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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叛逆 ...

  •   林星念的醉意还未完全散去,她醉醺醺地摇晃着身子说:“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和沈云思同学她,去吃烧烤,而已!你们你们,还想让我不去学校?啊?”

      听到女儿这么说,林秉安和顾沁瑶决定要严惩她。他们把女儿推进卧室,并锁上门,说:“你就在里面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再出来。”

      林星念根本不在乎什么“想想”、“想明白”的,她一头倒下就睡着了。

      多年以后,她和沈云思回忆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的酒量太差了,三点五度的果酒就能把她们灌倒;她们约定以后再也不喝酒,哪怕是这种“饮料”。

      电视里的春晚到了《难忘今宵》的固定环节。父母俩没顾上看,赶紧给班主任老方打电话,说要让女儿高三下学期在家自学。

      老方劝他们不要这么做,说历史上有些学生也申请过高三下学期在家复习,但是最后考得好的寥寥无几,就算是奥赛班的学生也是如此。

      林星念父母铁了这条心。老方拗不过,只能同意他们:“那么你们和林星念同学她开学过来签个字吧。”

      睡到半夜三点,林星念从梦中猛得惊醒。她掐自己的脸,确认是现实后,才清晰地认识到她的父母让她在家自学的计划。她腾起身子,穿好鞋,拍打卧室门:

      “爸!妈!”

      父母把门打开,揪着女儿耳朵提了出来,让她一五一十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林星念认为无非就是沾了一点点的含酒精果汁——当然这是她的不对;至于其他的,包括跑出家,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顾沁瑶不相信,拿起手机就给沈云思打了过去:“你这小子,我现在就问问沈云思;如果她说没这回事,我非打死你不可。”

      沈云思还在床上醉着呢,嘴里说着梦话。沈云哲按照网上的方法,给妹妹煮了一碗解酒茶,她醒的时候喂她喝了,可是没什么用。

      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

      对方问林星念是不是跟她一起去吃烧烤、喝酒了。沈云思笑了三声,兴致勃勃地说:

      “是啊?我和我「女朋友」出去吃个饭有什么问题啊?顶多就是喝了点含酒精的果汁;不过你们放心吧,我们以后不再喝了,行——吗?”

      “女!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林星念内心直呼“大事不好”,她又开始脸热,想抢过手机,但没抢着。父母没有疑惑和生气,他们拍着林星念的脑袋说:

      “一群小年轻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女朋友’啊,过家家样的,快十八了还这么幼稚,害不害臊?”

      林星念反呛他们一句:“那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爱’吗?知道的话为什么还天天吵来吵去的?”

      父母无法反驳这句话,不过对于很多中年家长来说,让他们承认错误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们再次没收了林星念的手机,并坚持让她下学期在家里自学,说是在家里能有更好的休息与营养;并且以安静学习为由谢绝所有访客。

      她再呛了一句:“还有你们的吵架是吧?”

      父母承诺她至少这几个月不会再有冲突了。可是谁信呢?

      天还未亮。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居民们守完夜,都还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中。沈云思规律的生物钟自动使她醒来,尽管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榨干了那样的晕,她还是自觉溜下床,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桌上的《英语高考必背三千五百词》。

      她给林星念打去电话。寒假前,她们约定好寒假的这十天,最多只有除夕夜可以“放纵放纵”,其他时候的作息和在学校时保持高度一致。

      早上六点起来得早读,并通过手机通话,彼此听着对方的朗读,互相抽查各科的知识点背诵情况。如果有一方起不来的话,就用电话轰炸的方式叫醒对方。

      她们之前约好参加的“电子早读课”,两人都按时“出席”了。而今天,沈云思给林星念打了十几个电话,却发现她一直关机。

      沈云思突然想到一个可怕而魔鬼的可能:难道星念是因为喝酒导致脑出血死了吗?她的父亲沈友权就是因为酗酒引发的二次脑出血去世的;高三的学生又经常紧张焦虑,喝点酒猝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她急得不行,拿着手机又给林星念的父母打电话、发短信,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她赶紧把在沙发上睡觉的沈云哲摇醒,告诉他她要去找林星念,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出门。

