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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史载无迹 ...

  •   人生,人死,就像灯亮,灯熄。

      这里是一望无边的荒凉地,可这里也是一群人的埋身之地。

      现在,他们送人最后一程。

      有一天,他们也会在同一处被人送走。

      棺材旁亮着无数盏灯,可在此平原之地是不能持久的。风一来,带走灯火,带走凡世之缘,一切烟消云散。

      与常人所知不同处,却是棺材里并无人体,只有早已火化了的骨灰。一旦所有灯火被风吹熄,骨灰便被抛到空中,随风而飘散。

      这里虽是坟地,但没有一块墓碑,更没有庙堂。

      因为他们深信人死后不应被埋没,而是该获得自由。他们也相信,这里的风,这里的土,这里的天,是先人灵魂的聚会之地。

      一行人个个由白纱遮面,现场除了被风带起衣角外无半点声音。

      风来,灯熄,骨灰散。

      回程中他们才除掉头上白纱。

      他们最心疼的是平芙仙,因为这已是她一周内参加第二个葬礼。

      他们最心慰的是陈慧若,因为她终于回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最心烦的是柳闻,因为他是唯一没来的人。

      他不但未来,还连任何音讯都没有。他们素来同门连心–他的缺席,可谓大大的不敬。

      章腾肃然道,“凡是本门之人都向来不在江湖走动,却近日连遭他人毒手。小师妹,你不可再任性外出,否则出了意外,我们也无法向师父师母交待。”

      陈慧若尚未取下白纱,却似乎没听到大师兄的话。

      “小师妹?” 杨昂关心的问。
      昔日之人,今日之灰。生生死死,难道江湖中,真是如此可怕?难道自己所见,并非真实的江湖?

      周子复也暗暗担心–六师妹平芙仙近来情绪十分不稳,又哭又笑的,令人不忍。而小师妹却更令她费解-越婆婆从小把她养大,亲密胜过亲身父母,可在她得知她的死讯后,却并无什么反应。

      平芙仙突然冷笑一声,快步向前飞奔。

      “师姐!” 陈慧若也展开轻功追去–自从再见到六师姐,师姐就对自己不理不睬,连半句话也不肯说,甚至照面时也刻意避开目光。

      杨昂正要跟去,却被欧阳兰拉住,“师弟,我们先听听师姐的看法。”

      周子复虽不知平芙仙为何如此,但已胸有对策。

      “一切事端,等师父来到再说。师父此次亲自出查,应在半月后便可与我们会合。杨师弟,师父在南安城一带,就由你带小师妹先行一步去迎接。”

      杨昂情知二师姐有意暂时隔开平芙仙和陈慧若,但对于她的安排尚觉欠妥,喃喃道,“这。。。”

      周子复正色道,“杨师弟,师父素来对你疼爱有加,见到你必会开心。而能让小师妹父女早日团圆,也是一件好事,你就不必推托了。”

      张雯栖平日难得开口,此时也劝道,“杨师弟,小师妹心胸磊落,对你并无成见。你们往日没有时间互相认识,如今应该争取把握。” 在这一点,她倒是跟周子复想法一致。

      周子复向她微笑示谢,“事不宜迟,你们立刻上路。”

      欧阳兰忽又想起一事,“那么柳师弟一边。。。我去找过凌凤尾,她说– ”

      章腾打断她的话,“倘若师父来到之前他还未到,后果他自己承担。本门门规森严,岂能容人胡来。”

      ---------------

      雍州姚州边界。

      虽只六天路程,但他还是惦记诚诚,无奈余三硬是要带他来这个地方。此时正值寒冬,他曾提议待春天再来,但余三却坚持要此时此刻,还说诚诚不宜同行。

      难道他要带我去冥影村?

      只见前面山脚下有一座不小的村子,柳闻心想此地虽尚未下雪,但也是绝冷之乡,为何却不见烧火的烟从村子里冒出?

