算人头落地也在所不惜!”

      古赫喝道,“孔值夜,不得在教主面前放肆!”

      柳闻一挥手道,“古赫,你让他们回去守卫。梁仲,你和霜妹妹把她葬了。”

      “属下遵命!” 古梁二人齐声应道。

      孔英正欲随众人回去巡视各地,耳边响起柳闻清淡的声音。

      “你留下。”

      眼见众人一阵风的离去,小道上只剩他们两人。

      “做值夜是否委屈你了?非要杀几个人来引起我的注意?”

      孔英面不改色,“教主请恕属下直言:此道人身为国师,迷惑一国之君,就连朝中大臣也奈何他不得。这种妖人一日不除,凡与他交往之人都要受到牵连。更何况他此番已了解到我们的落脚之处,万一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秋宜思,自持教主平日宠爱,竟敢偷偷一人离山,还引来外敌,罪无可赦。若因她而让那妖道逃脱,日后教主如何服众,如何树威?属下句句肺腑忠言,教主还请三思。”

      柳闻一笑,“我只是奇怪,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句话,怎么在你身上找不到半点?”

      尽管强行镇定,孔英的心还是停了下来。

      柳闻只当没见,继续道,“孔英?是孔雀的孔,还是空虚的空?是英明的英,还是因果的因?

      骆山寺乃佛家修行之地,僧侣个个严守戒律,六根清净。可不到半年前有个叫空因的僧人因为屡屡犯戒而在被处决前失踪。你总把忠心二字挂在口边,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说‘偷偷一人离山,’指的是谁?”

      其实自从罗禅告诉他当日在离骆山不远处发现了浑身是伤的孔英,他就派子乙前去察明此人来历。

      孔英双手扒在地面,喃喃道,“是。。。是属下不该对教主隐瞒。。。其实属下并非自幼为僧,而是因家境贫困,才投到佛门下求口饭吃。可属下自幼出生市井,改不了吃荤喝酒,好斗爱色的习惯,因此为寺中不容,才迫不得已逃出来的。后来得蒙罗长老和教主收留,实为再生父母!属下无一刻敢忘教主恩德,这才一直埋头苦干,只希望能为教主分忧,为燃灯教打下一片天地!”如果这天下还有他怕的,那就是被送回骆山寺。

      柳闻不再看他,绕着乌仁尸体走了一圈。

      这个人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绝非为了朝廷而来。

      自己离开张家庄快有一月了。

      他把孔英拉起,心想你既然杀了他,也未尝不是好事。

      “教中偏高的职位都由有经验且武功一流者坐着,并无空缺。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为什么我把你调来灯宫却又不重用,甚至不召见?

      因为你这个人虽然武功不行,还写得一手烂字,却不甘居人之下。可是我还是纵容你,因为你确实有才。你告诉我,是否还想留在我身边?”

      孔英万没想到此刻不但未受惩罚,还有机会高升。

      “是。此心从未改过。”

      站在山上总可以更清楚的每夜看到满天星星。

      而此时在看星星的,绝对不止他一人。

      五天之内,雨季将临,至少要下两个月。

      “那就去办一件事。”
      -------------

      雨来了。。。却比晚年晚了三天。

      道上灰衣老农还在按着手中地图找路时忽见迎面冲来的三四樵子。

      “小哥,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樵子用手指了指前面山上,目露即恐惧又悲哀的神色,又匆匆走了。

      老者对着地图一看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当下加快脚步,耳边登时风起–似乎连天上落下的雨都沾不上他一片衣角。

      他沿着地图穿过厚厚的森林,来到林外,只见前面有一古亭,也不知究竟在那里多久了。

      亭子上那块写着‘廉神亭’三字的匾仍然十分夺目。大字下题着两行小字:

      ‘怜我世人千芝路,跨桥临天觅廉迹。’

      他一停步,似乎就感到那天昏地暗中的雷雨交加将要把他吞没。

      匾下有把伞 –伞在此处虽显渺小,却又有风中独立的神韵。

      伞下人一双如清潭的目光向他笑了。

      一身白衣的他却是如此的孤冷,整个人倒像是个幻觉。

      “你来了。”

      余三手一松,那块已湿透了地图立刻被风夺去。

      他移步入亭,却刻意不欲和白衣人站得太近。

      “瞧你这么悠闲,我就知道这里肯定出事了。”

      柳闻神情出奇的安详,“你能来陪我分享此刻平静,难道不好?” 双眼却一直不离前方。

      “你在看什么?”

