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心宫里的痴嗔之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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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喧笙悄无声息地回到云时喻身边，与负责检查的少女擦肩而过。
见笛喧笙并未注意少女以及她的面容，云时喻偏过脸，姑且收回死灰复燃的好奇。
依照隔离区的安排，他们取得栾宁征用的酒店房卡，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隔离观察。
由于暂无有效的治疗方法，洛氏病毒本身也不会受人体免疫系统的影响，隔离的目的便不过是确认感染者没有异变的极端倾向。
云时喻将全数物资安放至房间。他希望隔离期间不会发生任何事，又期望当真发生点什么。
他对栾宁的态度始终如此。这座早已腐败的城市催生了太多蠹虫，又将于此生根的花卉滋养得格外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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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两年前知晓笛间兰只身赴险计划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
那时云时喻来笛家不过三个月，笛间兰却选择告诉并不相熟的他，自己会去赴云渊的约。
甚至不单单是倾诉，而是询问。
云时喻已无法探究其原因，但他清楚，他伪装的那一副真心追求的模样，谁都可能会信，唯独她不会。
于是理解笛间兰的坚持后，云时喻放弃阐述她毫不在乎的道理，仅仅表达了简略而直接的观点。
“你没有回来的可能。”
笛间兰对此回答的态度含糊不清，云时喻知道她心中早已接受这种结果。
“至于你的儿子，我会隐瞒他的存在。”他没有保证笛喧笙的安全，准确来讲，他没有把握保证。
对话并未让任何人动摇。笛间兰离开得很坚决，令云时喻平白有些不安。
那天夜里，云时喻匆忙赶回三个月不曾谋面的房子。他不愿称其为家。
骤雨喧嚣而阴冷，宣告整场戏剧的终幕。待他到达舞台中央，演员已然退场，仅余属于剧场的道具失去再利用的价值，被弃置于一片狼藉。
许是感知到云时喻的接近，那双失去光彩的暗红色眸子缓慢转向他。
云时喻将漆黑的伞移到笛间兰单薄的身躯上方，等着她说些什么。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雨滴仓皇洗刷他面前那张洁白桌面上的血污，企图掩饰其承载的罪恶，却无济于事，也无力回天。
“……对不起。”云时喻发觉她裙上的血渍，握伞的手多了几分力。
他颤抖着抬手，合上那双盈满忧戚的眼。
那是他第二次为无关之人悲哀。
此后，云时喻逃回笛家，他心知自己再次背上了懦弱的罪名。
他停在那扇虚掩的窗下，待房间内的人推开窗，才如释重负般陈说自己的决意。
“我要离开了，喧笙。你不必来找我，等那些困扰我们的事情真正落幕，我一定会回来。”
这是用以顶替他罪行的幌子，云时喻只希望笛喧笙揭穿他的诡计。
然而笛喧笙温和地替他圆了这个荒谬的谎。
“好，我等你回来。”他如此殷切地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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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笼罩下的栾宁全无生气，入夜的过程在近乎静止的城市里拖得十分长。
笛喧笙第一次从这么高的角度览尽家乡的夜景，稀疏而冰冷的几户灯光却敲散了他印象中的繁华盛况，强行把他拉回不可撼动的现实。
他颓然缩进被窝，床上仍有连天轻雨造就的少许凉意。而这微乎其微的一丝凉，令他愈发深陷于莫大的恐慌中。
此前云时喻假借伤病之由，自行选择在客厅休整，以免感染情况失控而伤及笛喧笙。但他那时的神情，对笛喧笙而言过于平静，以至于倾向有意的疏离。
他到底并不想承认，云时喻从一开始便与他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只是如今连伪装的耐心也不复存在了。
客厅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让笛喧笙始终无法放松，数次辗转之后，他扶着床沿悄悄走到卧房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连残留的气息也不曾保存。
原先待在此处的人早已离去，而模拟声音的简略术法只是伴随笛喧笙的踏出默默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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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时喻循着记忆左右寻觅，终于在无灯的街角止步。