      两人走进村子,只见四周全是尸体。有的缺手缺脚,有的肠子外流,有的脑浆满地,甚至还有肢体四分五裂的孩童婴儿。显然这村子里早就无一活人。

      余三看着柳闻,只见他眼睛眨了几下后便再无反应。

      其实,他正暗自庆幸近日未进饮食,否则早就全吐出来了。

      “你也不是第一次走江湖,觉得难堪?”

      柳闻定定的凝视着他,“你带我来,是为了看死人?”

      “哼!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死的?”

      柳闻只觉得多看一眼都呕心–死人他当然见过,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奇怪的是,这些人身周并无血痕。。。

      余三领他走进一间茅屋,“与你的直觉,或会以为他们为人所杀。但我却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是。他们会变成这般,那是因为他们死后无人埋葬,以至尸身遭各种野兽咬烂。”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陈慧若。。。

      “江湖里整日说什么刀光剑影,血腥场面。要不然就是血海深仇,可是他们该睁开眼看看外边。天下大多人就像他们。。。” 说着指了指地上尸体,“他们死后连血都不能留下。死在夏天,血被晒干。死在冬天,血被冰冻。幸运的,血成了秃鹰解渴的水。

      其实,他们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我知道你读过不少书,可是那些书里可曾记载过这个?没有!没有!没有!”

      他说得渐渐激动,双目圆睁,拳头紧握。

      柳闻靠在墙上闭目运功,过了一会儿道,“你是谁?”

      见余三不理会,他淡然道,“知道越多,怨气越大。你们冥客憋在心里近百年的怨气,现在总算开口了。”

      余三恨恨道,“我们的怨气算什么-连年不断的战争积下的怨气才可怕呢。” 忽然仔细的观察柳闻练功时姿势。

      “瞧你这样,倒还真不如做一辈子农民,反正我那老大姐也蛮喜欢你的。”

      “前辈何出此言?” 师父师母所传皆是最上乘武功,他明明看得出却还要讽刺。。。

      “你所练内功纯属易守难攻,以不变应万变的类型,而你所练招式却变化多端,旨在取人命于一瞬之间。。。这两者的冲突,不但对你己身不利,而且互相克制,导致你只能发挥不过五成的功力。”

      这是他离开建始山庄后首次逢遇如此渊博的高手,一眼便看出他本身破绽。余三说的不错-师父传的极先功和师母传的各种掌法,指法,轻功,剑法等都格格不入。开始还未及多想,但自从逆运极先功揍曲逼退风传月直到力战苦义盟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余三从怀中抛出一个册子到他跟前。

      柳闻不接,“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但晚辈已有师门,不能另习他人武功。”

      “你先瞧瞧,这是不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册上并无著名–他翻阅几页,只觉莫测高深,一时难以尽解含义。但从表面看来,册中所载并非什么内功,而是一些奇特窍门,似乎在改变修习内家心法的过程。

      “这部《反经》,可助你从此逆运内力伤敌,又或自行解穴,冲破各路脉门,更早一步让内功达到最高境界。只要按照图形修练,你很快就会发现内功外功之间将融为一体,再无隔痕。”

      柳闻不为所动,“前辈厚爱,如何敢当?”

      “有朝一日,我亦会有求于你。”

      他终于把册子放进怀中–要帮助余三,倒不是为了他的施恩于己,而是为了对他个人的几分敬佩。。。加上百年的恩怨,也该是终结过程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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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宫偏殿。

      俏丽的少女急急冲冲的跑进来–守门人个个认识她,也无人阻挡。

      她喃喃道,“诺大个地方,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自纳闷,忽见墙上挂着一对戟,念头一转记得母亲说起柳闻外婆当年是使戟高手,因此他外公一直收留着她留下的一对鸳鸯戟,想必就是眼前之物。

      她一纵伸手去摘下雌戟,不料戟却甚重,使她上纵之势消退落下。手中捏不住戟身,当的砸到脚趾,痛得她大叫一声。

      惊怒之下拔出腰间佩剑猛挥几下,把殿上桌椅砍下几处。

      “这里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想想此时已过二更,而此处乃柳闻动笔墨,读夜书之地,寻常人岂敢随意出入。

      “霜姑娘,公子不在,你还是请早歇息吧。”

