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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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东来有一个秘密。
这件事在大镖局里是人人都知道的。
在大镖局宽阔华美的庭园中，有一个幽僻的角落，角落里有一扇很窄的门。
无论是从“超类拔群”还是从“紫气东来”走过去，都要走上很长的一段路。
门后偶尔会传出一两段悠扬的琴声，可是没有人知道门后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弹琴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大镖局组织严密、上下纪律严明，每一个人都有应该完成的工作，就算只是负责打扫的下人也一样。
落叶和积雪在大镖局里是绝对看不见的东西，因为在天亮之前就会有人清理干净。
可是这个角落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卓东来划下的禁区。
很久以前，有个自作聪明的下人把这个角落打扫的一尘不染，然后他的两条腿就被砍断了。
据说卓东来当时只问了一个问题。
──是左脚先踏进来的，还是右脚先踏进来的？
这个可怜的人已经不记得是哪条腿了，所以他失去了两条腿。
这是条非常简单的法令，简单而有效。
我自然不会在乎这种事，不管卓东来有什么秘密，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在乎的东西从来都只有一样。
这么多年以来，卓东来一直都没有成家。
我曾经向司马超群提起过这件事。
「超群…你都有了亭儿和轩儿了，可卓爷那里……」我轻轻地握住司马超群的手，柔声说道：「男大当婚，你们毕竟是兄弟，卓爷自己没主意，你可不能忘了。」
「婉儿说得是，是我疏忽了。」他也轻轻地回握我的手，说道：「这事还要麻烦婉儿多留意些。」
「怎么会麻烦呢？卓爷又不是外人，当然要替他找个好岳家。」
「辛苦你了，婉儿。」
司马超群微笑着和我说话，就好像他真得很乐意替卓东来操办婚事，是一个真正的好兄弟。
于是我也对着他笑了笑。
之后，我勤快的到处打听长安城内待字闺中的姑娘，而我也知道司马超群的确多次向卓东来提过要他成家的事。
因为那阵子卓东来的心情都非常的不好。
尽管这件事从来没有成功过，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将事情耽搁下来。
我自然不会去戳穿卓东来的手段，而司马超群似乎也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就这样，我继续和司马超群提哪家有尚未婚配的姑娘，司马超群继续和卓东来提成家的事，卓东来继续不拒绝也不答应。
可是这并不代表卓东来的身边没有女人。
偶尔，我会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脂粉香，或者是看到回廊尽头飘过的一片衣角，可是当我追上去的时候，往往见不到半个人影。
如果不是我知道大镖局里的婢女们用得都是同一种脂粉、穿同样材质款式的衣裳，我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会产生那种香气的脂粉和拥有那种光泽的布料，绝对不是一般婢女能够使用的。
当我向郭庄询问这件事的时候，他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他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
「你见到她们了？你和她们说过话？」
「没有。」
「是，夫人当然没有看见过。」
知道我没有见到那些女人，郭庄彷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于是我故意问道：「为什么我不能见？即使出身差些，只要卓爷喜欢，收了做妾也无不可呀！」
郭庄一愣，随即答道：「卓爷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们！？」
「你怎么知道卓爷不喜欢？」
郭庄叹了口气，问道：「夫人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些事呢？」
「因为我希望卓东来能够成家。」我毫不犹豫的答道。
关于这件事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十分希望卓东来成家。
况且……我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希望的人。
郭庄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憋出一句话。
「她们不能到大镖局里。」
「如果她们不能来大镖局，怎么到“紫气东来”去？」
「不！卓爷从来不让她们去“紫气东来”。」话一说完，郭庄又急忙补充道：「夫人，这种事……」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超群的。」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话。
我知道卓东来在想什么。
不让他的女人出现在大镖局、不让他的女人出现在紫气东来……
因为他根本不愿意让司马超群知道那些女人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我可以让司马超群去看看那些卓东来藏着掖着的秘密。
当然，我不会直接告诉他，更不会和卓东来作对。
那么做连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想到的是那片衣角的主人，一个能够无视卓东来的禁令、随意出现在大镖局里的女人。
──必然是非常特别的。
这个特别的女人，卓东来会把她藏在哪里？
我站在卓东来划下的禁区前，站了很久。
我一直不断地在想如果我踏进去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卓东来只不过会把我的腿给砍断而已。
「婉儿？」
司马超群果然很快得找到了我。
