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2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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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被绑在铁皮椅子上。
在“吱呀吱呀”晃动的白炽灯泡下，青年黑色皮靴的鞋跟一下一下地点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让锈迹斑斑的椅子前后晃动。
“【丑角】费尽力气想要杀死Joker——当然，我说的不是你。”青年望着身前站立着的、拥有同样惨白面容的身影，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是，他当然没有成功。”
“一如既往。”
“因为这是一个丑角儿的宿命？”那道身影——来自地球三（反转宇宙）的Joker叹息道，“天哪，我的朋友，你现在已经来到了…什么来着？接受现实的阶段啦。”
“别叫我‘我的朋友’。”青年本来抬着头去看刺眼的灯泡发呆，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厌恶地皱了皱眉，“令人作呕。”
“可我和又和你无冤无仇，”那人似乎很是无奈，但这份无奈在那张怪异的脸孔上显得万分虚假和夸张，“不过我想的确有两点可以肯定。”
“第一，我，我是说…我，”他古怪地咧了咧嘴角，强调着字眼，“不管在哪个世界，肯定都是个与常理相悖的疯子。”
“第二，”那人嘶哑地笑着，引起青年一个冷淡的瞪视，“你可不能否认这一点，伊洛斯。”
“这个世界上，我是唯一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的人啦。”
“呕。”青年脸色一阵扭曲，然后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如果不是双手被捆住，他可能早就用手指压进嗓子眼，试图将整个胃都扯个翻面。
那人似乎也没有兴趣去奚落青年不雅的姿态，只是用紫色手杖敲了敲那张铁皮椅掉漆的椅子腿。
“你还没讲完这个故事呢，我的朋友。”他饶有兴趣地，用一种让青年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这还算是个蛮有趣的故事，只可惜你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那人故作惋惜道，“现在，把这个故事讲完吧，我的朋友。”他又在青年的怒视中故意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你应该讲完它。”
紫色手杖向青年的脸颊移去，手杖尖端伸出一截锋刃，抵在对方嘴角。
青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刀刃，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明明刃尖已经戳进血肉，压出几滴血珠，他却反而因此变得自在起来。
“蝙蝠的利爪钉住了【丑角】的手…哪怕蝙蝠已经杀死了太多太多的活物，他依然不愿杀死Joker，”青年低垂着头，苍白的灯光将他的侧脸掩埋在阴影中，“杀死他的此生挚爱。”
他声音平静，像是机械上紧发条时发出的“咔咔”声一样毫无波澜地运作着，“就这样，戏散场了，【丑角】要去做下一场戏的乐子了。”
“这倒是没头没尾了！”那人不高兴地叫嚷起来，“你是在吊我的胃口，观众也绝对会投诉的！”
“不然你想怎样？”青年侧侧脸，刀锋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丑角】又不是常驻角色。”他竟就这样认真地和眼前不似真人的怪胎讲起了道理，“只不过是个来回串场、逗人笑的小角色而已。”
“你想听的哪个元素没有？有托马斯，有小丑，他们成为了宿敌，甚至恩爱无比。”青年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抬头和那人瞪视，在看到那人听到“恩爱”两个字时脸色一瞬间的扭曲，更是笑地前仰后合起来。
刀子在他剧烈的动作下戳进了脸颊的软肉，他用舌尖舔了舔不断涌出的腥涩液体，“再说了，”青年耸耸肩，“一共有两个故事，我才说完了一个，别急嘛。”
“还有一个…口香糖的故事。”
“你嚼过口香糖吗？”他突然问道，却并没等那人回答，就自问自答了下去，
“嚼了再吐出去，咽回去再嚼…最后黏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亚瑟·弗莱克。”
…
剧院的盥洗室里，骨瘦如柴的男人低着头，捂着渗出血的鼻子，坐倒在光滑透亮的瓷砖上。
“你的母亲是个疯子。”哥谭一等一的富豪托马斯·韦恩几分钟前这么对他说，“这就是我辞退她的原因…而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和我毫无关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亚瑟的脑袋里怪异的思绪翻滚撕扯着，嘴里却不知觉间泄出疯狂的笑声。
“你喜欢他吗？”突然间，一道带着些戏谑的年轻男声在他身侧响起。
亚瑟被吓了一跳，脑海中混浊的的想法被猛地打断，他警惕地抬头，看见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倚在洗手台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青年长了一副好骨相，但脸上却被油彩牢牢覆盖住，看不清面容。
苍白的脸孔，深黑的眼窝，嘴角用深到像是血液的红高高挑起，构成一幅夸张怪诞的油画。
不知为何，亚瑟对他这副装扮，感到莫名的熟悉与愤怒。
这股愤怒几乎要让他惶恐了——愤怒？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副…马戏团小丑的妆容，出现在青年脸上而感到愤怒？
“什…什么？”他蠕动着嘴唇，又小心而惧怕地抬头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似乎被他的眼神逗乐了，然而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就抵上了亚瑟被汗意浸湿的额头。