      严霜回头,只见殿旁侧门前站着一女子。虽全身立在暗处,可她却隐约可辨出她的身影,她的语音,甚至她身上的味道。

      “是宜思吗?好久不见,出来让我看看。”

      秋宜思缓缓地走出暗处。严霜听到她细步,心里涌起几分惊讶。她刚从乡下来时脚步声是慌张的,后来在梁仲,蔡氏,柳闻的调教下渐渐变得踏实。可她毕竟不会武功,要走出定闲而慢贵的脚步,唯有宫中受过训练又有地位的娘娘。

      她身上披着几层拖到身后的薄纱而非往日简单的棉布衫。虽是睡衣,但里面的衣服全是上好丝绸,边围还镶着发光的金线。她的头发虽因刚醒而略显散乱,但发边玉钗上有一颗珍贵的夜明珠。因柳闻不喜侍者过多装饰,她以往都是素面朝天,尽管她原本的皮肤因从小未曾保养而有黄色。此时的她却脸面白里透红,略施薄粉,颇显楚楚可怜。

      秋宜思微微躬身娜娜行礼,“霜姑娘,公子他–”

      只听啪啪啪三声,秋宜思翻身倒下,脸上已吃了严霜三下及重的耳光,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一时难以抬头开口。

      “公子公子公子。。。是你能随便叫的?”

      秋宜思忍痛双手撑地跪在她脚前,“奴婢有错,请小姐开。。。” 话音未落又被严霜一脚踢倒。

      “小姐?谁是你小姐?我们母女待你不薄,你不感恩也罢,但却这般无耻下流,还有脸来见我?”

      秋宜思心中的痛远胜此刻身上的,语带哽咽道,“不!不是这样的。。。”

      “你这个贱人!你装得一副可怜无辜样满得过别人,可骗不了我!你以为这样,人家就会爱你?会疼你?会把你当宝供着?”

      她越说越大声,“贪图荣华富贵就可以用下三烂手段乘人之危下春药吗?还想凭自己一张巫婆脸来以色相诱,接着又自抬身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嚣张,还想博取同情?”

      她又打又骂中,一行行眼泪已滚下她娇美的鹅蛋脸。

      秋宜思头上玉钗落在一旁,但严霜眼见她手指上戴着相似颜色的戒指,更是怒火中烧,举起剑来狠狠地朝她手掌砍下。

      突然一股力量托住她手腕,接着手中之剑已轻巧的被人夺去。

      黄松挡在秋宜思前,“霜姑娘,快住手!”

      严霜怒道,“你敢拦我!”

      黄松斯文却又肯定的道,“不管怎样,这里是燃灯教之地,她也是燃灯教教主的仆人–地位虽低,但即使有错,也应交教主或教中长老发落。霜姑娘,请你务须给这个面子。”

      她盛怒之下反笑,“两个都是我家的奴才,现在居然联手对付我了。。。”

      “黄松万万不敢。只恳求霜姑娘慈悲一次,手下留情,给下人们一条生路。”

      严霜冷笑,“你们同情她,可谁来同情我?又有谁来同情你们那个身受重伤下落不明的教主?”

      黄松无言以对,只好垂首不语。

      目送严霜含泪奔出殿,终于记得秋宜思还在身后,当下一言不发的把她扶起。

      秋宜思低声道,“多谢黄公子出手相救。”

      黄松淡淡一笑,心想你出身贫寒,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自己从小听惯宫廷斗争,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

      “不用谢。人各有志-霜姑娘从小幸福,不能体会秋姑娘苦心,秋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人各有志?苦心?秋宜思惊得呆了,欲哭无泪。

      “黄公子。。。原来你。。。你们。。。也是这么想。。。”

      黄松本就不怎么看得起她,也不明白柳闻往日为何对她特殊,此刻更不愿多言,把她扶回房后便告辞离开。

      秋宜思突然一阵猛扯,把头上身上穿戴的一切扯脱在地。

      人人都说这些东西好,可是她却被它们裹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这又何尝是她的本意?她自从回来后就被墨弃先生召去-日常穿用,言行举止,全都必须按照他的教导去做。