      林星念此刻也醒了,她打了个喷嚏。她趁父母熟睡时,偷偷在房子各处翻动着,想知道他们把手机藏哪去了。

      在十七八岁少女的内心深处,她们一直有这样一种矛盾:她们一方面很想逃离这个充斥着吵闹、控制欲而令人窒息的家庭,逃得越远越好;但另一方面,养育之恩的牵绊却也无法割舍。

      现在的她,也在犹豫着。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整座城市说是死城也不为过,更别提有公交车在运营。沈云思第一次破费摇了辆滴滴车,一路让司机加速,赶到了林星念所住的地方。

      林星念住在二楼,在窗前看到沈云思的身影,便探出脑袋朝她挥手。

      “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喝酒喝得脑出血死了”,沈云思擦擦额头上的汗,抬头向林星念说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们的声音都不算大,但由于多年的默契,她们看口型就可以清晰地知道对方的意思。

      “嘘——你这家伙!能不能盼着点我好啊?”,林星念向下面说,“我手机被没收了,一时半会也不能出门…其他人也来不了。”

      沈云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我,怪我。”

      说罢,她朝二楼扔去一个东西,让林星念稳稳接住它。林星念打开发现这是一册巴掌大的知识点手册,眼前一黑:

      “真服了,不愧是你。跑这么远让我抽背?”

      “跑也不能白跑一趟,对吧?”

      父母被背诵的声音吵醒,不过由于太累了,暂时不想起床。只是正常的背诵声,他们没太往心里去,并更加坚定了让林星念自学的想法——只有在家,她才可以真正地用功、自律。

      林星念早就想好了对策,高三下学期一开学,她先同意爸妈去签自学同意书,然后当着班主任老方的面拒签。

      她长这么大,是时候要为自己做一次属于自己的决定了。她相信,班主任会支持她的决定。

      二月二十三日,是高三年级的开学日。进入高三下学期,整个年级的气氛变得更加肃重起来。

      文山楼是高三的专属楼栋,它远离守仁楼这样“热闹”的地方,独自被遮掩在一片成荫的大树中。

      今日份的文山楼,没有过多的节假日寒暄,也没有像上学期一样的谈天说地,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平日那些比较皮的男生,也安静了不少。

      林星念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种气息,感叹道这才是高三应有的气息啊,而不是怄气的烟雾味。

      沈云思在办公室整理最近班上要练习和讲评的数学卷子,她向林星念打了个招呼。未等老方开口,林星念就直接说:

      “方老师,我不会签这份自学同意书的。我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学校里读书。我不想在家自学。”

      老方点点头,他知道林星念内心真实的想法,遂让她先回教室自习,他和家长来交涉。沈云思整理完试卷出办公室的时候,特意垂下目光,不敢与林星念的父母对视,抿起嘴唇,灰溜溜地加速跑开了。

      她心想:那天晚上、那句话,是她在做梦,还是真的说了那么一句“我和我女朋友出去吃个饭有什么问题”的话。

      要命。

      老方说动了林星念的家长,可这也没有什么让林星念兴奋的。四天之后的二月二十七号,就是百日誓师活动。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像是长按视频的快进效果;林星念她们眼睁睁地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百多变到一百多,再从一百多变到一百整。

      “一百”倒计时就像巨人的脚步声一样,再加上大部分学生的桌上,堆满了比她们坐高还要高的书,紧张感更是强烈。

      沈云思不喜欢把书堆在桌子上,她的课桌比别人的更清爽、有序。她为自己和林星念买了透明的收纳盒,把试卷、练习册等东西分类整理好放在里面,然后放座位底下;课桌上只摆放一些有选择性的书籍和资料。

      这个方法很有效果。曾文静和徐蒹柔也跟着学习——这样,就不会感到心烦意乱了。

      对于百日誓师大会,众人还是满心期待的。毕竟高三这么艰难,也需要一些仪式感。大会在晚自习的时候举行,校长和副校长在广播里啰里吧嗦好长一段时间后,就轮到各班各自开小会了。

