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冠冕[原神知妙 海维]》兰雀蓝

31、命运的齿轮

　　“‘予我最亲爱的，心灵与外表一样美丽的挚友卡维’，‘亲吻您红宝石一样的美丽眼睛’”艾尔海森捻起手中的几页信纸抖了抖，看向卡维，以平静的语气念出了这两句话，接着说：“这真是相当有趣的事情，卡维，我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有种抓包了你出轨证据的错觉。”

　　卡维的表情充满了无奈，他无精打采，声音低沉地回复说：“艾尔海森，我已经这么惨了，你就不要再嘲讽我了。”

　　艾尔海森摊了摊手，承认这件事情的奇异程度也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是在艾尔海森和卡维向法拉娜女士发出确认参赛者信息之后的、第二周周三下午，他们收到了一封发出地址不详、发信人不详、收信人是卡维的信封。

　　卡维在看到信件的时候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难掩惊慌地问：“谁知道我住在你家里？”
　　卡萨扎莱宫的项目结束之后，卡维写给法拉娜女士的第一封信里，就编了一个谎言，告诉她自己在教令院挂职，因为新项目的事情经常不回家，请妈妈将给他的信件都寄到了教令院艾尔海森的办公室。
　　连妈妈给他写的信都不会送到艾尔海森家的住址，更别提别人了。

　　艾尔海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卡维则是手指微微发抖地打开了信件，而因为他手指的颤抖，率先从信封里掉出了一张质感十分高级的纸。

　　艾尔海森捡起那张纸，然后连他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那是一笔向卡维的银行账户转账一千八百万摩拉的单据，而这笔转账仅有的信息是来自异国枫丹，未知转账人的姓名。

　　卡维匆忙看了这笔记录一眼，更加困惑，他和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地展开信件，才刚刚看到开头，他的表情就变得古怪了起来，艾尔海森于是马上放弃研究这笔转账，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信上的内容：

　　予我最亲爱的、心灵与外表一样美丽的挚友卡维：
　　与您分别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时长会想起和您共事的那段日子，我已经习惯了自由的漂泊，而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的人生能长居一地，那么那种安定的生活中如果能有您这样的朋友，那应该会是何等的惬意。
　　看到这里，您应该已经明白我是谁了吧？

　　看到这里的艾尔海森对此异常不满，心想：“嘁，谁啊。”
　　而此时卡维已经将第一页纸递给艾尔海森，转而去看第二页，他的睫毛颤抖，呼吸急促，明显地开始动了情绪，于是艾尔海森马上扫过接下来的内容：

　　“贝特朗”这个名字并不重要，这只是我行走于提瓦特大陆的众多姓名中的一个，但等到与您相遇，这个名字就有了有别于我其他名字的意义。
　　而当我向您表明这一点的时候，我想聪明的您也对我的身份也有了相关的猜测。

　　是的，我是一名欺诈师，一名以成为提瓦特大陆上最强欺诈师为人生志业之一的理想者。
　　我想因为您在利他行为上的崇高道德表现，您在看到这句话时应该会很难认同欺诈值得被推崇为一种理想，所以请容许我向您解释。

　　我之前对您说过，风险和机遇并存，那就是人生体验的一种，而人生体验，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核心。我重视一切正在进行的感受，无论是好还是坏，尽己可能地追寻存于此世的不同感知，这才是我原初的梦想，而因为对于人性的认知与洞察，我最终选择了以成为一名欺诈师的途径来实现这一点。

　　毕竟，为了达成欺骗，我需要学会伪装，在很短的时间内表现出我所假扮的职业所应当具有的素质，我很庆幸，曾经在须弥的求学经历给予了我成为博闻广识之人的方法，我的欺诈方法是这个世界上最具艺术和美感的欺诈法，而还有什么会比在侵夺他人的利益、冒犯他人的人性、与他人的聪明进行充满智慧的博弈中感知到的体验更有趣味呢？

　　在多年的从业经历中，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通过我的观察和辩证分析，我得出的结论是：人始终都是被利益驱使的动物，鲜少有真正的崇高。我的欺诈，固然运用得是最不易识破的方法，但是促使人们最终陷入罗网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其性格。
　　一是贪婪，最根本的还是源于其本性的贪婪，越贪婪，则越深陷其中，而您不在其中之列。二是共情，您是那鲜少的崇高，因同情和善良而受骗，欺骗您这样的人，会使我灵活分配的道德和良心受到谴责。

　　所以在我最初的目的达到之后，我将您借给我的钱和您的设计稿应得的报酬邮寄给您，我原本还是很想给您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只将钱给您而不告诉您其他的事情，但是经过思索，我觉得一个欺诈师的坦诚应该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当然，您的室友，那位书记官先生，最终应该也还是会将这场欺诈事件告诉给您。

