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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没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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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西餐其实是一件很消磨时间的活动。
江桦以前为了经营自己明面上的总经理身份,三五不时会带几个“客户”来西餐厅消费。所以他的用餐礼仪没问题,对西餐的各种仪式也了然于心。和中国宴席习惯摆一桌菜热热闹闹的不同,西餐是一道一道上的,什么开胃酒、前菜、汤、副菜的,上完菜吃完这一顿饭能磨蹭两个小时。
不过这时间对他们今天的行程来说刚好,所以没什么好挑剔。
令他惊讶又不那么惊讶的是,穆扬的西餐礼仪没有任何问题。
餐厅很安静,各个桌上的客人们都保持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安静缄默,极少言语,偶有交谈也是为了夸赞食物的美味、环境的优雅,然后相视一笑,就算完成交流。
江桦才不管这些,趁着上菜和吃饭的间隙闲聊几句,“穆小姐以前也去过西餐馆?”
穆扬正小口小口抿着根本不合口味的奶油汤,闻言擦擦嘴角,“嗯,和学校的同学们组织过一次活动去吃了西餐,以前去南方的时候偶尔也会去西餐厅吃一顿。”
作为前十八年身上根本没有揣过一毛钱的人,穆扬在自己赚钱之后完全没有想着节俭——当然,她会给留出自己的学费生活费,但剩下的钱会全部被她花干净,而且全花在吃喝玩乐的享受上。穆扬去遍广城、特区、上海有名的国营饭店,又去尝试了以前从未尝试过的西餐,她给自己买了很多衣服裙子,哪怕其实根本穿不了那么多,只要想到自己拥有就会很开心。
这种消费习惯直到穆扬决定买房才终于改变,不过该享受的已经享受,该见过的世面也已经见过,穆扬并不觉得自己花的钱是浪费或者打了水漂。
就像刚开学,她可以在一起去“开洋荤”的所有同学面前显得游刃有余,现在也可以这样淡然地回复江桦,不至于露怯。
“其实我们以前去老莫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吃西餐有什么讲究,都是乱点一气乱吃一气。”
江桦嘴角带笑,主动跟她说起以前吃西餐的经历,“这些西餐的道道儿都是后来我带客户来私营西餐厅才知道的,学的时候我还想这帮外国人也怪可怜的,就吃这么几样东西还搞出这么长的流程……所以吃来吃去发现最合胃口的还得是咱们中国的菜。”
穆扬深有同感地点头,她也是吃过好几家西餐厅之后才发现西餐其实不怎么合胃口,吃的更多是个时髦和形式。
“是啊,我也觉得还是老家菜最好吃,西餐偶尔尝个新鲜还不错。”
“其实我一直想问,穆小姐每年去南方做的都有些什么生意?”江桦举起酒杯抿一口,深邃的桃花眼垂下,睫毛在烛光下打下淡淡的阴影,闲谈一样随口问起。
穆扬没觉出异样,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便答了:“没开学以前我在南方靠唱外语歌赚钱,后来寒暑假再去的时候就什么方便做什么,临时给外国人当翻译、给服装店当模特、摆地摊卖东西、倒买倒卖点货物,反正都是小打小闹。”
这年头赚钱最多的私人当属“倒爷”,就是在一个地方进货到另一个地方卖出,玩得大的就是出国走私,玩得小的倒卖一次也能赚不少,穆扬就属于小打小闹的类型,随便卖点衣服手表之类便携的东西。
“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很不容易了,”江桦感叹,“这几年外面都挺乱的,我知道的倒爷十个有八个得被劫道的扒一层皮。你一个女孩能安全走一趟已经足够说明你的本事了。”
“我可做不了倒爷的活,最多骑自行车去乡下卖点衣服。”穆扬耸耸肩。
穆扬也常听认识的人抱怨买卖不好做,因此她倒卖也只去固定的地方,卖点不值得抢的东西。不过倒腾一次东西太累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穆扬也只干过一两次,更多时候她还是找点轻松的跟自己特长有关的工作。
江桦:“就连我们公司的货物走在路上都可能被劫,更别提你们这种单打独斗的,你一个人卖衣服吗?那也很有风险……”
“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我在那边认识几个朋友,偶尔搭伙。”
就这么边吃边聊,一番消磨后时间已经三点半,秋日的午后不那么热,吃完饭刚好溜达去公园。
二人吃饱喝足上了那辆凤凰车,江桦依旧不紧不慢,顺着巷子大树的阴影躲太阳骑车,后面载着侧坐在座位上有些微醺的穆扬。
西餐的餐前酒和佐餐酒的度数虽然都不怎么高,但穆扬的酒量也好不到哪去,喝完后倒是没醉,只是有点困困的,脑袋一下一下点在江桦背上。
江桦侧头看她:“穆小姐?”
