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楼》争教销魂

4、纸人

　　江潮推开了十字楼的门。

　　一束白昼的光线照进楼里，在地上形成巨大的梯字状，中间拉扯出一道瘦长黑色影子。

　　明明处在盛夏，他却感到非常冰冷，仿佛被某种细细的哀愁灌满了全身。这种感觉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着他，引他往更深处走。

　　四下沉寂无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楼内非常萧瑟，遍地都是厚厚的灰尘，透过阳光，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灰尘颗粒。

　　江潮越往里走，周围的环境就越黑。

　　渐渐地，他走出阳光照射的范围，黑影也随之淹没在晦暗之中。

　　……

　　江潮走进深处，举起手机上的手电筒，通过微弱光线，四处查看。

　　墙上到处都是黑色符纸，地上有纸灰，还有很多杂乱脚印。

　　楼内零零散散的排布着许多房间，结构奇怪，设计得很精巧，隐约能看到里面陈放着一些柜子之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间里似乎还有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走进房间里。
　　当中摆放的都是老家具，圆桌，椅子，木箱，茶水柜，有模有样，就像是在给人住一样。家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说明着多年无人使用。

　　可是，蜡烛还在亮着。

　　一根蜡烛至多能燃几个小时，这个地方，难道不久前有人来过？

　　江潮打量着那蜡烛，红色，摆在茶水柜上，矮矮的一根，什么也照不清楚，在黑暗中明灭着。

　　他感觉有什么不太对，仔细观察。
　　这蜡烛不仅一直没有变化，甚至连一滴蜡泪都没有，靠近一闻，烛心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就在这时，刮来一阵穿堂风，从侧面吹来，不远处像窗帘一样的红色长布动了动。

　　江潮察觉到动静，抬头一看，那红色布帘的后面竟然有两道人影。一道修长，一道较矮，似乎都是男的。
　　那修长的影子一晃，发出哐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奇怪动静，随后变得安静了。

　　风仍然在吹着，红布如同海浪，诡风一卷，把帘布掀了起来。

　　然而，帘后露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的眼仁很黑，脸色苍白如纸，面带微笑，正在直勾勾地看着江潮。

　　对视之中，此人‘刺啦’动了一下，好像朝他走了一步。

　　对方的嘴巴很红，笑容弧度一直没有变过，嘴角微微咧开，像是阴笑，非常僵硬。脸上还有腮红，身上穿着奇装异服，有些滑稽，衣服上写着大大的一串英文，非常豪放：SMILE。

　　风又起，他又走近一步。

　　江潮皱眉细看，注意到那个人的身体里，有一根竹签子在支撑。

　　原来是一个纸人。

　　只是画工很好，把纸人涂得惟妙惟肖，往黑暗里一站，差点就分不清楚。不过，他听说画纸人有个忌讳，就是不能给纸人画眼仁。

　　这个纸人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好像活的。

　　之后，江潮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一圈，没什么其他特别的，暂且离开，向着别的房间去。

　　类似的房间在十字楼中还有很多，只是陈设有些区别，有的像卧室，有的像餐厅，每个房间里都有那样不会熄灭的蜡烛，还有各种各样的纸人，全都活灵活现。

　　做纸人的工匠似乎很热爱这份工作，给每个纸人设计了独一无二的外表，纸人们有的站在房间里，有的站在楼道里，乱糟糟的，就像是随意摆放的。

　　除了这些纸人，他倒是一个活人也没看见。

　　不知不觉，江潮走进右侧的一个长廊。

　　手机电量支撑不了多久，他正想改成省电模式，就被墙上的几个字吸引了视线。那些字像用什么东西划出来的，零零散散的写着：
　　表世界？里世界？

　　江潮不由停下脚步，表情看起来和在墙上写字的人一样疑惑。

　　他想到一个玩过的游戏，当时风靡全球，表世界和里世界的概念，正是其中的世界观。简单地说，表世界和现实几乎相同，让人难以区分，里世界则怪诞扭曲，危机四伏。
　　不过，这两个都不是真正的现实。

　　这个墙上写字的人，想借助这两个词语来表达什么？

　　江潮的目光从几个字上逐一掠过，忽然，他发现了一个浑身惊寒的细节。
　　写在墙上的两个“界”字，每个字的最后一笔竖都拉得很长，这与他自己的写字习惯非常相似。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硬物，试着在墙上把这六个字重新写一遍。
　　结果，几乎每个字都一模一样。

　　江潮内心震惊，认真地对比着墙上的字迹。

　　手机灯光打在墙壁上，就在晃动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他可以肯定刚才来的时候，这个地方没有人在，也没听见过任何脚步声。

　　他握紧手机，照着墙壁斜侧，光晃动着，那道人影仍然直直地杵在他旁边，连呼吸都似乎没有。

　　他把灯光一转，朝着对方脸上照过去。

　　一张惨白的笑脸映入眼帘，脸蛋红扑扑，嘴唇鲜红，咧着嘴。他往对方衣服上一看，豪放的‘SMILE’还在上面。

　　是他刚才在房间里见过的纸人。

　　当下，楼道里一点风也没有，纸人的身体却在晃动着，嘴角仿佛咧得更开了，发出呲呲的纸声，无风而动，一点点朝着他靠近。

　　他们本来就距离很近，不足十厘米，纸人只是往前走两步，苍白的身体就贴上了江潮。

　　一股阴冷，穿入骨髓。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叮的一声，像是老式电梯的声音。

　　走廊的尽头之处，多出一个绿色的电梯。

　　那叮的一声，正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上面挂着一个写有‘exit’的牌子，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周围环境变得截然不同，白墙成了绿色的油漆墙，墙上划的六个字也尽数消失。

　　最诡异的是，来时的路也消失了，变成一堵墙。

　　刚才贴过来的纸人，随着周围变化，原地消失不见。

　　只有眼前的电梯，仍然在机械性地开开合合，发出一声声“叮”。

　　幽绿色的‘exit’灯牌仿佛在告诉他，想要离开这里，只有走进这个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