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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星云 ...

  •   三月,校园墙壁上的爬山虎,一感知到春天的来临,它青绿色的藤蔓就开始慢慢地往上攀爬。

      现在,离高考还剩下九十多天。

      黎宁从省城回到了家乡,他经历了艰苦的集训,在美术联考和校考中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了岭南一所知名美术院校的专业考试。

      重拾文化课,对于基础不是很深厚、又超过半年没做功课的黎宁来说,是件大难事。不过好在有沈云哲的指导;只要他的高考文化课成绩不太低,他就已经有了一个保底的选择。

      而林星念等人却没有这样的安心。她们听说了这样一个说法:高考难易是有规律的,今年难,明年简单,如此循环。

      她们算了算:国一卷一六年难,一七年简单,那么一八年又该难了。

      虽然说,不管难易,最终还是要看省内排名。但是,这种说法还是让人心里发慌。尤其是数学难的话,很多文科生就会吃亏;分数差距会拉得很大。

      “听有些人说今年数学会加大难度”,林星念晚自习的时候都和沈云思侧边的同学暂时换下座位,坐到她的旁边,“真想明天就拿到数学高考试卷!”

      沈云思正翻着历次考试合订而成的试卷,为林星念勾选出一些她反复做错、比较常考的数学题目:

      “担心那些偏题怪题没有啥意义,把该拿的分全拿了才是重要的;我帮你挑些题目,你去看;不会就姐姐给你讲哈。”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又逢雨季。因为特殊原因,高三(11)班布置在一楼,那里蚊虫滋生得厉害;这些蚊虫咬人咬得又疼又痒,人一抓就是一道大红印子。班长苏以诚和副班长曾文静一寻思,用班费买了一些人用防虫喷雾,效果似乎不好。

      没办法,就这样吧。但后来蚊虫竟少了起来。蜻蜓、飞蛾飞进教室,追着那些蚊虫吃。林星念扬手一挥,就轻轻捏住一只飞蛾,给沈云思瞧。

      “拿开!拿开!”,沈云思惊叫一声,差点把试卷册扔到地上。

      她旋即意识到连飞蛾都害怕的“姐姐”是不是跌份了点儿,便点点手中的笔,勉强笑了两声说:“它是益虫,放飞它吧。”

      “没想到你也会怕小虫子啊”,林星念放飞手中的那只飞蛾,低声抱怨。

      沈云思害怕飞蛾可能和童年经历有些关系。她的母亲是农民红白喜事乐队的乐手,也是一个农民。小时候她哥还在时,农税还未取消;那年的蝗灾特别重,蝗虫围着庄稼和人,多得可以钻进人的鼻腔里;作物欠收、生活艰难。

      “所以啊,所有的害怕,都是有理由的”,沈云思像是洞悉了林星念的一切,悠悠说道,“我知道你真正怕的是,数学没考好导致高考失利,然后你又得在那样的家庭环境过一年;复读的时候没人陪吧。”

      这话说得直戳林星念心窝子。她还是“哼”了一声,抱起双臂说:“才不是呢。”

      “万一你要复读的话,我陪你一起复读,好吧”,沈云思把整理完的数学题目递给她,“还怕吗?”

      林星念没有应这句话,但沈云思这句真诚的发言让她安心了不少。黑板上的倒计时再次按下加速键,从九十多变到了六十多。

      这可能是最折磨人的时段。对于很多高三生来说,努力了一年似乎没有多大的进步,保持原地踏步已属艰难。可仍有黑马不断地往前蹿——这着实让人有点失落。

      三一三寝室的四人组同样面临瓶颈。曾文静提议,总皱着眉头不是办法。明天是高考体检,下午没有排课和周考;咱们检查完就找个地方聚聚吧。

      众人同意。她们选择去上回沈云思介绍的烧烤摊。除了四位女生,沈云哲、黎宁、夏从谦、苏以诚四位男生也跟着,把那间小小烧烤摊的空间占了一半。

      结果,在那日的聚会上,情绪最崩溃的正是聚会的曾文静。

      她在去年设下的高考目标,那所国内最顶尖的政法大学的劳动保障专业,只有全省前两三百名的考生才有资格上。她抽噎着说,这个水平,是她读五六个高三也考不上的。

      一开始把目标值设定的太高,希冀着能创造一个奇迹,而在经历过漫长的努力后,却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如此平庸而没有天赋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是有些嫉妒夏从谦这些人的,凭什么别人的天赋就要超越自己的努力?