后座的穆扬慢半拍应声:“嗯?”
江桦:“你是不是喝醉了。”
穆扬:“……我没醉,只是有点困。”
说话一字一顿,但非常认真,跟平时的穆扬有些不一样。
日常的穆小姐这会早该拿白眼看他了,江桦心想,原来穆扬喝醉是这个样子的,认真又老实,表情也没有平常冷淡。
他故意问:“穆小姐,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喝醉了,我们可以改日再说。”
“我说了我没醉。”
穆扬有些不稳地抓着他的衬衫后摆,抬头瞪一眼他的后脑勺,表情不是很耐烦,“你都安排好了,我可不想因为自己干扰你的活动安排——我们签了协议呢!”
说到协议,她的表情居然有点骄傲,不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行动失败,协议推迟。
江桦:“……您还挺有协议精神。”
“那当然!”
“得嘞,那就继续。”
江桦把车骑到北海公园。
穆扬其实对北海公园挺熟悉的,毕竟她的钢琴课都是在这上的。不过她每次来都是为了上课,直来直往,确实没怎么在公园玩过。
江桦骑车带着她进门,先停在小亭前面买了一瓶北冰洋汽水。
“来瓶汽水解解酒呗。”
他下车去买了水,车子停好,穆扬依旧在车后座坐着,江桦站在后座,举着瓶子递给反应就是有点慢的穆扬。
“汽水能解酒?”穆扬接过还带着冰气的汽水瓶,握在湿漉漉的侧壁上,认真发问:“你知道汽水能解酒?怎么知道的,做过实验了吗?”
江桦面无表情:“没做过。”
穆扬抬杠理直气壮:“那你凭什么说汽水解酒?”
江桦:“因为那是我胡诌的,祖宗,能饶了我不?”
穆扬有些气闷:“江桦,你这个人,不真诚。”
不真诚的江桦把喝完的汽水瓶还给摊主,推着自行车带她进了公园里,“行,我不真诚。”
一人一车路过碧绿的湖泊,在岸边杨柳树下慢悠悠前进,看见湖里的天鹅船,穆扬忽然拽了拽江桦的袖子,“我想坐船。”
江桦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天鹅船?”
穆扬点头。
江桦忽然一笑,有些恶劣地问:“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你才能坐船——穆扬,你知道天鹅船为什么要做成天鹅船吗?”
酒后反应逐渐单程的穆扬一呆,天鹅船为什么做成天鹅船?她愣住了。
“怎么样,知道吗?”江桦催促。
穆扬绞尽脑汁。
“看来是不知道了,”江桦故意一副恍然的模样,贼笑着问:“不知道也行,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带你去坐船。不过我和你说了你之后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懂了吗?”
想不到答案的穆扬只能点头。
“天鹅船之所以是天鹅船,当然是因为人们是模拟天鹅做出的船咯!你没见过天鹅吧,天鹅带娃都是背在背上,藏在翅膀里的,人从天鹅里获得灵感,才做出这样的船。懂了吗?”
如果穆扬还清醒着,绝对会翻个白眼说“就这?就这?”,可惜她现在是醉酒后的单线思维。然而就算醉酒,穆扬的小脑瓜转了两圈,也意识到其中有些不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江桦,你不真诚!!”
不真诚的江桦像恶作剧成功一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