“别装了。”青年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句话没头没尾，然而亚瑟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却出奇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还是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该怎么选。”青年慢条斯理地将枪口往前推了推，“我很乐意在你换上那身戏服之前送你下地狱。”
亚瑟用指甲死死扣着瓷砖的边隙，轻微的刺痛提醒着他在青年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才对。”青年轻轻地笑起来，他用扭曲着愉悦和杀意的沙哑声线称赞道，“好孩子。”
“那么告诉我…你喜欢他么？我说的是托马斯·韦恩。”
亚瑟迟疑了一瞬，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在青年的枪下保下自己的小命。
“你不喜欢他，对不对？”青年却并没有因为亚瑟的迟疑而感到不满，他自顾自地说着，“好巧，我也不喜欢。”
“…可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青年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和他平视，却并没有放下枪，“你为什么要不喜欢我们的大慈善家呢？”
亚瑟沉默地和青年对视着，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青年就先扬起了唇角，露出个夸张的笑容。
“亚瑟，亚瑟，亚瑟。”青年像是情人低语般深情款款地念着他的名字，“让我看看你能做什么吧。”
“苟延残喘还是死得其所，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别让我失望，亚瑟。”
…
“【丑角】放过了我们可怜的亚瑟，”青年幽幽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对此无比遗憾，“他可真是好心…因为那个世界已经糟糕透顶，善恶无关紧要，人们麻木而冷漠，因无能为力而无可奈何。”
“所以，【丑角】想，既然这个世界无法变得更糟糕了，那么，为什么不试试让这个世界燃烧呢——事先说明，我们的【丑角】先生是绝对的和平/主义/者，他只是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丁点的改变。”他假装没听到身前那人夸张的嘘声，继续说道。
“不过当然，【丑角】不会忘了几天前有一位长着翅膀、头顶光环的天使从他怀里飘走，”青年面不改色地瞎扯着，“他教诲他向善，让他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
“而且，在那之后【丑角】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Joker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只要亚瑟不变成小丑一天，【丑角】就不会用他对待小丑的方式对待亚瑟。”
“然而很快，【丑角】就为他的仅剩的一点儿良心付出了代价。”
…
这一切像一个轮回。
他僵硬地站在巷口，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男孩呆呆地跪坐在两具冰冷的尸体旁。
在他放任的，由Joker引起的暴动中，一切冰冷地迈向了新纪元的起始点。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黑色的蝙蝠群在男孩身边汇聚——可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想要嘶吼，又想要逃开，但身体却先一步变得燥热又冰凉，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猛地浸入冷水。
他再也支撑不住被汗水浸透的身躯，踉跄地跌坐在墙边。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茫然地想着，这一句话循环着填补住了他大脑的空白，直到男孩抬起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还在颤抖的孩童用布满泪水的蔚蓝色瞳孔注视着他，绝望而哀伤，充斥着他这个年龄尚未能理解的痛苦。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那孩子什么都懂了，懂了死亡是什么，也懂了眼前的人才是放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男孩没有说话，仍是那样固执地看着他。
你在等待什么？他被这和自己养父似曾相识的表情刺得偏过头去，几乎想要崩溃地哭泣责问了。
…你是在等待我杀了你吗？
两双绝望的眼睛遥遥对望着，却都浑然不知自己才是能定夺对方生死的人。
他最终站了起来，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了过去，半跪在男孩身前大概半米远的位置，让自己和男孩的视线平齐。
他没有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我很抱歉，布鲁斯。”他压低了声音开口，死死地压制住想把手移动到衣袋里的枪柄、再把枪口移动到自己额头的欲望。
“…对不起，”他低垂下头，努力地眨了眨眼将水意压下，徒劳地说着，“对不起。”
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呼啸的警笛声就穿过了整个小巷，那个未来的GCPD局长，现在匆匆上任的警官先生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面对尚且稚嫩的詹姆斯·戈登警惕举起的枪口，他根本没有辩解的意思，只是默默以一种绝对算不得虔诚的方式在大腿的布料上刻划着十字的图案。
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迎向詹姆斯的枪口。
Father（神父），他静静地想着，如果活下去是你唯一留给我的选择…
你又是否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你又是否预料到了，我无可拯救，无可退避，只能表演着夸张可笑的滑稽戏码，看着所有人在我面前走向被命运束缚的终局？