他清理尽挡路的异种，推开锈蚀的铁院门，幽谧的前院杂草丛生，参差不齐的野花开得繁盛。
建筑的外墙斑驳，与他两年前的所见逐渐重叠。
令人感慨。云时喻站在那扇落满灰尘的窗下方，不禁扯了扯遮盖病纹的衣物。
玻璃窗经朝露累月的交缠，堂而皇之挂上雾蒙蒙的湿痕，模糊了本就阴晦的内里。
云时喻从窗上收回视线，垂眼伴着飞虫四散的嗡鸣踱步。随意屈伸的野草滑入宽松布料与肌肤间的空隙，令踝骨之上的神经传出瘙痒乃至刺痛的冲动。
他此行并不为怀旧，但在他真正故地重游一遭时，对某些既定过往的怀念倒是不约而至。
数分钟后，云时喻在宅院中心停驻。
顺手筑起的伪装失效了。笛喧笙发现的时机比他想象中晚了些。
少年秀丽的面庞在云时喻脑内不甚明晰地闪回，提醒他或许应当为他所悼念的已逝过往表示缅怀。
想着，他抬手摘下朴素的黑色发圈，轻轻勾在指尖。
手中灵雾凝结，柔软的发圈交错卷曲，扭转成墨色的茎叶，末端结出一枚银白的玫瑰花苞。
云时喻端详花瓣上分明的纹路，遂以拇指抵住花茎，针刺破开血管，殷红便攀缘枝叶，染污那一抹残白。
晚风拂过，浇灌渗入泥土的鲜血，促使她们肆意萌发。艳红枝条横冲直撞，令她们引以为傲的洁白花朵充盈满院。
而最初的玫瑰已受血浸染，在云时喻的注视下颤抖，盛开。
铁栅栏外，刻意放缓的脚步扬起轻尘，震动余波触及深入地底的根。鲜花因此向其蔓延，截断对方的去路。
来者陡然顿住，而后慎重地迈过诡谲的玫瑰丛。
深处，云时喻将手中艳红的鲜花递至空中，目送她在灵风的怀抱中安然扑到那方窗台。
“你好。”他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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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时喻并非没有想过笛喧笙不会来。事实上，他什么都想过。
但怎样都无所谓。
他盯着眼前女子熟悉的面容，选择顺从她离开危险区的要求。
“我好像，在防疫站见过你。”云时喻跟在她身后，不经意般询问，“现在是专程来赶我出危险区？”
“抱歉，先生……我只是在例行巡逻，而劝您离开这里是我的义务。”少女回头微笑。
云时喻挽起轻飘飘的发丝，不再多言。
出门直到现在，他从未停止灵力对自身气息的掩饰。这种修饰能躲过防疫站保卫科的监察，自然不会被巡逻科的人察觉。
眼前的女子显然也了解这点，才没有接受云时喻的指控。
行至半途，少女耳边的通讯器忽然传出尖锐的警报。她驻足，一面倾听加急通讯的内容，一面神色惊恐地眺望隔离墙。
见状，云时喻抬头，鲜红的警示标志蟑螂般扩散，迅速凭借隔离墙爬满整面天空。
“……好，我马上就来……”少女在竭尽所能压制她话语中的颤抖。
通讯结束，她凝视前头的路口，沉默。她并没有行动。
“你不走吗？”云时喻问。
她转头还不及回复，一阵不寻常的风突起，裹挟少女冲向空中。
“……你有没有工作证？”云时喻侧身坐在浮游炮上，顺便驱使另一架托住她。
“您恐怕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举报我了。”少女抓住炮身。
“的确。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云时喻灌入灵力，将浮游炮挂到超速挡。
少女抓在炮身上的手收紧：“……兰渚漓。”
兰。这个字诡异地在云时喻身边久久不散。
云时喻又想起笛喧笙——记忆深处的少年，同现在的那位一并想起。
能够在此时引起最高警戒的，恐怕——
二人疾速进入隔离区，兰渚漓正欲提醒，云时喻早已带着浮游炮跳下，轰开密密麻麻的低阶异种，炮口直指混乱中心。
中央那人击退攻来的保卫科，缓缓看向高处。
高处的浮游炮事先已蓄势待发，炮火涌溅，聚焦于一点。
“为什么要躲着我……学长？”笛喧笙避开浮游炮射出的灼热灵光，随后拎着陌刀贴近云时喻，借冲刺的惯性使陌刀上劈，将浮游炮从中斫断。
云时喻趁落地瞬间抓住小型浮游炮，迅速从笛喧笙侧边掠过，炮口喷薄的灵气拟作剑刃，霎时刺向笛喧笙未经防护的胸腔。
笛喧笙足尖一踮，错身隐去要害，同时带着陌刀回旋，利刃横斩而出。
陌刀厚重且攻势猛烈，云时喻双手执住灵剑，以接下斩击的方式借力跃远，使自身与笛喧笙扯开距离。
他的远离在笛喧笙眼中好似挑衅，令后者不假思索地继续冲上去与他交兵。
这种反应正合云时喻的意。他翻过栾宁边境单向通道旁的防护网，将笛喧笙引至空旷的公路。
“你在可怜，其他人吗？”笛喧笙看出他不愿祸及旁人，又是一记重劈砍到云时喻格挡攻击的灵剑上。
云时喻即刻卸力，将刀刃的走势导向地面。两兵相接，刺耳的摩擦声伴着火花尖啸。
趁陌刀此次攻势未尽，他抽剑撤离，继而唤出再一架浮游炮，一跃落脚于其侧面的凸起。
笛喧笙当时已收起陌刀，愈加快速地逼近云时喻。
连带着更为致命的挥砍，靠近。
手中灵剑上挑，云时喻作出防御式。可一旦刀剑当真接触，他持剑的左臂定然不保。
刹那间，两条精钢链镖相错，顿时缠住行至半途的刀身。它们没能制止沉重的陌刀，却大幅分走了攻击的力度，也分走了笛喧笙的注意。
云时喻因此直接挡开陌刀，瓦解剑刃，令手中浮游炮炮口指向笛喧笙心脏。
爆燃的炸响訇然而起，灵光穿透胸腔，不带有丝毫血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心宫里的痴嗔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