      “只有站在我这里,你才能看见。”

      余三不情愿的向他靠近,直到两人肩对肩,顺着他目光望去。。。整个人忽然呆住。

      层层乌云中,一座看似通天的宫殿正冒着绿光。

      “很美。。。是吗?” 他第一眼看到千芝阁时,也有同样的反应。

      “难道。。。这真是传说中的千芝阁?可是。。。不对!不可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千芝百像皆属金,华丽无双,怎会是这诡异绿?”

      柳闻幽冷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因为它在烧。”

      “烧?火也能烧出碧绿色–” 突然一把抓住柳闻的手腕,压低着嗓门一字字道,“你烧了千芝阁?”

      柳闻从容的将手腕抽出,“那是莹曼岛特产的地火。不过烧出来成如此妖绿,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余三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己一生什么风浪没见过,本不应如此沉不住气。

      这时又有十多个乡下人提着斧头背着木材跑进亭子。柳闻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其中一人见他握着伞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望着远方,忍不住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余三点头道,“是又如何?”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叹道,“来得真不是时候啊!本来咱们这儿是最有。。。唉。。。如今下了这么大的雨都不能。。。” 说到这里忽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他身旁的人见他一哭,也纷纷哭了起来。

      柳闻温言道,“汾水一带年年丰收,极少遭灾,又离朝廷甚远,很少受政事波及,可你们却这么穷。。。为什么?”

      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少年怒道,“你胡说什么!咱们这儿代代有神保佑,才保得平安。咱们把所有东西供送给神,那是咱们的荣幸!”

      “你们相信神?”

      众人本一片哭声,被他这么一问反而都惊呆了,个个圆睁双目的瞪着他。

      “信?谁不知道廉殊古神造人?没有古神,我们从哪儿来?就连神封的皇帝,谁敢对之有半点不敬?你这个人是疯了,居然问出这种话!兄弟们,咱们走!” 一群人也顾不得穿着单薄,有的赤着双足,有的扶老包幼,片刻间亭子里又只剩他二人。

      “教主!” 孔英快步从林中出来,看了余三一眼后道,“这些人见过教主,是否该把他们灭口?”

      柳闻淡淡反问,“纸能包住火吗?就算把天变成一张纸,也包不住这团绿光。”

      孔英一怔应道,“是。”

      柳闻招手示意让他过去,“日后世人追究–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

      孔英正色道,“属下拜过佛神,却差点丢了命,是教主给了我命。我只知道效忠于教主,从不多想其他。”

      耳边只听余三嘿嘿一声冷笑出来,“真是个好奴才。”

      柳闻也笑了,“你就不相信神?不相信报应?”

      孔英斩钉截铁道,“属下才疏学浅,没读过书,就连爹娘都不记得什么样子了。。。哪里顾得上神,顾得上报应?”

      只听忽然刷的一声,原来柳闻把伞收了起来交到他手中。

      “教主,你这是要去- ”

      “你就在此等候,可不许把我的伞弄脏了。”

      最后那句话也只有他孔英听得懂–自己虽跟柳闻时间不长,但能有今天的成就几乎全靠自己能时时猜到他的心思。

      他是个爱洁的人,不喜欢雨伞上沾血。

      他要自己不许弄脏伞,就是要放过那些人。

      他自己不留着伞,因为他动了杀机。
      --------------

      雨势丝毫未减,两人全身都挂满水珠。

      路早已尽,而柳闻似乎全凭直觉从层层山林中穿出。他最清楚–地火加炸药可毁千芝阁,却未可彻底解决那几个人。。。他们纵然受了重创,也不会死的。

      林中高高树立庙宇。庙,是神秘的,就如庙里供奉的廉殊。据说此处便是廉殊古神从天降临之地,也是他在此日落五回后方有人类。

      柳闻一言不发缓缓走上台阶,直至厚厚铁门前。当他从袖中伸出手时,余三看到他已带上一双雪白色的手套,手中还捏着一片薄薄的铁片。

      铁片挥下,立刻卷成一块废铁,铁扇门上巨锁应声而落。

      他走进廉殊神殿时,身上的水珠滚落地上隐约可闻。外殿供有左右双排各种廉殊座下门神弟子雕像,个个不怒自威,高高凝视着身下走过之人。

      余三走过时微微感到脚底透入清凉之气,一怔下方明白地板实为天下至宝寒玉,而凡入庙者都当脱下鞋袜,以示对神之尊重。

      柳闻过第一殿又推开第二殿的铜门,接着又是第三殿的玉门,第四殿的银门。。。庙里分为五殿,代表廉殊造人的五天。

      四殿内他便可听到五殿内不均匀的呼吸声,可料必有伤者。

      第五殿纯金大门一开,只见里面挤着不下百人,大多皆是年轻灰服女子。她们乍见一个俊美又年轻的男人和一老者入殿,神情间不禁露出绝望中获得一丝的希望的表情。

      柳闻忽然身形如闪电般在人群中穿进穿出。

      砰砰砰砰连续八声下已有八人被他扔出。千芝阁尊者本有十八人,如今十人已丧身火里,只剩下此八人未死。

      赤灯尊者本已神智模糊,突然大声一叫,“是你!” 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却无论如何都直不起身。

