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顶流都这么好追吗》栀子书

2、第 2 章

　　严奚把行李箱从电梯里拖出来，正准备往沙发上一躺，却看见几个陌生面孔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陈设，确定是自己家没错。
　　走在最前面的陌生中年女性看见她，开口询问道：“您是何老师的女儿吧？我们是《Flowers&Applause（鲜花与掌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是来找何老师商量合作事宜的。”
　　何慧从后头探出身子走到前头来，看着她很是惊讶的样子：“不是说明天再回来的吗？累坏了吧？”
　　“事情结束了就先回来了，”严奚说着冲后面的工作人员微笑致意，“你们好，我是何慧的女儿严奚。”
　　“严小姐长得真好看，”刚刚自我介绍的女性说，“何老师真是好福气，女儿美丽又大方。”
　　何慧冲她笑笑，客套两句，把人送到门口才折身回来，严奚已经往沙发上一躺，累的不想动弹了。
　　“你前两天去找章医生了吗？感觉怎么样？”
　　“找了，”严奚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还行吧，他确实挺厉害的…对了，妈，是不是有个歌手，长得很好看，挺年轻的，叫金什么什么的…”
　　“…姓金的…年轻一辈…”何慧说着突然眯起了眼，“你说的不会是金叙濡？”
　　“对对对，就是他，”严奚一下子坐起来，“我那天在章医生的办公室看见他了，我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他也有一阵子没出来了，还挺有才的一个孩子，”何慧在严奚身边坐下，“不会也是去做心理咨询的吧？可怜孩子。”
　　“这可怜什么…”严奚不爱听这种话，又迅速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啊…我好饿。”
　　“想吃什么？我本来打算随便吃点的，出去吃？”
　　“算了吧，我也跟你随便吃点吧。”严奚随口应道，拖了行李箱回房间收拾东西。她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在搜索软件里输入了“金叙濡”三个字，顺着热门单曲一首一首听下去。
　　都是些熟悉又陌生的旋律，有些声音听来就很青涩，有些声音显得成熟得多。严奚找了找最近的现场，是一年前的首都演唱会，金叙濡穿一身深色绒面西装，上半身真空，叠带几条只到锁骨的项链，头发没有那天见到的长，卷曲着趴在头上，金色和深棕色混杂着，一种严奚叫不上名字的染法。
　　他拿话筒的姿势总给人一种他在把玩话筒的错觉，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很随意地一转，话筒就被他捏着举到唇边。他的声线很性感，很有磁性，歌曲里还会刻意改变一些发音以此来贴合旋律。他在舞台上又放纵又克制，像一个明知自己即将破裂却仍然拼命旋转的人偶娃娃，让人无法忍耐看向他的欲望，却又期待着他的破碎，想看看里头究竟是些什么。
　　像欣赏火山喷发一样。
　　视频自动播放了下一个，大致内容是喜欢喝什么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简单采访，这场采访大约是最近拍的，金叙濡续着的头发扎在脑后，戴一副平光镜，显得他整个人模糊不清，自有一种孤高之感。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讲话的时候微哑，又好听又有一种迟滞感，耐人寻味。
　　严奚看向窗外，车流滚滚入夜，长明着车前灯，像雨前的蚂蚁一样拼命地往高处爬。电脑发出色彩斑斓的光，严奚缓缓闭上眼，就这样听他的声音。

　　“咔哒”一声，金叙濡打开很久没进去过的工作室，阳光被沉重的窗帘遮住，只透出一点点光。
　　工作室的基调是深红色，电脑屏幕的背面被几年前的他贴满了贴纸，墙上装了个专门的架子来放他买回来的各种装饰品，窗台上也有他精心布置过的痕迹。这是极繁主义时期金叙濡留下的东西，只有电脑桌面是干净的——后来他自己专门整理过。
　　地板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灰，金叙濡找来扫帚，准备先把这地方好好打扫一下，不为别的，他的经纪人实在对他不进工作室的行为表示无能接受，帮他接了一个去做导师的综艺。金叙濡出道以来一直是唱作人路线，没道理自砸招牌买别人写的曲子做合作曲，只能打开工作室的门，好歹重新把这些东西熟悉起来。
　　工作室里每个地方都有他的故事，他对于有故事的东西总是想收集起来，粉丝给他写的信、给他的礼物，很多也放在这里，用一口做旧的箱子装着，他无数次枯竭的时候总是要拆开来看看，摩挲纸张和字迹，以此来达到自己渴望的平静。
　　金叙濡拉开窗帘，阳光从外面倒进来，刺得他半合上眼。这种稀松平常的动作，往往让他产生莫名的信念感，他转身看看亮起来的工作室，勾唇笑笑。
　　桌上手机响起来，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内容大约是跟他确定去参加综艺的时间以及必要的事项。
　　“写歌是肯定要写的，但是我刚刚同节目组确认过了，”经纪人胡庆顿了顿，“节目组有何慧老师的联系方式，这个节目的主题曲是何慧老师填词，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何慧老师，看看能不能共同完成需要你写的歌。”
　　“…过两天给你答复吧，”金叙濡听着这些事心烦，点了支烟，迟疑道，“我看看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你进工作室了？”
　　“正在打扫卫生。”
　　“行。”胡庆不再多说。
　　金叙濡挂了电话，转身走到窗边去，捏着烟一口一口仔细抽完了，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才又拿起抹布。