      换来的,无非是灯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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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州忘圣谷。

      一位书生打扮的老者正坐在家里后园专注写字。

      数百年下来,凡是能落得全身而退的朝廷命官都会来此。‘忘圣’二字,更是这里第一代主人留下的名号,意思就是来这里的人可以把一生为官所见所知全都写下来,然后懈下重担,从此无忧无虑。

      没有人限制写多少,写什么,甚至要住多久–只要进谷时留下姓名和曾任官职就够了。

      眼前老者乃是半年前告老辞官的太史苗岸臣。他正在写的《前朝正史》已经过半,而他却浑然未注意到身后的两个人影。

      “表叔,这个老爷爷在写什么,这么出神?”

      老者回头,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不知何时遁入园中。少年携着一个小女童正向他走来。

      “两位何人?是来找老夫的?”

      少年向女童道,“他在写前朝的往事,但因许多事故已过太久,不知该如何下笔描述,因此出神。”

      苗太史没想到这少年轻描淡写一言便道出他的心事,一愣道,“这位兄弟来此,是否有指点老夫之意?”

      “不敢,闻对写史一无所知,不过路过时听谷主说起苗太史在此,这便冒昧前来。”

      “好说–不知有何见教?”

      “想请太史在《前朝正史》里加上一篇。”

      “什么篇?”

      “《冥客篇》。”

      苗岸臣皱眉道,“老夫写的是正史,冥客不过民间传说,实非写史材料。更何况老夫虽搜集古今文书多时,但对他们所知有限,怎能把他们算进对前朝史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中?”

      柳闻抱起诚成让她坐到墙头上,缓缓道,“长昌元年,冥客范氏遁入当时名‘灵灯’的神封城,次日里应外合配合高帝进城。永辉四年,冥客一甲在丹河上连挡刺客十人,舍身救帝后全家。景文帝登基不到半年,秤失踪,后为冥客天影追回。。。这些无非几件冥客为皇室所做的事-那些贪没国库黄金粮草的人能入正史,他们有何不可?”

      苗岸臣微微沉吟,“兄弟显然对他们所知远胜老夫,不如就由你来写这一篇。”

      柳闻拿起一支笔,“可以,不过我不想在上著名。”

      能为前朝写史乃莫大光荣,更何况是太史令亲自请写的–苗岸臣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不愿留名。

      “恕老夫愚昧,这又是为何?”

      柳闻微微一笑,“有些人读史,有些人写史-我不属于这两种人。”

      后人凡识字者无不熟读前苗太史《前朝正史》。令人费解的却是与它篇风格全然不同的《冥客篇》。此篇虽无史家笔下的严谨简洁,但却多了一份令人凄然心动的描述。铭刻于人心的是–原来冥客不断寻找新主人,无非是想获得自由。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用后代许下沉诺,却在阴差阳错下无法实现,从此他们背负上赎罪的担子,终身为奴。

      苗岸臣一生文集众多,后人几乎敢肯定冥客一篇非其所作。有关此篇真正主人的说法却不一。有人说他是受冥客所托,才勉强动笔的。又有人说他的《冥客篇》只能算一个短暂介绍而非完整有头有尾的故事,所以他不可能真地认识冥客。

      他的笔就像他的人–永如一盏孤灯。。。照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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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圣谷的谷主叫水典琪,据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忘圣谷是建始山庄外第二个拥有这么多书记的奇地,柳闻自然不会错过。第一次来见水典琪时只为打听苗岸臣的下落,这次却想知道日后能否再来翻阅各处收藏奇书之地。

      水典琪似乎永远坐在层层写着各家名笔的纸帘之后。柳闻眼见诚诚一副蠢蠢欲试‘穿过纸帘’的样子,连忙一把将她拉回靠在自己身旁。

      “柳公子想留下翻阅本谷各书亦无不可,但目下恐怕不宜。。。”

      柳闻把诚诚抱起免得她又要乱跑,“谷主若是怕小侄女闯祸– ”