　　这是一场我精心策划的，报复埃里克·阿齐兹的骗局，所有纸面上的文件都合理合规合法、所有的理由都天衣无缝，而您只是被我的计划所波及，具体的情况，相信您之后会了解到，我在此就不再向您赘述，另外，我顺便骗了枫丹的一个年轻建筑师，我把您的作品交易给他参加枫丹的一场建筑设计征集活动比赛，然后反手匿名向组委会举报了他的行为，听说本周他已经向组委会提出了撤销作品的申请，我在收到消息后向您发出信件，然后离开了枫丹，前往下一个国度践行我的理想。

　　哦？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嗯，我嘲弄一切无道德之人的无道德，而这个道德的判定标准与世俗不同，这由我自身定义，真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与你讨论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应该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当然，拥有精湛的手段和高超的能力是我敢于如此狂傲的原因，天才本就不应禁锢于凡庸之列的枷锁之中，有一次听到您这样转述您朋友的看法，我对此深以为然。

　　提瓦特大陆之上，七神以其理念统御其国度，自由、契约、永恒、智慧、正义、战争、怜爱，神之眼持有者因其与这些理念的契合而受惠成为原神，但有谁能说世界上的理念仅此而止呢？魔神以其理念爱人，但矛盾才是存于人之本性的事物，自由即束缚、契约即背信、永恒即瞬时、智慧即愚钝、正义即不平，战争即和平，怜爱即无情，神灵会相信人性的无下限和无上限吗？

　　我忍不住写多了，亲爱的卡维，只因我知道你是和我一样，对待理想充满了热忱之心，我在您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此外，我们的共同点还有一项，那就是对待艺术的毫无保留，我不奢望您能将我的欺诈认同为艺术，但实际上这确实是，我的方法、手段、审美，优美、干净、在追求极致和保持克制之间始终以我认同的道德观念控制着精准的平衡，这足可称之为艺术。

　　与您相识一场真是愉快，由衷羡慕那位与您生活在一起的朋友。
　　亲吻您红宝石一样的美丽眼睛。（注：这是枫丹的礼仪。）

　　大欺诈师的七分之一名贝特朗

　　艾尔海森看到信的结尾，对此感到内心无比复杂，平静之后，他承认贝特朗在“欺骗”这一方面真正达到了“大欺诈师”的水平，卡维被骗，不能完全归咎于他的性格、他的处事方式，而更应该说，卡维的确是有点倒霉。

　　而可怜的卡维，在看完这封信之后脸色都涨红了，他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好半晌，才无比愤慨地说：“这是胡说八道的逻辑，打着各种崇高旗号为自己卑鄙的行为做无聊辩解的美化行为！欺诈就是欺诈，犯罪就是犯罪，这根本就是对艺术的亵渎，对理想的污蔑！哼！”

　　艾尔海森鼓了鼓掌，看完信之后，他对贝特朗也非常厌恶：“说得好，卡维，我无比赞同你的观点。不过看得出来，你当时没和他少聊。”
　　卡维：“啊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

　　艾尔海森本来还想调侃卡维两句，但是卡维已经对此反应剧烈，愤怒不已，他在书房里脚步飞快地踱来踱去，艾尔海森知道他愤怒的地方在哪里，以艺术和理想的名义对其犯罪行为进行包装，在卡维这里比欺骗本身更令他不齿。

　　卡维忽然转头看向艾尔海森，艾尔海森马上向他伸开了双臂。
　　卡维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艾尔海森的身边，让自己陷进那个拥抱，坐到艾尔海森的怀里寻求安慰。
　　艾尔海森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他薄薄的后背。

　　卡维终于询问：“有什么办法能抓住这个混蛋，让他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吗？哦对了，信中提到了他曾经在须弥求学的经历，他也对我说过他曾经在须弥生论派学习过医学……”

　　“亲爱的，在你向我提起贝特朗的名字时，我就曾经在虚空终端调出过他的有关记录，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欺骗你，他毕业于生论派医学系，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终端显示的他的证件照的样貌，的确是金发蓝眼，如你所描述的那样。”

　　卡维：“那这么说来，他应该本身就是枫丹人了？”
　　艾尔海森：“不一定，如果他入学的时候就是伪造身份信息的话，虚空终端对人们的身份验证还没有覆盖到别的国家。”
　　“对了！”卡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如果能找到埃里克·阿齐兹探查情况……”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低落了一些，因为意识到埃里克·阿齐兹作为被“贝特朗”谋划欺骗的主要对象，此时的状况应当相当糟糕。

　　艾尔海森抬起头来看着卡维：“这是一个思路，明天我就将这件事情转交给风纪官，只不过……”
　　卡维：“什么？”
　　“跨国欺诈案件很难追踪，风纪官们在须弥以外的国度没有执法权力，”艾尔海森说：“要做好找不到这个人的准备，我会申请向其他国家的高层发出函件以作提醒。此外，我还怀疑他可能具有一些非凡能力，就像我们这些神之眼持有者，但他的能力也许不在于战斗，而是伪装。”
　　卡维忽然想起来：“你说的对，也许那种伪装能力是适当地改变自身的形象，因为之前他骗我的时候，中间才过了很短的时间，他就变得非常憔悴瘦削。”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