　　晚上有人约金叙濡去喝酒，他冲了把澡，拽件长羽绒服穿在毛衣外面，下楼开车。氙气灰色的阿斯顿·马丁汇入车流，在拥挤的道路上龟速前行，等他到了酒吧，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以后。
　　金叙濡出道以后很快就大火，跟着胡庆认识了圈里不少富家子弟。在娱乐圈里有钱人如过江之鲫，虽然不适合深交，但很适合做玩伴，不过今天喊他去喝酒的是为数不多保持着亲密私交的人。
　　金叙濡径直上楼，人早早在里头等他。
　　“来了？”方明益冲他扬一扬手里的杯子，又转头往一楼看去，一脸兴趣盎然。
　　金叙濡走过去坐下，顺着方明益的视线往下看，找了一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问他在看什么。
　　方明益朝着下方卡座区扬了扬头：“那边，坐最里面的，黑色圆领毛衣的，看见没？”
　　金叙濡看过去，一个看着就很漂亮的女生，妆不重，在酒吧里显得尤其的淡，撑着头看桌上的人玩骰子，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锁骨线条蜿蜒进衣领里，隐约能看出好身材，不像是这里的常客，也不是方明益会感兴趣的风格。
　　“怎么了？”
　　“我进门的时候她走在我前面，比我矮上半头，回头看了我一眼，真是…”
　　“什么？”
　　“瞧见这酒没？”方明益晃了晃杯里的酒，浅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晃晃荡荡，显现出琉璃般的质感来。
　　“就这感觉，真水润。”
　　金叙濡闻言又往下看了看，这回那女生在同对面的人摇骰子，摇的很生涩，但从她扩大的笑意来看，应当是赢了。
　　金叙濡收回目光，打趣道：“你怎么突然对这种类型上心了？”
　　方明益摇摇头：“谈不上，就觉得她半生不熟的融进去倒也不觉得突兀，多看了两眼…不过确实好看，陪我下楼聊聊去？”
　　“你自己去，”金叙濡拒绝，笑着侃他，“我去了还有你什么事？”
　　方明益笑着骂他两句，翻过这话题去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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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庆在外头敲金叙濡的房门，里面的人久不应答，于是他自己输入密码开了门进去。房子里一片死寂，很宽敞的户型显得了无生机，胡庆环视了一圈，见工作室的门紧闭着，走过去又敲了敲。
　　金叙濡从里头把门打开，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来，下巴上冒了一圈胡茬，厚重的黑眼圈显得他没精打采。
　　“这是怎么了？通宵的？”胡庆往后退一步，站在门边跟金叙濡讲话。
　　“嗯…”金叙濡烦闷道，“怎么了，哥？”
　　“打你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过来看看。”胡庆示意金叙濡到客厅去，“给你带了点粥，晚点让小庞给你叫个家政。”
　　金叙濡顺手掩上工作室的门，去洗手间胡乱洗了把脸，就坐到餐桌前去。
　　“…不是我要催你，今天已经15号了，节目组那边希望23号能把歌曲给他们，你有什么打算吗？”
　　金叙濡正在喝粥的手一顿，没有抬头：“…能帮忙联系上何慧老师吗？”
　　胡庆点头，示意他自己明白了，怕他难过又迅速地把话题换走，说最近手上有几个不错的综艺，问他要不要去。
　　金叙濡摇头，把碗里的粥喝完，靠在椅背上发呆，好半晌才说话：“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差不多该隐退了？”
　　胡庆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这些年金叙濡一直写不出满意的作品，这样的话他也听了不少，这一回居然叫他听出几分真挚来。
　　“有艺术追求不是坏事，”胡庆说，“我手底下也不缺流量型的艺人，但他们都只是被资本选中的人而已…你别妄自菲薄，你不是那种会转瞬即逝的艺人。”
　　金叙濡很勉强地笑笑，不吭声。
　　胡庆叹了口气：“晚上我陪你出去转转？”
　　“不用了，哥。”金叙濡说，“我想睡一会儿。”
　　胡庆在膝盖上撑了一下起身，转身准备走了，临了又回头，只说：“…你现在可是我手里那帮小孩儿的标杆，个个都争着向你看齐…别一个人闷着，多出去看看也不错。”
　　金叙濡一只手盖在眼睛上，没能回答。

