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桃》好好学习

7、第七章

　　波士顿喜来登大酒店VIP包间。
　　大理石的桌面，长到看不到对面。
　　景德镇的精致陶瓷餐具。
　　面前是中国公馆名菜：开水白菜。
　　看似清汤之上漂浮着几片白菜叶，实际上是将老母鸡、老母鸭、云南宣威火腿上的蹄子、排骨、干贝等鲜货分别入沸水锅中，除清血水和杂质捞出再洗净，一起放入汤锅内，加入足量清水、姜、葱，烧开后打去浮沫，加料酒，改用小火保持微开不沸，慢慢地熬至汤出鲜味，接着将净鸡脯肉打成茸，用凉的鲜汤把肉茸搅成豆浆状，倒入烧开的鲜汤中，这时鲜汤会出现奇妙的景观：汤中的杂质争先恐后地吸附在肉茸上，慢慢地形成一个球状物，10分钟左右将球状物捞起，弃而不用。如此反复2-3次，直到把汤“清”得如开水般透澈。微黄的“开水”做成，把白菜心放入沸水中断生，再用清水漂冷，去尽菜腥后放入漏勺中，用“开水”自上淋下，直至白菜烫熟，烫过白菜的“开水”则另作他用，不能用回开水白菜之中。将烫好菜心垫在汤盆底，轻轻倒入“开水”，这才算是结束。
　　意大利教父巴多罗买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最后的晚餐，她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姚桃心不在焉地夹起一片白菜叶，然后送进嘴里。
　　没有死，就无所谓最后。
　　她下午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手链上的□□。
　　小巧的手链上竟然密密麻麻缠了几十根导线。
　　然而布置简单到姚桃不敢轻易下剪子。只是，没有尝试就永远不可能成功。在剪开绝大多数导线之后，姚桃终于明白这个装置的精髓所在。只有两根线，柔柔弱弱缠绕着，一红一黑，妖冶如暗夜的舞蹈。二分之一的正确率，似乎很高了。可惜对于生命来说，不是百分之百，就不能轻易选择。生命毕竟不是机读卡上的选择题，错了能够用橡皮抹去重头再来。
　　姚桃用一小时的时间打开装置拆掉其中的80%，用了四个小时瞪剩下的两个线。
　　在期间她给姚杉打了个电话，占线。
　　给麦香香打了个电话，占线。
　　然后她按了老爸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按呼叫。
　　不过，姚桃郁闷一小会儿之后释然，姐又不是真要挂了，这么悲悲戚戚干什么。遂继续瞪“红与黑”，一直到巴多罗买派人叫她提前用晚饭。
　　出去的时候，姚桃审视了全身上下，最后将小剪子塞进bra里。如果到时候真没办法，随便剪一根就跑，选择题瞎蒙总比空着好。
　　晚饭的时候，姚桃脑子里只在想一件事，剪了线怎么跑。如果从大堂走应该会有人，那么翻窗的话冰又太滑，自己指不定得摔死。从地下停车场出去貌似不错，可这之后呢……
　　就在她考虑这一切的时候，她忘记了还有一种可能，白墨率人来英雄救美。
　　所以，在听见侍者给巴多罗买报告白墨到了的时候，姚桃差点被白菜噎死。
　　她就维持着呆滞状态被带到白墨面前。
　　白墨穿着黑色的防寒服。帽檐上有未化开的雪。
　　秦一和林梓燕一如既往跟在后面。
　　甚至没有一声寒暄，白墨匆匆扫了姚桃一眼，就直接问巴多罗买：“你要什么？”
　　“解释。”
　　“任务。”
　　“买主？”
　　“无可奉告。”
　　巴多罗买抓起姚桃的手，手指滑过银链，微笑道：“那么不要怪我托这个女人帮我把雪莉的手链送到天堂。”
　　姚桃额头在那一瞬间浸出冷汗。
　　白墨又看了姚桃一眼，声音低沉而平静：“青城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包间。”
　　巴多罗买放下姚桃的手，坐回沙发里：“我给了你一天的时间准备这一切，只是你不敢动我。”
　　白墨笑得竟有些邪气：“阁下可以试试。”
　　巴多罗买拿出遥控器。
　　秦一立刻将枪对准他。巴多罗买缓缓把遥控器移到姚桃的项间。
　　秦一的动作的一顿。他可以瞬间用子弹穿透那人的太阳穴，只是那一瞬间同样足够摁下引爆按钮。现在巴多罗买将遥控器抵在姚桃的脖子上，也就是说如果想破坏遥控器就必须打穿姚桃的喉咙。
　　巴多罗买清清嗓子：“白墨先生已经做了决定么？”
　　姚桃眼睛也不眨看着白墨。
　　巴多罗买带着姚桃后退了两步：“三，二……一。”
　　嘭的一声！
　　手链飞出。
　　白墨竟然一枪蹦断了手链上唯一没有线缠绕的不到一厘米的部分！
　　子弹贴着姚桃的手腕飞去，她敏捷地侧身一滚，低头看见细细的血线沿着手腕流下，像是缠绕着的瑰红的手链。
　　林梓燕朝巴多罗买的大腿连开三枪。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巴多罗买猛地扣住了姚桃的脚踝，死死扣住，紧接着立刻扯住姚桃，卡上她的脖子。