      “是我。”

      青灯尊者本在运功,这时也睁开双眼认出了他,“你。。。你好大胆。。。竟敢趁人之危。。。”

      柳闻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比起各位仗势欺人,柳闻愧不敢当。”

      随即摇头轻叹,“不过那也没什么。。。这世上本就无同情可言,本就无慈悲可发,本就应先下手为强。。。紫灯前辈,我说得可对?”

      他此言一出,八人立刻神色大变。当日紫灯尊者收到青赤两人的信时,上面向他请示是否该对柳闻下手,而他的回信中正是用了这几句话,一字不差。

      紫灯运功正到要紧关头,突闻此言全身大震,嘴角立刻流出血来。

      柳闻已转向尊者之首的千灯老尊,“。。。可我并不这么想。。。你身为首领,居然不劝手下,又是为何?”

      千灯老人一直闭目不语,对他的话不予理睬。

      他左边的□□尊者却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尊者和你搭话!” 话犹未尽脸上一吃了余三重重一拳,整个脑袋都似乎肿起。余三显然出手未带内力,否则他脑袋早就如南瓜一般的破烂。

      柳闻语调淡然,“做惯了仙人,偶尔尝尝做凡人的痛苦,挺新鲜的。”

      赤灯尊者伸出颤颤的手指指着他,“你。。。你。。。敢在神殿上行凶。。。”

      柳闻冷冷道,“看来你们都是一群瞎子,一提起神殿就什么都忘了。。。要不然,” 突然抓过一名妙龄女子推到他跟前,“。。。就是用神来做可以为所欲为的借口。”

      那女子战战兢兢,全身发抖,此刻被柳闻托起她脸庞对着赤灯道,“她就是你们养着的一群为‘神’现出终生的‘圣女。’可是她瘦得全身上下只是皮包骨,你们却还要她遵守‘圣制,’要忍着。。。要不出声。。。要一心向神。。。”

      那少女本来怕到极点,忽听到他一番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巴掌打到赤灯尊者脸上。赤灯大怒,也顾不得再运功辽伤,双手猛地飞起去掐她脖子。

      “啊!” 两人同时惊叫,原来赤灯双掌已被柳闻切下。

      “威风了三百年,还不知足。”

      赤灯刚刚的一扑一掐,糅合了他终身的功力,即快且狠。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看清柳闻是怎样出的手,又怎样避开他内力的锋芒轻巧的割下他双掌。

      一时间殿上一片肃静。

      柳闻不回头不转身,淡淡唤道,“师伯,别来无恙。”

      他身后有无数‘圣女,’有跪着,有蹲着,有坐着,有爬着。她们个个不过二十,衣服,发型,甚至表情,都是一致的。

      他不敢断定殷蔷是否在其列,因此一进殿先揪出千芝阁的人,或长篇大论,或冷言讽刺,或突然出手,目的只在试探身后众女。换成旁人必先将一群人不论青红皂白的杀死–纵然杀错,至少连该杀的也杀了。

      他或许没有慈悲胸怀,可他并不喜欢冒险。杀了众人容易,可若殷蔷不在其列,他便永远无法查知。她若真在而被他胡乱杀死,他也不会知道。他一天未能肯定,就会夜夜难眠。。。

      殷蔷是何等人,焉能有沉不住气。可他刚才对赤灯使的那一招,是他近来新创,天下无人见过。此招变化莫测,快如闪电,除非身负高深武功者是看不出任何痕迹。

      千芝阁的人在他身前,而他身后唯一在他出手那瞬间有反应者,只可能是殷蔷。她的反应比其他诸女快了不到半秒,而那时赤灯双掌尚未离腕,足可证明她绝非因惧怕或恶心而产生出反应。

      当日殷蔷率领手下攻打千芝阁,却因昔日与孙礼云决战时落下的内伤尚未痊愈而并未亲自进入千芝阁。她在外指挥,可却发现己方人进去后便无人出来。就在此时耳边一声剧烈震动,千芝阁上下冒出绿色火焰。。。

      她被爆炸推后数尺,正欲逃下山,却正好撞上阁中逃出的八人。八人自然咬定火是她的杰作,当下上前围攻。一场战下双方伤上加伤,而殷蔷自知久战对己不利,当下拔步潜入神庙,化成内殿圣女之一。八尊者虽一路穷追不舍,但她料定他们万万不敢在廉殊古神之前开杀戒,故想借此机会运功疗伤。

      可柳闻,打破了这一切。

      殷蔷自知行踪已暴露,缓缓站起笑道,“师侄也看不惯千芝阁的人啊。。。你来得正好,正可替师伯出口气。。。”

      柳闻也报以微笑,“依师伯之见,该如何处置他们?”

