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不婚主义的协议婚姻》红桃Queen

16、浪漫

　　江桦骑着自行车，打算带穆扬去王府井新开的一家西餐厅。

　　自从开放以后北京的西餐厅数量骤增，江桦在这方面深有体会。他们十六七岁那会大院里小崽子们请客必去老莫，好像除了老莫餐厅没有地方配得上他们的格调。现在能去的地方就多了，今天开一个意大利餐厅，明天去尝尝那个法国餐厅，吃来吃去发现最合胃口的还得是老北京自己的餐馆。

　　不过请客嘛，还是请穆扬这种洋腔洋调的靓女，不去个西餐厅多没牌面啊。

　　所以江桦特地挑了一家没开多久但味道很不错的西餐馆，太正宗的他吃不惯，想必穆小姐也不愿意吃那血呼啦擦半生不熟的牛肉，这家据说算是符合国人胃口的西餐店。

　　江桦优哉游哉带着穆扬行在路上，并不着急，路过某家栽种在路边的花时还手欠地摘下一朵，一只手背在身后举起，用秋季难得的鲜花给靓女献媚。

　　穆扬接过花，被这有点小浪漫的举动逗得弯起眉眼，“你这两下也太熟练了。”

　　可不熟练吗，江桦甚至颇有先见之明地加紧蹬了两步，在后面花主人找出来骂街之前及时逃跑，扬长而去。

　　崭新的自行车在胡同里七拐八绕，高大的青年带着漂亮姑娘穿梭其中，路过挨家挨户泛黄的大树，在光影错落的小巷里逃跑，从大街小巷的烟火气里冲出去，一直行到大街上。

　　“这家人种花很多年了，”江桦这会才笑着跟她说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我有个哥们，那会骑着带姑娘出来耍，就从那户人家门口拽了十几朵花送给姑娘，把人家气的呀，追着他撵了几条街！”

　　“他这事传得忒广，后来我们大院里的大小爷们带姑娘出来都得过来摘朵花——不然刚才人家也不会发现那么快。”

　　被江桦拿糗事出来讨姑娘欢心的自然是他的好哥们杨宏兵，杨宏兵能立志学导演，那是从十几岁就能看出骨子里有点文艺气息的。

　　别的京城顽主拍婆子是送吃的送喝的带姑娘出去玩，最好能带姑娘去溜冰——还能沾点小便宜。他就不一样了，杨宏兵泡妞能想到给姑娘送花，给姑娘拍照，把姑娘哄得眉开眼笑，可惜十几岁的青少年囊中羞涩，连送人的花都得薅别人家门口的，连累姑娘同样被撵了一路，下车后深觉丢人，直接把杨宏兵甩了。

　　杨宏兵同志的初恋就此惨遭败北。

　　江桦这会想起好兄弟那时的表情依旧嘎嘎乐，他扭头看一眼穆扬，挑眉：“那小子追的姑娘觉得他丢人，连累自己，下车以后直接把他甩了。穆小姐你看起来倒是很淡定嘛？”
　　不仅淡定，刚刚逃跑的时候都只是轻轻揪着他的衬衫，隐约还能听到她细细的笑声。

　　“我觉得这样很浪漫啊。”
　　洋腔洋调的穆小姐有点与众不同，表示这朵花自己收得很满意，“虽然对不起被摘花的那家人，但如果一个少年囊中羞涩去偷花送给心上人，我会觉得这简直太罗曼蒂克了，那个姑娘错过了一场绝美的恋爱。”

　　——她还觉得人家姑娘没眼光。

　　江桦：“？”

　　穆扬感叹：“如果是我一定会答应的。”

　　江桦：“……”
　　？？？这俩人居然对上脑电波了？！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你觉得那样浪漫？”
　　杨宏兵这傻事可是被大院里的大小伙子们嘲笑快十年了，每次有人带妞出来揪朵花，就相当于他的事迹再被拿出来嘲笑一遍，这也能叫浪漫？

　　穆扬举起手里那支花，同样难以理解：“这还不浪漫吗？”
　　她都能想象少年举着参差不齐的花朵，上面甚至带着新鲜的绿叶，满脸羞涩、眼神爱恋送给自己女朋友的画面，青涩，但美好。哪怕这束花是在仓皇奔逃的自行车上送出，也依旧不损半分其中的心意。

　　多浪漫的礼物啊。

　　江桦恍恍惚惚，他觉得难以理解，但他不说，只是心里默默做出决定，决不能让穆扬和杨宏兵有机会见面——否则这俩人估计是要看对眼的，到时候杨宏兵要带穆扬私奔，穆扬还得觉得俩人为了真爱逃离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行为浪漫。

　　“问题是……”
　　穆扬怀疑地看着他的后背，“你要是不觉得浪漫，为什么要摘人家的花啊？手欠？”

　　确实手欠的江桦：“……”
　　草。

　　·
　　路上的小插曲过去没多会，二人就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到了，菲斯特儿，穆小姐请下车。”
　　江桦将车停在名叫“菲斯特”的餐厅门前，示意穆扬下车。