      水典琪无所谓的轻笑,“非也!早从余世伯处听说公子在意小孩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几年前我结交了一位侠女,叫张雯栖。一周前她托人传信于我,要我务必留心一个年轻公子。柳公子除了穿的破了点,其他无不完全符合她的描述。。。她说你师门紧急召集众人,你还是早点启程吧。。。”

      柳闻一怔,自己离开江湖多时,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满头浓雾。正要再问,水典琪养的白猫头鹰已飞出,脚爪上挂着一幅画,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张雯栖精通书画,一看就是她的杰作,他想不认也不行。只不过画中的他虽五官身形与真人毫无差别,画中人脸上神采飞扬的莫样却是他从来没有的。加上衣着举止过于讲究,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暗暗道–三师姐啊,你们最多只看得透我一半。。。我失踪半年,你们就以为我肯定是躲到哪里春风得意,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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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张家庄。

      当他看到坐上有两位曾在建始山庄见过的老者,他就料到肯定有什么重大事故发生了。这两个就连孙礼云和殷蔷都忍让三分的人,听说是门中执法的老尊者。

      平芙仙一身素白跪在二老座前,一见他进来突然咬牙切齿。

      “就是他!郭亮就是他杀的!”

      柳闻还未及反应,左边老人青灯尊者向他道,“柳闻,有人说半年多前看到你和郭亮同在盼罗楼出现,可有此事?”

      郭亮?死了?当日他只点了郭亮的穴道,而且并非重穴,绝不可致人丧命的。。。

      “有。”

      平芙仙带着哽咽恨声道,“他与你何仇何怨,为什么你要杀他?死后还要把他尸身抛在妓院和那些。。。的女人在一起。。。”

      诚诚随着柳闻进来,虽听不懂众人在说什么,但见平芙仙满脸狰狞指着柳闻大吼,当下忍不住道,“你这个疯女人,干嘛对我表叔瞎吼?”

      ‘表叔’二字一出口,周围人都吃了一惊。

      “柳师弟,这个小姑娘是谁?” 周子复第一个开口。

      柳闻恭敬道,“回各位师兄师姐在座前辈,她是师父侄女王休的遗孤,叫王诚凡。弟子受王姑娘之托,代为照顾。” 边说边把诚诚推到身前,“诚诚,见过各位前辈。”

      诚诚先是横了平芙仙一眼,方才向众人行礼。

      平芙仙大怒,“王休本就是个被夫家赶出的贱妇,如今他又把她的什么女儿弄出来,到底用意何在?”

      周子复淡淡道,“六师妹,不得口出不逊,且听从前辈指示。”

      青灯尊者接着问,“柳闻,盼罗楼是青楼,里面的人纵然习武,也并无什么高手。郭亮身兼本门和家传功夫,并非闲杂人可轻易杀害。从他尸身上看不出任何挣扎形迹,可见下手之人必与其甚熟,令其意料不到。”

      柳闻心里暗道-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更可能的是他那时穴道还没解。

      青灯尊者右边的赤灯尊者一直未言,此时忽道,“更何况,郭亮尸体旁还有本门越婆婆尸体–两个死人都恰好是本门之人,下手的一定不是外人。”

      当然,他们俩个在一起;要杀,自然少不了越婆婆的份。。。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回想当日葛承仪也去过盼罗楼,不禁朝欧阳兰望去。他并不以为葛承仪会是凶手,尤其是他来去匆匆,只捉了苦义盟的余孽,根本不知道郭亮和越婆婆也在盼罗楼,更别说去床底下把他们搜出了。

      欧阳兰当然明白他想她出来说句话,但要牵扯到她丈夫,她可做不到。。。当下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目光。

      他本待继续辨问,忽然心想这可能又是一个圈套,既然众人心里已先入为主,自己肯定是越描越黑。看来看去不见陈慧若和杨昂,不禁又有些庆幸她不在这里目睹同门猜疑的场景。

      他居然安然一笑,“前辈认定我是凶手了?”