　　秦一气得跳脚，按下林梓燕的枪，一叠声骂操。
　　巴多罗买腿上鲜血浸出，他却依然微笑，只是放低的要求显示了他的狼狈：“白墨先生，我现在要联系意大利总部，你可以叫人杀了我，然后与整个黑手党为敌。”
　　秦一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老子杀你做鸟？把姚桃放了。”
　　巴多罗买没说话，朝白墨扬扬下巴。
　　白墨静静道：“把姚桃放了。”
　　巴多罗买哼了一声，扯下领带将姚桃与自己捆死，然后掏出手机。
　　秦一瞄准巴多罗买。
　　“把枪放下！”他吼道。
　　秦一迟疑片刻。
　　巴多罗买拿枪抵住姚桃的肩胛骨，毫不犹豫开了一枪。
　　“我说了，把枪放下！”
　　姚桃白色的毛衣上立刻溅开殷红的血晕。骨头被击碎的感觉，她疼到甚至双脚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秦一眼睛瞪大，立刻放下枪。
　　白墨脸色一沉。
　　这下领带虽然柔软，但现在这个时候远距离绝对无可奈何。用枪射击就势必伤到姚桃的动脉，而姚桃本人徒手根本不可能解开领带。
　　对于巴多罗买来说近乎完美的办法。
　　可惜事实上……姚桃并不是徒手的。
　　青城的铁三角诧异地发现巴多罗买在一旁拨电话时，姚桃一直在后面诡异地扭来扭去……似乎……没错……仿佛……的确是……在摸胸……
　　万年冰山的林梓燕脸上都有石裂的痕迹。
　　在下一刻，姚桃从胸前摸出一把小剪刀，秦一差点跳起来。
　　巴多罗买仍然毫无知觉，等待电话接通。
　　房间里安静到足以听见剪刀裁开领带时丝布断裂的声音。
　　白墨清了清嗓子。
　　秦一立刻冲着巴多罗买开始咆哮：“狗娘养的，你最好祈祷电话接通，赶快让你们狗日的帮派把你接回去，少来青城坏事。”
　　巴多罗买奇怪地看了一眼秦一。
　　秦一呆了片刻。
　　嘶——
　　林梓燕迅速撕下衣服的一角，发出同样的嘶嘶声。秦一立马对姚桃喊话：“坚持住，二丫头，小燕已经把布条裁好了，马上就可以包扎你的伤口！”
　　3厘米，2厘米，1厘米……
　　领带被完全的剪断。
　　姚桃猛地站起来，抬腿就扫向巴多罗买的手，手机落下的瞬间，姚桃将剪刀抵在巴多罗买的颈动脉上。
　　她拖着巴多罗买面向白墨后退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秦一扶墙：“二丫头，你哪个姿势……是拿巴多罗买威胁我们么？”
　　姚桃嘴角抽搐了几下。
　　自己绑了巴多罗买的确没什么用。
　　她不甘心地用中文问白墨：“你不杀他么？”
　　白墨摇摇头，用英语回答：“青城不需要与意大利□□结仇。”
　　姚桃恼火地上下打量意大利男人，再想想这几天自己受的委屈，对准他锃亮的皮鞋，一脚踩下去。巴多罗买疼得哼了一声。
　　姚桃白他一眼，用力又拧了几圈，还不过瘾，取下一只高跟鞋，对着巴多罗买的大头皮鞋泄愤地使劲敲了几下，最后才气哼哼地放手，无比傲娇地把鞋子穿上。
　　目送巴多罗买一瘸一拐郁结地仓皇离开，秦一猛吞几口口水，被林梓燕冰岛一瞥给煞了回去。
　　白墨有点好笑地想：孩子气。但下一秒他扫到姚桃肩上的血红一片，再也笑不出来。
　　姚桃退到沙发上，努力给自己止血，就像……舔舐伤口的猫。
　　她感到一圈影子环住自己，白墨的声音轻下来，竟然透着一股阴柔之气，像是一种神秘的催眠：“会很疼，但我必须先帮你止血。”
　　姚桃扬起脸，白墨挡住了灯散发出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接着他蹲下来，拿着林梓燕刚刚撕下的衣服条。
　　在白墨的手碰到自己肩膀的那一秒，姚桃忽然像是触电一样，她用没受伤的一边推开白墨，然后一言不发开始往外走。
　　白墨蹙眉：“梓燕，拦住她。”
　　姚桃暴怒，回身就对白墨比凸：“白墨我真受够你了！有种你杀了我，姑娘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树好桃！”
　　白墨没说话，目光安安静静落在姚桃身上。姚桃被看得发毛，又软下来：“我错了我错了，您看我刚死里逃生不是，您留我条小命吧。”
　　白墨叹了口气：“不要任性，过来！”
　　姚桃心里委屈得快要掉眼泪，自己被他卖了，这人怎么还有脸跟自己说话……但姚桃这妮子无药可救之处在于，其在大哥阴影下形成的无与伦比的狗腿，该扮太监就绝不当娘娘。她撇撇嘴，还是挪到白墨身边去。
　　血就这样一路跟着滴。姚桃走到一半脸色就开始发白。
　　白墨直接上前一步，抬手一根布条封住伤口。姚桃脸色更白，痛得直哼哼。
　　白墨竟然在那一刻觉得有点晕血，他连着摁了三根布条也止不住血在毛衣上绽开，于是迅速把姚桃的衣服从肩上拉下。他抿了抿唇，姚桃的肩膀居然被生生钉出一个洞。没有毛衣把流出的血吸住，大片大片的红色散开在姚桃白皙的肩部，夹杂着被击碎的骨头渣，触目惊心。
　　秦一声音都在发颤：“操！”
