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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问卿亲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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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宜思若是把经历说出,加上他半年不知所踪-
聪明的人立刻知道他肯定内力全失。
再聪明一点,十有八九会想到‘极先功。’
内力全失自然要尽快练回,身边自然少不了内功秘籍。而在这最脆弱最危险的关头,若再加上人质要挟,必可一举成事。
柳闻突然也知道他们的来历。
师父陈丰当年武艺冠绝天下,自创‘极先功。’如今他人虽早不在江湖,‘极先功’的威名不减,试问谁不想知道这门绝世内功的下落?
“你想我把下落告诉你家主人让他去取?”
“不错。不过不是家主人去取,而是公子带我们去该地。我们亲眼看到公子取出后验物后才做交换。”
周子复忽然道,“柳师弟,你回来。”
柳闻冷静的面对众人,却并不动身走近,“师姐有何吩咐?”
“事关本门要物,师父一生心血 –我们岂可与外人谈条件!此刻最重要的事,就是从他身上找出他主人同伴的下落。”
柳闻笑道,“是吗?那诚诚怎么办?” 他虽在笑,众人不禁都感到一阵寒意。
蒙面人冷冷道,“要小丫头的命,只能柳闻一人前去赴会。”
青赤二老也在场,此刻青灯尊者神色禀然道,“柳闻!极先功若落入歹人之手,天下势必又有一场浩劫!你师父一生的心血,也将付之流水!你纵然死千遍万遍,也难赎此罪!”
柳闻神情淡漠,缓缓道,“说得好!可刚才我问的是诚诚怎么办。。。为什么没人说话?” 过得片刻见无人开口直接回答,“既然没人说话,我倒想说两句。”
眼见自己刚刚把诚诚交给他们,他们却不但让她被掳去,还丝毫不在乎她生死,心里又是来气又是失望,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越来越难听。
“师父天下有名,就是靠区区一本‘极先功’秘籍吗?还有,本门大多人聚集在此,居然保护不了一个小孩子,还好意思说保护师父的什么‘一生心血?’再说,‘极先功’的秘籍原非本门要物,而是师父的东西。师父既然交给我,我便是唯一有权决定它来去的人!除非。。。” 他一个个人望去,“真如眼前这位所说–有人有意分享?”
最后一句‘除非。。。有人有意分享’从他口中冷冷吐出,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一时竟连青赤二老都屏息倾听,不发半声。
各人正出神间,柳闻已轻轻推了一下蒙面人。
“带路。”
章腾第一个回过神来,飞步而前,“师弟- ”
可柳闻早已携着蒙面人走远,身法之奇,众人都不由暗暗喝彩,也同时心惊。
周子复看了章腾一眼,“这是极先功吗?很像。。。却又添了不少变化。。。”
他们当然低估了《反经》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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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州忘圣谷。
忘圣谷甚大,入口前方乃众人居住之房屋,风景幽美。而后方路窄地险,不是乱石就是悬崖。而这里的‘烟骨洞’乃是由数十个大小洞穴连成,四周皆是浓雾。
忘圣谷数百年来的书籍也全在烟骨洞里。
柳闻在前领路,带着十五名蒙面人进那烟骨洞。烟骨洞中成千上万的书本,他把极先功秘籍藏在其内,自然是个绝佳的地点。
所谓的主人,也不过一位中年相爷打扮的人–并亲自拖着被点了穴道的诚诚压后。
柳闻边走边暗数–他把秘籍放在第四百零五个书架上的第三排。左边是一本《宁忠七年裴县盐税纪录》,右边则是一本《迦罗树园圣经下册》。
十五人各自举着火把,带着兵器暗器,紧紧跟在他身后,以防有诈。
众目睽睽下,他慢慢的抽出那本灰色封面的《极先内功心法》,高高举起让那‘主人’看清楚。
“你念几行。”
柳闻翻开第一页,念了《总纲篇》的四五行,又翻到中间念了几行练功姿势的详细描述,接着又念了最后功成圆满后应有的反应。他每念一段后又举起书让那‘主人’看到他确实是如书上所写念的。
中年人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听得心花怒放,暗道我立此大功,将来何愁无出头之日。更何况我在把此书呈上之前先抄个副本,以后慢慢修练,必可武功独步天下。
双方早已约定–柳闻把书放到洞穴东角离一群蒙面人最远的地方,而同时诚诚也被放到西角离他最远的地方。
“柳公子,放下吧。”
柳闻指不离书,“阁下一方人多,应先放手。”
中年人当机立断,向押着诚诚的人微微点头,那人当刻放下诚诚双手高举退后三步。
“柳公子,可以放下了吧?记住 - 放下时要面朝我方,不可转身。”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书。。。
他一直苦无良策,心里虽想出七八个办法,但都只能杀了这群人,而无法保证诚诚的绝对安全。自己在这奇险之地与人决斗又要抱或背着她,实在难保万全。这群人是谁派来的他当然知道-他们对他也算是够了解的。。。
忽然心底泛起一阵异感。。。
那中年人眼见他手指刚离开书本片刻,那本书竟然朝他仰面飞来,还夹着一股强烈的内劲!