      至于苏以诚,他并不是像夏从谦那样天赋点满的人。学校里该完成的作业,他还是会忍着不舒服,尽量完成的;深夜痛苦之时,也是他拿起书本或作业思考的时候。

      沉思,有时候对他来说,是针有效的镇痛剂。

      这种心境,是只有他自己和曾文静知道的。他给曾文静递上一张餐巾纸,并说,不要跟别人比较,要关注自己;只要真正尽了全力——不要事后后悔“唉,当时再努力一点就好了”——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一晃眼,雨季已过;校园墙壁上的爬山虎已爬至墙壁顶端,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初夏蝉鸣的和声下,鲜绿得特别有生命力。五月二十二日,是林星念的十七岁生日,也是她们拍摄毕业照的日子。

      沈云思的心绪有些复杂,她有点不太敢相信,高中三年就这么快就结束了。一切的一切,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她有些惘然、有些悲伤,看到林星念还有些想笑。

      班主任老方排好了毕业照的位置。沈云思的身高比林星念高,所以林星念站第一排、而她站正后方的第二排。

      林星念仰起头,嗓音里隐有笑意地说道:“你到时候正式拍照的时候,把你的发卡摘下来吧,然后再做出一个冷冷的表情,那样绝对帅!然后我再来个傻笑,完美!”

      “好”,沈云思取下发夹,她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她的左眼,并摆出那副林星念最熟悉的表情,沉着声音说:“这样够帅了吧?”

      “看前面!看前面!”,照相馆的师傅示意大家朝镜头看,并做出“三、二、一”的手势,“要拍照啦!”

      在最后那么一刻,她微微抬起手,放在林星念的肩上。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林星念的脸颊。那个瞬间,林星念又仰起头来,和沈云思对上目光;她们笑得很灿烂,像是她们头顶湛蓝的天空。

      相机将这一刻定格。多年之后,这张毕业照一直被装裱在精致的相框里。她们时不时会拿出来感慨感慨青春,那个梦幻般的年龄——原来当时的我们是这样的啊。

      在校门口拍好毕业照后,沈云思顺路在学校收发室取了快递。快递是一个礼品盒,不算大,一个手掌就可以把它盖得差不多。

      沈云思掷了两下盒子,“邪魅”笑笑,并故作神秘地对林星念说,这是你今年份的生日礼物;不过嘛,还是高考之后再给你好了。

      林星念:“期待!”

      二零一八年六月三日,是她们最后一天在庚信中学学习的日子。过了这天后,她们就不需要来学校了,而是在家或宿舍调整状态,准备考试需要的东西,然后提前看考场。

      今天的语文早读,也是高中三年的最后一次语文早读。

      林星念,语文课代表,走上讲台,面向大家微笑说:“同学们!现在我们来进行高中的最后一次早读听默写吧。”

      “…九号苏以诚…”

      她拿起点名册,按照顺序念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而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十一号沈云思”和“十二号林星念”上面。

      这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字,此刻在她的眼里,仿佛被特意加粗了和加重字号一般。

      这是一次特别的听写,高三(11)班的同学们内心都盈满了感动,他们边写边笑,眼里却泪盈盈的。

      进教室巡查的班主任老方也有些触景生情,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十…十一号…沈…云思”,林星念的声音随着她拿着点名册的手而颤抖着,“十二号…林星念…”

      她不敢抬头看大家,但她还是抬起眼眸,偷偷睥睨沈云思一眼。平日写字“龙飞凤舞”的沈云思,正一笔一划、宛若刻字一般、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一样地,写着这两个她最熟悉的名字。

      那一层浅浅的惆怅,已浸透她的脸颊。

      “…夏从谦,十四号…曾文静,二十三号…”

      听写完毕,林星念收上全班的听写本。她翻到沈云思的那页,果真见到她俩的名字是写的最工整的。

      在她们的名字之间,沈云思画了一个乘号;在乘号旁边,又加了一个爱心图案,并用红笔涂成了红色。

      林星念:“想不到沈云思这家伙现在比我还会了啊。”

      接着,高三(11)班全体同学唱起了“祖传”的毕业歌——李叔同的《送别》。这仿佛成为了这片大地上,各毕业班约定俗成的规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对苏以诚而言,这首《送别》可能蕴含着更深的意味。它让他联想到了以《送别》为主题曲的电影《城南旧事》。电影的结尾说:“爸爸的花儿已经凋谢,我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是的,就在高考前的几天,他身体几经重创的继父去世了。他把这件事情和在女子监狱的母亲说了。

      而明心,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没有在儿子面前流下一滴眼泪,保持着母性的尊严和坚强。她透过访视玻璃窗,“抚摸”着儿子的脸,叮嘱他专心备考,不要多想。