　　两人装束平平，一个穿着衬衫长裤，一个一身格子连衣裙，身上什么装饰都没有，甚至头发因为刚才的“偷花奔逃”有些散乱，看起来完全不像来吃西餐的人。

　　这年头吃西餐依旧是一件很有格调的奢侈行为，私营西餐馆的价格更是对得起“奢侈”这两个字，所以为了搭配这种奢侈，人们多少要表现出一些高雅的姿态出来。比如穿上一身正装，比如精心打理一番自己，再比如有条件的开车，没条件的租车，反正总不可能像这两人一样，平平无奇，简直跟出门去胡同口买焦圈儿一样。

　　太不尊重这地方的消费金额了。

　　别人生怕在这种场合穿得差了、表现差了丢人，这样两个与众不同的人简直让餐厅门口的招待员震惊。

　　是的，这颇有格调的西餐厅不仅门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Feast”单词用花体镶出来当招牌，门口两级高出地面的台阶用红毯铺好，窗户是教堂和城堡那样的圆拱形，还十分贴心安排了两位盘亮条顺的美男美女在门口招待。

　　可惜只有脸皮薄的人才会害怕丢脸，下面这两个人就没一个脸皮薄的。

　　江桦从小性格就是张扬霸道那挂的，现在也只是把那点嚣张内收回去，变成成年人的漫不经心，本质上他并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去不了的，区区一个西餐店，难道还要他为了配合他们的格调，现在弯回去换衣服换车啊？给他们脸了。

　　他能来这吃饭就是给面子了。
　　——就是这么自信爆棚。

　　至于穆扬，她也不是讲究自尊、害怕招惹眼神的人——她还觉得偷人家花的行为浪漫呢，这也是个厚脸皮的。

　　穆扬看过那部叫《罗马假日》的外国电影，在重复观看几次后她得出的某个感触是，外在条件改变的只是外人对你的看法，实际上你是什么人，并不会因为外人的看法而发生改变。

　　毕竟公主不可能因为换上平民的装束、开始骑自行车就不再是公主，江桦骑自行车也是那个总经理江桦，她坐自行车也还是她穆扬，所以她对这种骑自行车出现在高档场合的行为接受良好，出席西餐厅穿什么衣服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都说明不了什么，反正他们吃得起不就行了？

　　总之两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理直气壮。

　　倒是两个招待员心里虽然犯嘀咕，但仍然一视同仁，面带微笑示意他们把车停到里面。这年头私营餐厅的服务态度比公家要好得多，这种态度也包含在他们比一般服务行业要高的薪资水平中，所以哪怕进来的是条狗他们也得面不改色地服务。

　　江桦不耐烦去找地方停车，再说了，他一辆自行车，停哪儿都不影响，估计还是招待员怕停他们门口影响不好才打发他进去，所以他动作利落地把穆扬扶下车，下巴一扬，示意招待人员暂时充当一下泊车小弟，“你去帮我停去吧，没钥匙，随便停哪都行。”

　　江总经理经常使唤人的气势一拿捏，倒是看起来没那么格格不入了。

　　菲斯特西餐厅从外面看就知道经营者财大气粗，装修得还挺奢华，里面看起来就更奢侈了。

　　仿佛教堂一般的圆形拱顶，中间吊下来的水晶灯层层叠叠亮着，上面还点燃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白蜡烛，整个餐厅装修都极少用灯，壁面大多是金色装饰，哪怕用蜡烛来照明也不会影响视线，更何况这里蜡烛极多，甚至每一个小桌上都放了一盏烛台。

　　“一直听说外国人爱吃烛光晚餐，没想到这回吃了顿烛光午餐。”穆扬玩笑一句。

　　“客气客气。”
　　江桦全当对方在夸自己，熟门熟路带她挑了个位子，喊人：“经理呢，点餐了！”

　　经理来得很快，而且一见人就惊喜地打招呼：“哟，江总，您这是头回来我们这地儿吧！”

　　外国餐厅的经营者多半还是国人，最多也就是中外合资，掏钱的是谁其实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想把这地方开下去，想招待好北京城这些吃得起西餐的人，经理人选至关重要，得限定在一些在京城人头比较熟的人身上。

　　江桦虽然不认识这经理是谁，但双方一掰扯，关系一拉，就知道你具体是哪个了。

　　至于经理更别说了，他上岗之前就熟读可能来消费的所有人的资料，这位江总赫然就在其中。往日只听说江总会带自己的客户来西餐厅消费，他们这一直没迎接过，少个大客户多吃亏啊，可不得记着点。

　　这回倒是见到人了，谁知对方没带客户，甚至穿得有些其貌不扬，带了个同样没好好打扮的漂亮姑娘。经理见的人多，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笑嘻嘻地寒暄几句，介绍了自己这里的特色菜单，就没有过多打扰了。

　　走的时候心想这回稳了，这泡妞都选他们餐厅了，还愁江总不把他们这店放在心上？这要是成了，以后每年的纪念日都得来他们这才行，这就叫故地重游！
　　没大文化的经理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