      殷蔷眉毛一扬,“不可留下活口。”

      柳闻露出犹豫之色,“他们都是我长辈,恐怕不妥。。。万一师父。。。” 边说边侧眼看着殷蔷。

      “你不肯动手,就让我来。”

      柳闻避开目光,“师伯请便。” 侧身闪到一旁。千芝阁除千灯依然闭目不理睬,其余七人骂不绝口。

      殷蔷嘴角含笑着一拐一瘸走向他们,到青灯身前停步,举右掌,在空中停留片秒便向他天灵盖上击下。

      青灯只感头顶处微微一凉,殷蔷冰冷的手轻轻的落到头上。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左右太阳穴上各自插着及细的两根短针,早已断气。

      余三本一直在一边静立,此时忽然动身来到殷蔷身旁,伸手摸进她左袖,才发现她左手也暗暗扣着两根和插在她太阳穴上一莫一样的短针。

      紫灯哈哈一声凄凉的笑了出来,“果然不愧是同门,连暗器,意图,都是一致的!”

      殿外雷声突响,滔滔不绝。

      千芝阁人人露出凝重神色,□□喃喃道,“作孽啊作孽。。。激怒天神。。。”

      不知为何,余三一见柳闻那双雪白色手套就有不祥的预感。

      “要杀,把他们提到庙外再动手吧。”

      柳闻轻轻道,“你也这么说?你也怕神。。。怕他能控制你的命运?” 一双凤目里似乎在慢慢结冰。

      殿上廉殊巨像左掌玉液,右掌里却有一柄无刃铁剑,乃用来惩罚人类所犯之孽的。

      金像前一道白影飘起,跟着众人只感站立不稳,纷纷滚落各方。

      千灯老人本端坐不动,忽感头上有千斤压力逼迫而下,不得不移身。。。

      眼前灰土四起,神庙墙破,地面陷入数尺。

      当暴雨加身时,千灯终于缓缓睁眼。

      他第一眼所见便是廉殊巨像的头颅。因其过重,落下时在砸碎玉地,使地面下陷。

      神像的头居然被。。。他不愿再想下去。。。这个事实,不是他能接受的。

      千灯张口对天哀号,下巴处却多了一柄铁剑。

      铁剑的新主人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了,那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电雷声又起,闪电把黑暗的破殿一时时的照亮。

      “我。。。要告诉你。。。” 他挣扎着上前紧紧地抓住那双白手,面目狰狞恐怖,深深呼吸里夹着几个字,“你。。。会遭天遣的!”

      柳闻不但未后退反而托住他领口使两人更加贴近,“我也要告诉你:如果真有神,他惩罚人是因为他妒嫉。。。他妒嫉我们只能活一次,他妒嫉我们活得有滋味,会把握每一个机会,敢去爱,敢去恨。。。有死才可能有生。。。他根本没尝过活的味道。。。”

      缓缓松手,千灯委顿在地。

      柳闻望着一群看呆了的少女,“带上原本属于你们的金银珠宝。。。回家吧。”

      眼见余三帮着众少女抱起一袋袋宝物出殿。。。

      “你,” 他不顾全身已再次被淋湿,不顾头顶电雷交加,指了指身旁千芝阁的人,“还有你们。。。既然相信神。。。就去告诉他:我可怜他。”
      --------------

      远在千里外,一位中年人正望着窗外树枝。

      他最心爱的弟子静静在旁站着伺候。

      中年人本在出神,猛地浑身一震,站立不稳。

      那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事。。。难道。。。

      弟子惊道,“师父,你怎么了?”

      中年人微微摇头,“昂儿,没什么。” 眼光中却透出一丝伤感担忧之色。
      ----------------

      半夜合天殿。

      恭帝正批阅奏章,忽闻一阵破铁之音。

      转身。。。

      神秤已倒,且破裂成片。

      帝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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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始山庄。

      王歌陪着主人看着远处巨秤倒下。

      “主人!莫非。。。你已先知。。。”

      主人完美无瑕的容颜依旧无甚变化,“我怎么会先知。。。”

      王歌颤声,“这。。。这不是玩火自焚吗?”

      主人长袖一晃,“你走一趟。”

      “去见他?说什么?”

      “今日所见。”

      王歌待要再问,她已回源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人神共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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