他情知内功修为到高境界时飞花树叶皆可杀人,当然不敢大意,双手平平推出欲消除射来之力。
不料两股力量将碰时对方力量忽然全消–那本书竟然在半途转弯飞向离诚诚最近的蒙面人!
蒙面人搓不及防,举刀去削–就在这瞬间柳闻已抱起诚诚。。。
众人早受训练,纷纷站在洞内四角发射各种暗器,眼看就要将两人射成刺猬。
柳闻更不迟疑,将最先及身的暗器拨回,顷刻已击灭敌人手中烛火。他早知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若用暗器打他们,难保会一击成功,当下只打火把。
洞内漆黑的那一刻,他已备起平身之力将诚诚向出口方向掷去。
诚诚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从长长的洞穴中飞出,但她穴道未解,一旦落地势必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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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洞内来人感到一物朝己飞来。当下不及细想,把手中的油灯抛到空中,身形飘起将来物抱住。
油灯正好平平稳稳落到头顶上。
诚诚只感穴道被解,借着油灯之光望去-不禁痴了。
来人脸如素月,肌肤胜雪,出尘如仙,美得难描难画。
陈慧若见这女孩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你是表姐的女儿。”
诚诚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眼睛眨了眨后又生怕是在做梦,立刻又盯着陈慧若发傻,只觉眼前人仿佛就是天上刚下来的仙女。忽又瞧了瞧端立在她云鬓上的油灯,脱口叫了声,“哎呀!”
陈慧若柔柔一笑,“怎么了?”
“表叔。。。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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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抢上前接过极先功秘籍,无心恋战,低喝一声,“撤!”
众蒙面人同进同退,一起朝出口奔去。
柳闻挡在出口,感到敌人四面八方拼命似得来势凶猛,顷刻间忽然心如明镜,想起在乡下时夜夜观灯的情形。
依着灯形飘动的路线转身,运气,随手沾上几张零散纸页–
中年人站在后面,忽听到十五名手下几乎同时落地,脖子被划破的声音依稀可辨!
柳闻一出手后也是一惊,竟一时忘了敌人首脑尚在。
中年人何其精明,趁他出神间悄然遁到他立身洞口处,猛然出手,掌中夹镖,正是他最得意的‘铁随清风落’!
柳闻听风辨器,侧身闪过,随即使一招师门绝技‘零圈手’去扭对方手指-此招凌厉无比,只要稍微沾上整条手臂都要被扯下。
岂知对方手掌如闪电般一翻,拇指中指微曲,直点他手腕上要穴。
两手相触刻柳闻心头一震,立刻收回内力,却紧紧地抓住柔嫩的玉手。
耳边听出敌人趁机脱身,当下也顾不上别的,整个人扑上抱住对方双腿,两人同时滚到地上。。。
陈慧若再次点亮灯时,只见柳闻刚从地上爬起,一身白衣被撕得破烂,披头散发,人却含笑的看着她。中年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用张书页捏成的锥子,早已断气。
“唉!每次在你面前都这么狼狈。。。” 他似乎也感到自己形象实在不堪入目。
陈慧若不及开口,连忙抢上去撑扶他,顺便察看是否受了重伤。
柳闻只是看着她,倒跟诚诚刚才的神情差不多。
她正要问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柳闻忽然推开她,忍着不再朝她方向多看半眼。
原来她身后转出两个人,当先一人还抱着诚诚。
柳闻见师父杨昂都来了,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向师父跪下,默默取出刚从敌人怀里抢过来完整无缺的极先功秘籍。
陈丰怀里的诚诚欢呼道,“表叔!”