      二零一八年全国高考拉开了序幕。整座安秀市一键切换到了“高考模式”,严管交通、严管鸣笛、设置信号屏蔽区,并为考生提供各种便利。

      她们原本觉得,这两天会有多么刻骨铭心;但等到真正经历了才发现,这两天其实也就是平淡无奇的两天,只不过是参加了一次考试而已。

      她们记不太清这两天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庆幸今年数学考得容易。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响起,她们放下笔,整理好试卷,看向窗外。

      这就是高考,这就是青春啊。

      监考老师收好试卷、发放志愿填报密码卡后,便宣布可以有秩序地离场。她们就在庚信中学本校考试,虽然所处的楼栋不同,但离文山楼只有一小段距离。她们向彼此奔去——

      “星念——”

      “云思——”

      她们握住彼此的手。

      不少同学们都已回到了教室。他们开始了又一场“祖传”的狂欢:撕书、并把扯碎的纸张抛向楼下。

      一瞬间,纸张漫天,飘落在她们的脚下。

      沈云思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盒子,笑意嫣然地把她递给林星念:

      “这是原本上次要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星念倒好奇是什么礼物,她撕开保护膜——

      里面装着两条定制的吊坠。吊坠的主体图形是一颗星星,还有一朵云。星星和云相互依偎着。而图形下面是一个英文单词:MISS YOU(思念)。

      沈云思提过其中的一条吊坠,让林星念把脖子伸过来:“来,我帮你戴上吧!”

      回到学校的同学越来越多,她们朝楼下扔去的纸张也越来越密,像是礼花一般。林星念的脖颈慢慢向沈云思侧去;沈云思为她戴上吊坠,郑重问她:

      “你愿意和我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吗?”

      林星念狂笑,她心想着沈云思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或许是自己?她拿起另外一条吊坠,给沈云思戴上,坚定地点点头说:

      “I DO”

      她们长久地拥抱在一起,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苏以诚、曾文静;夏从谦、徐蒹柔此时也回到了文山楼。他们站在文山楼前,做了这一幕的见证人。

      苏以诚轻声对曾文静说:“我能喊你一声文静吗?”

      “当然可以”,曾文静已涨红了脸,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生这么叫他,她酝酿了好几秒情绪,才憋出“以诚”这两个字。

      “像三年前一样,请让我郑重地和你说一句”,苏以诚想挽着曾文静的胳膊,刚碰到就像触电般地弹开:

      “我喜欢你。”

      “拉个胳膊有什么鬼害羞的”,曾文静径直把他的胳膊扯过来,豪爽地笑着,“俺也一样!”

      夏从谦转过轮椅看徐蒹柔,挑眉道:“是不是轮到我们表演了?”

      “一,你不许端着耍帅;二,不能发油、犯贱”,徐蒹柔“训斥”着他,“听到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女朋友大人。”

      真是“死性不改”啊,徐蒹柔心说。她回应道:“我,同意了。”

      六月的太阳落山落得晚。天空仍旧是一片纯澈的湛蓝,炽热的太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一齐望向,那遥远和无际的天空。

      一个月后,他们的成绩和录取结果都已公布。

      林星念总分625,沈云思总分628,她们分别被岭南省五羊市的南夏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和地理专业录取;

      曾文静总分619,考上了同校的社会保障专业;

      苏以诚可能是因为最后的心理压力,高考失常,总分652,远低于他平时的水平。但是,能够进入岭南省的东广大学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夏从谦虽然没有兑现自己全省状元的“豪言”,但拿下了全校第一,被云京的顶级名校青桦大学录取;

      徐蒹柔理科成绩589,考入了云京的首师大。

      另外一边的黎宁和沈云哲也有不错的表现。黎宁考进了岭南美院,沈云哲则跟随自己妹妹进入了她所在学校的计算机专业。

      不过,他们好几天没说话。最后,还是你推我让地,表示出了对彼此特殊的感情。

      “呐呐呐,说出来这不也挺好的嘛。”

      他们八个人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启程前往岭南的海滨城市,看海边的日出。

      海风带来海水微咸的味道;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脚下的细沙似乎在缓缓流动,一切还是那么地寂静。

      遽然,太阳悄然地出现在视野的极限,随而就像超新星爆发般地喷薄而出,像是万颗钻石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闪烁,层林浸染地把整片天空染红。

      林星念、沈云思脖颈上的吊坠,在万丈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们紧紧地贴在一起——

      随着海风的吹拂,她们的发丝轻轻地拂过对方的面颊,又迅速地卷回原处。

      她们牢牢地握住对方的手:

      “愿我们都能有奇妙、震撼而绚烂的一生。”

      “也愿岁月不负你我,星云闪耀。”

      如此、
      岁月如歌。

      (第一季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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