      老方放手让班上同学自己搞,他也不太想灌那么多的鸡汤。班长苏以诚和副班长曾文静在台上一捧一逗,让讲台下方的同学们连连发笑。

      副班长曾文静作开场白的结束语:“就这样,大家多多珍惜最后的一百来天。喜欢听俺作曲的、看我跑步的同学,要签名的都来找我签哦;这可是俺的限量版,高考后过时不待,哈哈。”

      班长苏以诚又开始了他的“哲学家”发言: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已经见过很多人最后一面。百日之后 ,我们这个团体——庚信中学一八届高三(11)班——就很难完全聚起来了。很多时候的离别,没有泪水,甚至没有一句“再见”。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要遇见的人,要挑战的事情。但如果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未来能够出现在,为生活操劳而奔波的我们的梦中;在梦中,我们卸下社会上的伪装,可以难得会心笑笑;那么这一场短暂的相遇,便有了意义。但人都是有私心的…”

      他偷偷侧过目光,瞧了那位她喜欢了六年、同为峪河子民、理想中的女生,继续说道:

      “对于一些相遇,我希望她没有有效期。”

      开场白过后,是按照学号轮过去的个人誓师环节。“沈”的笔划是七画,“林”的笔划是八画,她们的学号紧挨着,先上场的便是沈云思。

      沈云思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讲稿,她凡事总是惯于做好预案。不过这次,她不太想按照流程走,默默地将讲稿翻了过去,看向台下的林星念。

      林星念眯住眼眸,扬起嘴唇朝她笑笑,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沈云思忽然心中一阵悲凉,她用手紧紧抓住台上的那分讲稿,试图平缓哽咽的声音:

      “…还有一百天就要高考了,我希望…大家都可以…不辜负自己这三年来所付出的努力…”

      她再次把目光聚焦于林星念的身上,内收的眉毛稍稍舒缓,一抹浅笑在她惆怅的神情中荡漾开来:

      “愿你和我都能有奇妙,震撼,而绚烂的一生。”

      沈云思说完走下台去,她抹去眼角的眼泪,和擦身而过的林星念击了个掌。

      “我相信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更广阔故事的开始”,林星念说的誓师词比沈云思的还要简短,“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下了讲台的林星念特意绕到沈云思那儿,轻轻抱住她的肩膀,细声说道:“加油!”

      沈云思:“加油!”

      姓氏十笔划的夏从谦摇着轮椅上了台,他还是忘不了抬头展示他下颚线的耍帅动作:

      “唔…大家都知道我的状况,我的目标是争取不在高考之前死掉。”

      在座的同学有些想笑,但这是个严肃的话题,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大家想笑就笑吧。我就先带头笑”,夏从谦于是带头笑,“确实好笑。嗯…我在这里不想将太多,反正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到时候毕业晚会我又要以年级第一甚至全省状元的身份跟你们再逼逼叨叨一堆,到时候再向你们炫耀吧。”

      他笑个不停,笑得得瑟。

      这个晚上,可能是这快半年来,孑立于校园孤身一侧的文山楼最热闹的时候。有的同学头上绑着红丝带,像打了鸡血,疯狂地呐喊着未来、梦想的字眼;有的同学则哭红了鼻子,感慨着时光的迅速、与高考在即的巨大压力。

      笑声、欢呼声与哭泣声一齐划过这片寂静的、属于十七八岁的天空。

      夏从谦的电动轮椅没电了。下晚自习后,徐蒹柔推着他出校门;他的父亲夏商周会在那儿等他。徐蒹柔问他:

      “你百日誓师上说了些什么?”

      “哈哈”,夏从谦坏笑着,抬起下颚线…

      “你你你你你,又来了是吧”,徐蒹柔轻轻地把他脑袋按下去,“低下去给我,我问你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如果我能活着参加高考,那么在座的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啊”,徐蒹柔停下轮椅,晃到夏从谦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就套用图样先森大大的,一本流行的网络小说的标题吧——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我都要。”

      夏从谦明白她的意思,年级第一指的是文科年级第一夏从谦,而班级第一她也要得到….

      她脸上露着些难以置信的表情。

      “咋地,看不起老娘是吧”,徐蒹柔继续推起他的轮椅,“我现在是全班第六,想得第一难道没有可能吗?”

      “好好好,我认错”,夏从谦向后方比起大拇指,“是在下输了。”

      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正式由三位数变为两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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