陈丰一怔接过书本,“没事就好。。。起来吧。” 话才出口忽然脸色微变,把诚诚递给杨昂,同时伸手按在他背□□位上。
原来柳闻初次使用从《反经》中悟到对极先功的变化,尚未能贯通中间奥妙,此刻刚松了口气内息就走上岔道,也幸亏陈丰见机得快,否则难免走火入魔。
这边两人正运功到要紧关头,杨昂却朝陈慧若望去,却见她并未在关注洞中任何人。顺着她目光他看到了满地乱书卷纸中似乎有一本《沉浮虚秋记》。
陈丰点了柳闻昏穴,轻轻舒了口气–总算度过了险关。待这个弟子三日后苏醒过来,他的修为将更上一层楼。。。那是门中所有人,包括他陈丰还有内力最深的大弟子章腾在他这个岁数都未曾想过的。
“真儿,我们该走了。。。你带她,” 指诚诚,“昂儿,你带闻儿。”
“爹,我喜欢这里的书,过几天再回庄。”
“师父,我– ” 杨昂远没陈慧若天真性子造成的坦然,但显然也不想走。
陈慧若看了一眼熟睡的柳闻,“他也留下。”
陈丰有些好奇却更多无奈的看着跟前三个年轻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昂是他从小带大的,几乎都没分开过,形成一种相依为命的关系。这孩子素来勤奋孝顺且不缺先天聪颖,办事有条有理,无人不赞。可唯有在女儿面前,他却显得浮躁得多,常常魂不守舍。
陈慧若虽是亲骨肉,但自幼没太多接触。她应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可那只是他从别人的话里推断的。她在母亲眼下成长,所以有时候他会想她应该比较像孙礼云,可孙礼云却不止一次叹说女儿越来越像他。此刻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那就是她并不像任何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近日胆子越来越大。以前她或许还怕母亲三分,但自从认识柳闻后,她似乎不再受任何约束,想法做法全按自己的意念。。。
再想到柳闻身上。这个徒弟几乎就没有真正当过一天的小孩子。他的世故让他总是比旁人超心也多心。他外表沉静,可是内心。。。又有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永远都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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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时四周已黑,鼻子却先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
“真儿,你怎么不弹琴了?” 在他印象里,陈慧若总是在他睡间轻抚古琴‘乐魄。’
“我离岛时游出海,结果它沉到海底了。” 她想起也觉可惜- 丢了‘乐魄,’仿佛也丢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你还是可以弹。。。”
她微叹,“从小它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不复在,我岂可随意取代。” 接着却笑道,“不过如果你还想听,我可以再弹。”
又想想,“闻哥哥,我会弹的你现在都会了,无需再听我弹。”
柳闻正要解释那是两回事-
“你为什么不弹琴?”