　　白墨沉默。姚桃有些不自在地准备把衣服拉回去。
　　猛地，白墨低下头，吻住了姚桃的肩膀。
　　他的嘴唇冰凉，像是波士顿落下的雪花。
　　姚桃傻眼，咯咯咯咯开始语无伦次。
　　反应过来之后，忙着推白墨。只是此时她浑身根本使不出力，白墨抬眼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眼睛深邃到姚桃吓得一屁股坐回沙发里。
　　秦一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摸手机准备艳照门。
　　唯有林梓燕高深莫测一笑，云淡风轻拨通电话：“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请派医生到波士顿喜来登酒店，我们有人肩部受伤。”

　　姚桃躺在床上。
　　白墨在一边削苹果。
　　没有错，白墨在削苹果。
　　他低着头，神情甚至谈得上专注。厚厚的窗帘的被拉上，只有床头淡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连睫毛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黄。
　　姚桃疼得要死，却不敢出声，紧张得直冒汗，汗水染进伤口，跟撒盐似的。
　　于是姚桃僵硬在一边，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被咬到发紫。
　　白墨削苹果时苹果的皮不断，一圈一圈落下，等到他拿着一个被扒了皮圆圆的苹果时，姚桃细细的眼睛已经瞪到溜圆，双目无神，就差脚一蹬然后嗝屁升天。
　　白墨吓了一跳，连忙把苹果放进果盘，指尖滑过姚桃全是汗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
　　姚桃一脸呆滞的表情：“我要回家见哥哥去。”再跟你呆下去，我就要死了……
　　白墨起身，把酒店的窗帘拉开。
　　阳光瞬间被倾倒进房间，光芒万丈。
　　姚桃下示意用手遮住眼睛，眼睛又恢复了细细弯弯。
　　白墨顿了顿，走回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你伤口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然后他把苹果递给姚桃：“现在把水果吃了。”
　　姚桃接过，咬了一口，一动嘴牵动肩上敏感到不行的神经，立刻僵硬。
　　白墨的眉头紧锁：“疼么？”
　　“……疼。”姚桃的话刚一出口，眼泪忽然就毫无预警的落下来，像是这几天积累的郁闷与疼痛的释放，再也止不住，一颗接着一颗，连成线，随着姚桃自己的抽抽噎噎砸下来。
　　姚桃似乎自己都被眼泪吓住了，她一边抽噎，一边有点手足无措地抹眼泪，却越擦越多。她有点尴尬地偷偷瞄了白墨一眼，白墨却刚好捕捉到她的目光，他注视姚桃，姚桃只好更尴尬地把头埋下去。
　　白墨黑色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姚桃，这时索性将姚桃的脸正对自己，拇指顺势将眼泪抹去，眼神复杂到难以描绘：“对不起。”
　　姚桃本来哭哭啼啼女生本色暴露，结果此刻再次炸毛：“对不起有什么用？！”她说话的时候眼泪随着夸张的表情一弹一跳的掉下来，明明怒气冲冲的反问一时之间滑稽起来。姚桃的手在天上乱挥一阵，觉得自己更丢人了，恼火地坐起来，开始穿外套：“我要回国回国！走了走了！”
　　白墨站在原地表情少有的生气。
　　“姚桃你怎么能任性成这样？”
　　“我任性？！”姚桃立刻刹住脚步，回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不走我该干什么？等你再把我拖住要挟我爸？”
　　“姚正国本来就是政府派到青城内部的官员。是他背叛青城。”
　　“我管他是什么！他是我爸。他要是政府官员，我就是政府官员他闺女！”然后又觉得不够发泄似的，姚桃接着骂，“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青城BOSS就可以随便欺负我！”
　　白墨眼中闪过刹那的错愕，转眼又恢复平静。他站在原地，问得很轻：“你觉得我一直把自己当青城的BOSS？”
　　姚桃几乎脱口而出“不是”，但白墨的气场压抑到了极点，她把话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
　　只是那一小会儿的犹豫，白墨已经静静道：“你受伤了不方便走，我让林梓燕今天晚上之前把机票给你订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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