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与堇虞奇遇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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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生辰亦称圣寿节，一般会大庆三日。圣寿节当天，今上会陪同太后，皇后还有各宫嫔妃，皇子公主在宣德楼受万民朝拜。藩王大臣亦会到场，不过同后苑娘子们隔着两道帷障，以划清界限。
在宣德楼受万民朝拜之后，便会前往紫宸殿用晚宴。晚宴上不仅有百戏诵诗，还有小儿队舞，杂剧表演等等。
在一切开始之前，也就是圣寿节当天早晨，皇后会带领各苑娘子与公主一起前往龙德宫，向太后祝贺问礼。请安结束后再坐下来闲聊，在正式礼仪开始前有个放松的机会。
但由于张皇后去年崩后，今上未再立后，所以带领娘子公主这一任务便自然而然落到了沈贵妃头上。
等常羲将一切打理妥当，娘子们都已聚在一起等候许久，沈贵妃正在对她们吩咐着什么，不出意外大概又是注意仪态之类。
她站在大殿后门的地方，沈贵妃就与她隔着一道屏风。
沈贵妃不温不火地说着：“这几天劳累大家，圣寿节结束会给你们每一人备上一份礼物的……”
阿珉轻轻拍了拍常羲的肩膀，常羲回头，便看见堇虞和惜文站在殿外。
今日堇虞不同往常，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额上点着一颗珍珠面靥，淡朱色薄唇微启，面庞白皙犹如霜华。
堇虞发觉常羲凝视着她，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往外又挪了挪步子，示意常羲出来。
常羲识趣地出殿，跟着堇虞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常羲在殿内看到堇虞，早就心花怒放，乐呵呵地就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一下。
谁知堇虞皱眉“啧”了一声，一下推开她的手臂：“我去云岫台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就猜你溜到这里来，果然所料不差。”
常羲眉开眼笑道：“某人这么想我？不过是几天没见而已。”说完又拉起堇虞的袖口腻腻歪歪，被堇虞低声呵斥几句才啃罢休。
忽然又想起什么，原地转了个圈，最后在和堇虞目光交错时说道：“特意在圣寿节好好打扮了一次，六公主高抬贵口评价一下。”
堇虞果真肃然起来，踱着步子围着常羲走一圈，在常羲身后突然停了下来。
常羲发现她忽然停下来，转头问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堇虞点头，伸出手在常羲头上一支湖蓝色琉璃簪上轻点一下，开口便道：“我见识少……”
常羲马上笑着插嘴道：“你吹牛。”
“好，确实在吹牛，”堇虞颇觉好笑地叹口气，“我想说，这琉璃簪是不是沈贵妃收藏的那支？”
常羲不明所以地点头，继续问道：“然后呢？”
“这支琉璃簪相传是太平公主亲手所制，你知道这段来历吗？”
原来见识少的人是我，常羲想道。于是抬眸笑道：“肯定不知道，知道就怪了。”
堇虞又皱起眉，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常羲是这种反应：“我朝最忌讳妇人掌权，太平公主过往事迹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常羲瘪嘴不以为然道：“我自然晓得，只不过并非每个人都会细看我今天戴了什么首饰吧，这样谨慎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
堇虞轻声冷笑道：“并非杞人忧天，凡事多长心眼不是坏事，你缺心眼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缺心眼。”
常羲听完这话愣怔半晌，不可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缺心眼？”
堇虞继续剖析道：“而且，琉璃易碎，这个寓意也不好。”
阿珉听了都忍不住笑出来：“六公主向来心细，可要好好教教郡主。”