他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举起,“用这双手弹琴,那弹琴的又跟切肉的有何分别?” 他原先无暇如玉白嫩修长的手现在又黑又硬,皮粗纹多,各处痕迹。
“切肉的?我在街上见过一个,不过他手上颜色没有你多。”
“嗯。。。你看得出来?那是我帮着染布,后来就洗不掉了。。。唉,还是真儿没变,除了。。。好像长高了。”
她美丽的眼睛里笑意更深,忽然举起一对冰糖葫芦,“你看-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听人们说,心情再不好的时候只要吃下这个就会变好的。。。”
冰糖葫芦是再普遍不过的东西,可她从小未出过家门,这时却觉得十分稀奇。柳闻小时家教及严,虽也常见此物但外公不准他乱吃东西,尤其零食,因此也没尝过。这时见到这小孩子爱吃的东西不但未笑,反而百感交集。
陈慧若把一个递到他嘴旁,悄悄道,“闻哥哥,这是让你开心的。。。你不笑,就不能吃。”
他欣然接过,双眼却未离她脸,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道,“收书!” 言毕终于大笑起来。
忘圣谷烟骨洞里千千万万的书被前日一场争斗弄得满天满地都是。柳闻念及谷主水典琪的善待,颇感内疚。
原来当日陈慧若也隐隐觉得应该留下清理,但父亲很明显对柳闻在该地‘闹事杀人’不快,看得出是要让他自己承担这个责任,不许旁人代理。
“爹说你要三日后醒,现在才一日半。”
他眨了眨眼,“正好趁机跑一趟忘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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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一个山洞里的书,几乎有七成被扫落书架,遍地皆是。
从地上捡起容易,但要放回原位可就难了。两人虽都绝顶聪明,但入谷时未敢惊动谷中人,因此不得不自己找出书位顺序。
来的路上两人谈谈说说,可真正干起事来却是谁都不发一声,各自埋头苦干。
不知不觉间半夜已过,然洞中不见日月,难辨黑白,两人仍然不停的忙着。
陈慧若蹲下身去捡一本书时,忽然发现里面有夹层,夹层中密密麻麻的小字几乎就要脱页而出,忽上忽下,飘忽不定。
她一阵头晕,猛地挺腰转身,却不料柳闻正好在她身后,当下扑入他怀中。
柳闻搓不及防,手中抱着一大堆书全都落地,半响后见她仍旧埋头在自己怀里,温柔道,“怎么了?”
“闻哥哥,我头晕得很。”
他的手本来在她秀软的头发上,这时低头,双手捧起她脸蛋仔细瞧了瞧,见无异状,放心的道,“是不是太累了?女孩子家每月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也许我不该让你跟着彻夜奔波。。。”
“你说什么啊?”
他神情微微一僵,“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头晕,没什么其他不适。你说每月。。。我以前身子很好,你知道的。”
柳闻心底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毕竟,他还是比较了解她性子的。她虽然温柔如水,但却并非柔弱如棉。她从小独居,也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和思想–不然这半夜下来不至于不说半句话,也不和他商量排书的看法。
“出去透透气吧,这里面的确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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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丰来到张家庄,庄里立刻就变得安宁,就好像众人被喂了安心丸。青赤二老虽位高权重,但却少了陈丰平雅淡和中令人心安口服的气质。
他虽逢人微笑,却无人主动找他说话。他去到哪里,哪里的人都会行礼退开。
当年柳闻初学极先功,陈慧若颇感羡慕的问他,“你天天跟着爹,是什么样的?”
“他很热心,却是个寂寞的人。”
意思就是,有些人天生清高,傲慢,冷漠,薄情,所以他们的寂寞,寂寞的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可是如果一个原本热心的人最后也难逃寂寞一途,在旁人看来会感到不忍。
陈丰走过柳闻房间。
今晚值夜的敢忙躬身,“自从三公子回来后,小姐。。。一直没离开。” 言毕垂头就要退下。
陈丰向他招招手,“你掌灯,我们进去看看。”
屋里空荡无人。
那人扑通的跪下,“小的无能,这。。。就召集兄弟们去找。。。”
陈丰温言道,“不就是出去透透气吗,何必惊动大家,你回去睡吧。”
他去后,陈丰默默的坐到床上。
房里尽是女儿身上的清香,他不禁想起她出生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并不在孙礼云身旁,而是在她师父家里。
几年前他初遇孙礼云不久,还是个带着傻气的青年,曾说过一句,“姑娘气色不佳,应尽快找药医治。”
“我最恨的味道就是药味,尤其是练成丹的那种。” 一片好心只换来她冷冷的回答。
后来他才知道,她恨丹药味是因为她超过百年几乎从未停止为她师父练丹。她师父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几乎无所不通,唯独不会武。他既不会内功,要延长生命,唯有靠她练的仙丹。
他陈丰是师父养大的,陈慧若也是从小跟越婆婆亲近远胜父母,孙礼云也是如此。当年她师父为了救她丢下年老父母,娇妻与及一对年幼儿女,导致家破人亡,因此她跟师父自然也情同父女,才会不辞劳苦地为师父寻找各处灵丹妙药后练成丹丸延寿。
她带陈丰去见她师父,老人对陈丰格外喜欢,几乎立刻就把他视如己出。
可是不久后,她和老人的关系变得貌合神离。她再也不常去看望老人,只派人按时送上灵丹。倒是陈丰依然会去陪伴老人,老人家也越发喜欢他。
那天他坐在门外听老人讲种花之道,旁边有几个老人家里的仆人,还有老人近三年收的关门小弟子蒙惠。
忽见越姑从门外远处飞快的跑来,他起身迎上-
“越姑,发生了什么事。。。要您- ”
越姑一把抓住他,“恭喜公子,夫人刚生了个小小姐!”