“不是他。”男孩对戈登说，声音里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和尖厉。
然而他仍然低垂着头颅，像是没听到男孩说的话一样，在原地沉默着。
直到被带到GCPD做起笔录，他仍然惜字如金，不肯对其余的问题多说一个字。
詹姆斯的搭档布洛克警探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够呛，险些动起手来，然而青年对此的回复就是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让布洛克冷汗直流，惊魂未定，那股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危险气息，往他多年和黑邦游走中紧绷的神经上直戳，他几乎立刻断定了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
因此在仅剩的一个韦恩，布鲁斯·韦恩想要见一见青年时，布洛克以一种令自己正直的搭档都惊讶的态度坚决反对。
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出现在案发现场绝对有鬼，如果真让他见了那个小少爷，估计第二天哥谭日报的头条就是最后一个韦恩惨死在GCPD了。
他布洛克是没打算当个好探长没错，但那不意味着他想快马加鞭地失业。
虽然最后他们没能阻止布鲁斯·韦恩和青年的见面，但…说实话，之后发生的事确实有点出人意料。
“你不需要抱歉。”男孩看着青年，轻轻地说，“你没有…我是说，你什么都没做。”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说出剩下的对男孩来说都变得轻松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抱歉，先生，但你起码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青年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似乎有远超这具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涌着，即将倾泻而出。
但他最后还是收敛住了所有情绪，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男孩的话语。
他的视线在男孩转身后，移向了那位站在一旁的管家先生，在得到对方一个警告意味的注视后，他反而笑了起来，露出像是怀念又像是痛苦的神采来。
“再见，”青年在两人身后轻声说，“潘尼沃斯先生。”
他留恋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詹姆斯。
“你是个好警察，詹姆斯。”他似乎恢复了过来，用轻快又古怪的声音亲昵地说着，“别让他失望。”
“‘他’是谁？”詹姆斯观察着他的表情，谨慎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随着GCPD里灯光一阵忽明忽暗的闪烁，青年的身影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在青年消失前的最后几秒，詹姆斯根据直觉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他喊道，“又为什么会对布鲁斯·韦恩感到抱歉？”
青年的身形滞了滞。
“正因为我什么都没做，詹姆斯。”他轻轻地说。
“正因为我什么都没做。”
…
“于是，”青年叹了口气，在“吱呀吱呀”的灯泡摇晃声中评价道，“【丑角】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宿命所在。”
“他只是个该死的丑角儿罢了，”青年平静道，“这年头掌握接近神明力量的人，要么成为暴君，要么一无所有；至于善恶？任何人只要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就能轻而易举地转到原本的对立面。”
“Well(好吧），”那人转了转手里紫色的手杖，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削下了一块儿青年脸上的皮肉，他轻声细语着，“What about…The Joker（那么…小丑呢）？”
青年和他对视着，然后快活又癫狂地笑了起来。
“Anyone，anyone can be Joker（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小丑）.”
“不过，”青年似乎是笑够了，他眨眨眼，撇去一抹生理性泛出的泪水，“如果必须要有一位【小丑】…”
在他停顿的瞬间，青年身上的绳索断裂开来，指间一抹寒光直直刺向身前那人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他大笑着避开那人手杖的攻击，两指夹着的刀片换成了匕首，“为什么不能是伊洛斯呢？”
“我要每个想起小丑的人，只记得伊洛斯。”青年语气甜蜜得仿佛裹住了蜜糖，他像是无比专注地注视着身下那人的眼睛，匕首划开了绿领结，压向动脉，又被紫色手杖架住，“但不管怎样，我诅咒小丑、丑角、又或者其他什么能划分成一类的鬼东西…”
匕首被拨到不远处的地面，手杖也被折断，散落着滚进下水道，两头怪物在阴影里厮打纠缠着，骨头碰撞着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分不清来源的血液一条条流向低洼处，汇成一处深红的水坑。
“众叛亲离，”他双手握上那人的脖颈。
“一无所有，”肋骨处被拳头击中，传来发钝的疼痛，他却仍没有松开手。
“灵魂苦痛，”唇边溢出的鲜血滴在那人的紫色西装上。
“永世不得超生。”沾满黏膩液体的双手艰难地握紧像是活鱼一样、脉搏还在跳动着的脖子，像是接生的医者握住即将断裂的脐带，等待着新生。
在他冷漠地宣判声中，那人却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
“噢，我的朋友。”那人怜悯而愉悦地伸出手，艰难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就对了。”
“这就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021（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