常羲嘟着嘴，有些不太高兴。这琉璃簪是沈贵妃从殿库中千挑万选送给她的，今天早起又犹豫不决才选定了它。现在迫不得已必须换一支，免不得又要重新来过。
更重要的是，现下马上就要出发龙德宫，不知沈贵妃还会不会给她时间换首饰。
堇虞一眼看出了她内心的踌躇，便道：“沈贵妃若问起，你就直说，她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阿珉去报告沈贵妃常羲耽误时间的缘由，沈贵妃果然没有责怪她，看上去还非常欣喜，直赞叹常羲终于长大了。
并没有用上多少时间常羲便重新换了一副头面，挽着堇虞同沈贵妃一起去龙德宫请安祝贺。
踏进龙德宫时，太后正拉着一位女子的手，殷殷切切地说着什么。原先隔得太远，只看得出来是个姑娘，此时走进一看，居然是云娇。
娘子们都安分地排好顺序向太后道贺，恭贺完后便按着次序坐下。
云娇起身，拨开帘子，经过常羲时悄悄捻了捻她的袖口。然后站回太后身边，由太后一一给她介绍堂下都是何人，她也端庄稳重地一一笑着行礼。
到堇虞时，太后含笑道：“这是堇虞，官家的第六个女儿。”
云娇眼中带笑地抿唇，朝堇虞深深一福道：“延平公主万安。”
堇虞也颔首还礼，再抬头时细看云娇眉目，勾起薄唇似笑非笑道：“姚姑娘多礼了，百闻不如一见。”
云娇正思索着如何回话，就听太后叹息道：“堇虞自小便是这样的性子，爱驳人话头，并非厌恶你的意思。”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常羲坐在堇虞身边，似乎听见她的一声冷笑，但又转瞬即逝，只余下嘴角衔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太后哪里能看见堇虞的神态，继续说道：“堇虞小时候孤身一人到汴京，没有生母照拂教导，性子难免比旁人刁钻古怪一些。”
一时间殿内众人神情各异，陈淑妃轻咳一声，其他人有觑眼看堇虞表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惘然不知情的。
云娇讶然回视堇虞，眼中更添了些许同情。
常羲心中一紧，暗道不妙，悄然握住堇虞藏于袖内的左手，只觉所触及的肌肤一片冰凉，指尖也在细不可查地颤抖。
堇虞出乎意料地没有挣脱，反而更用力的攥紧了常羲的手，森然道：“哦？原来太后还记得。我只当太后贵人多忘事，过去自己做了什么已经通通忘记了。”
太后这才发觉不对劲，皱起了眉头，斥责道：“堇虞，这些年对你太过放纵，让你养成这样无礼的性子，是我之过。但你也记住，当年的事并非我一人造成。”
陈年旧事最忌讳翻老账，不然又会多出不少牵扯，因而大家都默契地不敢接嘴。
“对，你的错，你不是不承认吗，太后娘娘？”堇虞幽冷的目光直刺向太后。
四周空气霎时冷下来，还能听见有宫人细细抽气的声音。
这回换常羲手抖了。相识多年，堇虞第一次在长辈面前说出如此刻薄入骨的话，而且是在圣寿节上，让人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惧怕更多。
只有常羲知道，堇虞是有多厌恶多逃避这个话题。童年时的遭遇，是她一辈子都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噩梦。
太后被人当面反驳，面子便十分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道：“我是为你好，你不心存感激反而心怀怨恨，真是白眼狼一个！”
常羲右手兀地一松，堇虞放开了她的手，施施然站起，连礼都没行便旁若无人地走出龙德宫，气得太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下便有宫妃奇道：“六公主最是循规蹈矩，怎的今日僭越至此？实在奇怪。”
云娇伸出手在太后背上顺气，低低在她耳边劝解着，太后侧过头表示不愿听，云娇只好住口。
太后冷声道：“这小蹄子，终究是年岁太小不懂事，用不着理她。”
陈淑妃忙附和称是，赶紧换了另一个话题闲聊，便有几名娘子加入话题，太后脸色这才慢慢好转。
常羲听不进这些人的话，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堇虞的颤抖，不由得苦涩一笑，竟觉得堇虞所为并没有错。若换成是她，怕也是要当场驳回太后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与堇虞奇遇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