　　“不过好在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不大，”艾尔海森接着说：“不用多想了，回归到正常生活里，对了，你收回的这笔钱，是不是可以先拿去还给多莉？”
　　卡维的眉头紧皱，立刻说：“我才不要那个诈骗犯的钱！”

　　“本来就应当属于你，”艾尔海森已经猜到卡维会怎么办了，但他还是试图劝解了一下：“六百万是你自己的钱，一千两百万是你的报酬，在交易发生时，你是善意相对方。”
　　“那六百万我会收回来，”卡维回答：“但剩下的一千两百万，无论是捐出去也好，还是还给被他欺骗的人，我不想收。”
　　艾尔海森：“你确定？”
　　卡维无比坚决：“我确定！”
　　“好的，”艾尔海森没有再试图劝阻他，说：“好的。”

　　艾尔海森用来给卡维赔罪的酒在今天派上了用场，稍微喝了两杯的卡维很苦闷地和艾尔海森抱怨了很多，艾尔海森忍不住再次提起“经济制裁”，来询问卡维是否真的坚决拒绝那本应属于他的报酬，卡维还是毫不犹豫，并且有些激动地和艾尔海森辩论了起来。

　　艾尔海森早已经发现，微醺状态下的卡维比他平日里的辩言甚至更具备逻辑，他也没有让着卡维，他们接着就很多话题开始争论，开始如学生时代在论坛上隔空争辩那样。

　　他们的观点围绕着学识、思考及处世之道，体悟、仁爱与识美之知，还是有着诸多看起来完全的相悖之处，而卡维在之前被艾尔海森步步紧逼过之后，言谈间也彻底恢复了学生时代的犀利，许多时候，他们的话都无法说服对方，但不再是如当初那样揪心地等待着对方在校刊上的回应，他们的辩论直接而酣畅淋漓。

　　最后他们论及自负，卡维依旧指出艾尔海森过于自负，而艾尔海森则依旧认为不必非要为了合群而合群，他说性格决定命运，卡维又对此反驳。
　　争执到一半，卡维勉强站起来，拉着他去一起洗漱，艾尔海森诧异于他还能记得这点，他站在一旁，帮卡维撩起他那金灿灿的长发，卡维说：“我提醒过自己要控制酒量，我还很清醒，艾尔海森。”

　　然后“清醒”的卡维牢牢扒在艾尔海森身上，紧紧地拥抱着他睡去，睡前还在说：“哼，我不会让着你了，反正你也不让着我。你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尊重前辈。”
　　艾尔海森回抱住他，等待确认卡维睡着之后，才小声问：“这样会好受一点吗，卡维？”

　　那之后，艾尔海森向缄默之庭提交了调查申请，但风纪官们陷入了一件新的让他们焦头烂额的事件中，让他们无暇关注其他——大风纪官赛诺消失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奇怪，为此大贤者阿扎尔亲自下发了抓捕赛诺的命令，而因为赛诺的名声，为了不引发民众不必要的猜疑，阿扎尔要求有关赛诺的一切事项都秘密处理。

　　已经掌握到很多情况的艾尔海森对此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度过自己的生活，只是他能察觉到来自高层的若有若无的监视的目光。

　　之后没多久，卡维翻修法逻斯灯塔的项目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前期工作基本完成，艾尔海森动用职位优势，批复了妙论派关于一项沙漠工程的申请，并推荐卡维去完成这项工作。
　　妙论派的贤者同意了，于是艾尔海森亲自到奥摩斯港向卡维传达了新的工作。
　　卡维对于接到教令院的新委托也很开心，但接着他又很快有点难受，因为他要去的地方离家更远了，在工程期间，可能都没办法回来。
　　艾尔海森说：“我会去看你的，随时保持联系，给我写信。”
　　其实如果艾尔海森说不想让卡维去的话，卡维原本觉得这一次的委托他可以拒绝，因为他现在手中的存款可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是艾尔海森这么说，卡维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艾尔海森和卡维在奥摩斯港吃饭，在潮湿的海风、星光和灯光之中，他对卡维说：“要照顾好自己。”
　　卡维看着艾尔海森那因为光照而一半笼罩在阴影中的深邃轮廓，愣了愣：“我当然会，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沙漠。”

　　他抿了一口酒，又问：“艾尔海森，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有吗？”艾尔海森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再被人骗了，从最近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的概率略高。”
　　卡维：“哼！”

　　艾尔海森看着远处的商船，在夜风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很快，他的任务也要在奥摩斯港开始了。
　　这是阿扎尔交代给他的任务，在那之后，想办法让卡维离开事件的中心，就是艾尔海森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去做的事情。

　　而不久之前，阿扎尔亲自找到他，以“神明知识为饵”交代给他一项任务，是调查一名金发的旅行者，而从他现在所知的信息，那名金发旅行者经过的国度，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而那名旅行者，为了寻找血亲，即将从璃月到达须弥，开始他在新的国度的旅途。

　　这似乎是命运的齿轮，真正开始了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