“真的?云儿她- ”
“公子放心,母子都安好。”
蒙惠这时也走过来笑道,“师兄,你们说什么啊,这么激动?”
“师妹,快去告诉师父:云儿生了个女孩儿!”
蒙惠去后,他又拉着越姑问长问短,“你见到她了?长得可像云儿?嗯。。。有没有起名?”
越姑也心情极好,一连串的话说个没完,两人都乐极忘形,没看到蒙惠再一次跑出来。
“师兄!”
两人回头,只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颤声道,“你。。。快去看。。。师父他。。。”
他惊道,“师父怎么了?”
“我不知道!师父本来好端端的,可我刚告诉他师姐生了个孩子他就。。。就两眼翻白。。。” 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虽然没人说出口,可人人都不禁在想:难道是被这孩子克的?
在他几乎耗尽内力下,老人活了五天。
五天之内凡是认识老人的人都来看访他,他也单独的和每人说了话。
老人没说,可陈丰知道-他最想见的是孙礼云。他日夜守在老人身边不敢走开,而孙礼云此时正在离此地仅有半天内的地方。他派越姑去找她,可越姑回来后只气愤道,“她整日逗着孩子玩耍 –我说话时候她连头都没回。”
他一直留下为老人办丧礼,亲自看着他下葬。
陈慧若出生的喜悦,只延续一瞬间便被丧事遮没了。
一月后他回岛,他们夫妻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大吵。
“云儿,师父临终前最想见你,你怎可如此狠心?”
“是他先对我狠心,你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可当时他都快死了!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为你付出的还少吗?你就不能- ”
“他为我付出过,可是那并不等于他有权夺去我的幸福!” 孙礼云一直爱理不理的,这时也动了真火,声音微微发颤。
“云儿,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不愿见他!你心里一定也很难受的!师父对我们这么好- ”
她冷笑一声,“他对你当然好了。。。也难怪你一直帮着他说话。”
“云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师父嫌我配不上你这个宅心仁厚的大侠。。。”
他气得头都发晕,“难道此时此刻,你仍然信不过我?”
她别过头,“信得过又如何?老头子用心良苦,谁知道将来会怎样。难道你要我去为他送行,还假惺惺的装成一副委屈样子?”
他终于忍不住痛苦道,“既然如此,我。。。我也无话可说。别人无论做什么,你都永远不会满意的。。。” 言毕转身就往外走,心中已痛得发麻。
“等一下。”
他停下。。。等着她说一句‘回来,’等着她再让他看一眼女儿。。。
“他死前说了什么?”
“师父见过很多人- ”
“我只想听有关真儿的。”
他轻叹,“他人都死了,你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她冷冷道,“你不说,以后真儿就没你这个父亲。”
每次他们有任何争执都是他先让步。。。那一次也不例外。
同天夜里孙礼云走到甜睡的女儿床边–一个月来岛上人人都看着她日夜守在孩子床边,也看到从来很少笑的她天天逗着女儿玩。
这时她望着女儿,低声道,“你瞧,还没犯错就要受罪,挺不公平的。。。是吗?” 轻轻的摇了摇女儿,“要哭就哭吧。。。只准哭这一次。”
可是陈慧若依然睡得那么好,脸上挂着笑容,哪里有要哭的迹象?
她随即站起身来把越姑叫进,“把她带下去,以后没有命令,不准带她进来。”
也是同一天深夜,她再一次踏进她最憎恨的炼丹房,把自己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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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烧焦之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抬头一看,原来一只飞蛾连续去扑那微弱的油灯,终于翅膀被烧焦。
有时候,明明知道结果,人还是会踏上那条不归之路。
直到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