他一个箭步向前，旋身挡住了我，正好也将那扇门挡在身后。
「婉儿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和亭儿、轩儿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司马超群的问题，只是将视线往下移，看着他的脚。
──虽然离得很近，但绝对没有踏进去半步。
我曾经向郭庄打听过，这个禁区除了那扇门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出入口，如果里头真得住着什么人，很显然，卓东来并不打算给予他太多的自由。
可是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不吃不喝，无论是里头的人出来或者是卓东来的属下进去，那扇门迟早是要开的。
所以我决定等。
不管等到的是卓东来的属下还是里头的人，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我只不过是要司马超群知道……无论卓东来表现得多么与他亲近，那都不是真实的，总有一些东西他永远触碰不到。
──就算他想象个好朋友般替卓东来承担也没有用，因为卓东来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然后，那扇门就打开了。
如同我所希望得那样。
我挣开司马超群的怀抱、不顾他的阻拦，执意要冲上前去。
一个女人。
一个我无法形容有多么令人心动的女人。
那个女人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有人等在门外，像受到惊吓的羚羊般，不断地往后退。
她往后退的时候，身上的长裙就像流水般飘动，宛如迎风起舞，衬得她的腿更美，美得让人宁愿为她下地狱。
我的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转过头，去看司马超群的脸。
司马超群的脸……平和静谧得如同雪后凉薄的天。
并没有露出丝毫我想象中的惊艳之色。
我只好僵硬的回过身去看那个女人。
她并没有把门关上，只是在门边缩成一团，整个人彷佛都已失了神。
好一会儿后，她好像忽然清醒过来，冲着司马超群欠身行礼。
我的丈夫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见了，便立刻躲回门后，用力的将门紧紧关上。
「超群……」
我的话还没说完，司马超群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开。
「超群，那个女人是谁？大镖局里怎么会有那种地方？超群…等一等…那里到底是…超群、超群……」
沿路上，我一直不断地追问，可是他始终没有回答我。
司马超群走得很快很急，急且快，我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只能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
平时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平时，他总是会顾及我，体贴的配合我的步伐，当然更不可能这么用力的扯着我走。
天空又开始飘下细雪。
又冷又无情的雪。
我们走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扇门时才停下。
司马超群慢慢地松开我的手，把自己身上那件银狐斗篷解下来披在我的身上后，又仔细的替我把带子系上，还顺手理了理领边的细毛。
「……别再去了。」
司马超群的声音很轻，他的话语里也没有丝毫愤怒之意，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的在警告我。
「总镖头、夫人。」
卓东来撑着把油纸伞，冒着风雪向我们走来，郭庄和孙通都跟在他身后。
我就知道他迟早会找过来的。
「怎么了？东来。」
司马超群转过身，笑着和卓东来说话，他的表情、他的语气都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刘帮主已恭候总镖头多时。」
卓东来向司马超群躬身行礼后，便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他。
这时我才注意到司马超群的发上和肩上都沾了不少飘落的雪花，有些地方的雪花甚至早已化成点点水痕。
「知道了。」司马超群伸手接过伞，又喊道：「郭庄！」
「是，总镖头。」
「送夫人回屋。」司马超群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伞交给郭庄。
「婉儿先回去吧！」他回过身，握着我的手柔声说道：「有什么话，晚一点再说。」
我也柔声答道：「婉儿知道。」
司马超群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卓东来自然是跟在他身后，只是当司马超群背对着我的时候，卓东来忽然转头瞥了我一眼。
那一眼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我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但我知道郭庄一直陪在我身边，因为他一直撑着伞替我挡雪。
我没有再问司马超群那扇门的事，连提都没有提过。
后来又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洛阳雄狮堂的堂主朱猛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一个翩舞如蝶、如飞天仙子般的女人，据说朱猛连一刻都不能离开她。
第二件事，卓东来打算收郭青当义子，让他继承卓家的香火。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司马超群的态度。
──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那让我相当清楚的明白，对于卓东来那些阴私隐晦的秘密，我的丈夫……司马超群并不如表面上所展现的那样毫无所觉。
只是进不得、退不得，那就只能逃了。
逃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