      “此案未结,尚未有肯定。不过目前你的嫌疑最大,也是唯一的嫌疑。”

      章腾心有不忍,接口道,“柳师弟,清者自清。目前师父已亲自动身追查此案,等他来是才是定夺时候。”

      周子复看着诚诚,“目下柳师弟身有嫌疑,不宜再让她跟随左右。柳师弟,就让她跟我奶娘丽娘暂住吧。”

      柳闻心里虽十分难过,但他从小各种阵势见过,情知若不让步,时间一拖长,真凶便更加无法揪出。

      诚诚不知他们意图,但眼见一个胖女人上前来抓自己的手,当下猛低头狠狠地咬她。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要抢走表叔,我杀了你们!”

      小孩子听到说杀人就顺口引用上,不料正好犯了大忌,一时青赤二老脸色铁青。

      柳闻明知不妙,还是从容地走上前 –丽娘被他冷冷的眼神一扫,不禁退后数步。

      “诚诚,你还听我的话吗?”

      诚诚头一昂,“听。”

      平芙仙恨道,“郭亮尸骨未寒,凶手还在一边婆婆妈妈的叙情。。。公道何在?天理何在?当日师母师妹真是瞎了眼,会让你这种人进门!”

      柳闻冷笑一声,“六师姐,不是我夸口–郭亮越婆若是我杀的,你们根本不会有机会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杀人灭口,毁尸消迹的微末伎俩,我还有那么大就玩熟的” 说着指了指诚诚。

      话虽难听之级,但却颇有效力,一时人人无语。

      “诚诚,他们都是我师兄师姐,并非外人。现在我有事,你就先跟他们住一段时间。。。我会来看你的,好不?”

      “好。” 诚诚早就对他绝对信赖,想都没想。
      “还有,” 他扫了丽娘一眼,“换个人。”

      周子复并不生气,“这个容易。”

      他牵着诚诚走到张家庄管家张桂前,张桂是张雯栖的老仆人,而张雯栖也是所有同门里除了陈慧若他最信得过的。

      张桂向他微微躬身,领着诚诚出去了。

      青灯尊者默默地看着一切,陷入沉思。这个少年,到了这般地步还能不卑不亢,从容处事,旁若无人–仿佛他想做什么,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

      今日已然如此,他日若是由他人做了新掌门。。。
      --------------

      半夜。

      他自从获得《反经》后更是每夜勤奋修习内功–隐隐觉得,手脚之灵活力量,更甚内力未失之前。

      告别武老汉夫妇后,他又不得不面对外界的诸多烦恼。

      余三代表神秘的冥客。。。到底想他为他们干什么?

      郭亮越婆婆被杀,究竟是谁下的手,还要嫁祸于他?

      青赤二老绝对不可能为区区两个不重要的死人出山-他们目的何在?

      燃灯教那边怎样?有没有违背他临走前的交待?

      奇怪的是,无论想什么,最后还是想到陈慧若身上。

      外面激烈打斗之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被安排住在庄中心,也许更容易监视。他无须睁眼起身,也听得出对方不过一人,很快就被庄中师兄师姐的手下团团围住。

      来人对他方询问并不回答,此刻忽然抛下手中兵器。

      他正待重新入定,忽听到外面人用内力传音。

      “你们哪一个是柳闻?”
      --------------

      蒙面人连运气问了几遍,眼前数十对兵器向身上落下,正待闭目待毙。。。

      周围压力忽然全消–他从零散头发间看到一道白影晃动。

      “我就是。”

      蒙面人打量了他一番,心里终于确认。

      柳闻身在嫌疑,本不该离房,这时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一起站在身后不远处盯着他。

      “很好。我只是来给你带讯的。”

      “请说。”

      众人只见蒙面人伸手入怀,张开手掌手心有一块破布。

      章腾等不明所以,柳闻却立刻认出是从诚诚裤子上撕下的。

      “我家主人向柳公子问好,希望公子不要让他失望。”

      柳闻眉头微微一抬,“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也没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蒙面人哈哈大笑,“公子此刻两袖空空,不过主人也早料到,那件东西不会在公子身上。” 四下一望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公子怎会让他们分享。”

      这下变故突起,柳闻心里也大震–刚才他想到许多去乡下前的事情,唯独没有想过-

      明知中间必有文章,他却最不愿去想那件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史载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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