　　《Flowers&Applause》是一档歌手选秀节目，这个节目名字意在，不是所有歌手都可以得到鲜花，但每一位站上舞台的人都值得掌声。何慧为这个节目写的主题曲由几位导师献声，其中就有金叙濡。

　　金叙濡为了合作曲来拜访何慧的时候，严奚正在厨房里烤蛋糕。门口响起很有规律的敲门声，严奚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开门。
　　金叙濡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胡庆在一旁很快反应过来：“您好，我是金叙濡的经纪人胡庆，我们是来找何慧老师的，请问何慧老师在家吗？”
　　“在的，”严奚侧身让开空档，从玄关拎出两双客用拖鞋，“请进，可以坐在沙发上稍等，妈妈在书房，我去喊她。”
　　等严奚从书房喊了何慧出来的时候，金叙濡和胡庆两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客厅里等着，何慧迎上去，嘴里说着：“抱歉，刚刚在工作，没注意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哪里，”胡庆接话，“能和何老师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何慧笑了笑，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让严奚倒一壶水来招待客人，严奚随即问有没有什么喜好。
　　“不麻烦您，白水就好。”胡庆这样说道，金叙濡也迎上严奚的目光，冲她点点头。

　　严奚从罐子里拿出前几天做的饼干，挑一些卖相好的装进碟子里，拿三个长形玻璃杯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何慧惯常会喝的果汁，又用小壶装了白水，切两片柠檬放进去，就这样放在托盘里端过去。
　　胡庆正在和何慧聊一些基本的合作意向，金叙濡见她过来，起身似要接过托盘的样子。严奚冲他笑笑，将托盘至于茶几上，给何慧倒了一杯果汁放在她面前。
　　“饼干是我自己做的，卖相可能不太好，不嫌弃的话尝一尝，”又看向金叙濡，“喝水还是果汁？”
　　说话间，严奚的头发落在肩膀上，她撩到耳后。她眉目清晰，五官很精致，好看而不流于表面，是很吸引目光的长相。
　　“我自己来吧，”金叙濡客气道，“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严奚冲他说，“如果想喝咖啡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做哦…澳白？”
　　金叙濡很意外地挑眉看她：“…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严奚说着转身回厨房去了。
　　厨房里于是传来咖啡机的声音，嗡嗡的声音挥之不去，金叙濡有一瞬失神。

　　咖啡煮好的同时，烤箱里传来“叮”的一声，是她原本打算做的酥皮泡芙，巧克力奶油已经打好，严奚朝烤箱里面看了两眼，金黄色的酥皮纹路很好看，很小巧，不至于吃的很狼狈。于是她把巧克力奶油挤进泡芙里，放在碟子里堆成好看的形状，连着咖啡一起端了出去。
　　“奚奚，这个甜不甜？”何慧指着泡芙问。
　　“不甜的，我尽量少放糖了，”严奚说着，又看向胡庆和金叙濡，“会不会不能吃甜食？”
　　“没这么多讲究，”胡庆笑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严小姐了。”
　　“和咖啡正相配，谢谢…”金叙濡稍顿了一下，感觉此处应当添上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严奚，”严奚适时接话，“奚落的奚。”
　　“严小姐。”金叙濡客气道。
　　“你们聊。”严奚冲他们笑笑，起身上楼去了。金叙濡目光一直往上追了过去，等她消失在视野里时才收回。
　　何慧看着有些好笑，想试探两句，又觉得没必要，遂作罢，只当没瞧见。

　　严奚手边是一杯澳白和两个泡芙，她打开视频软件，大数据将金叙濡的舞台递到她眼前。严奚顾及着人就在楼下，欲盖弥彰地把电脑屏幕背对着门，其实谁都知道没有被本人发现的可能，大概是做贼心虚，她这样想着，干笑了两下。
　　这个舞台是她从没听过的一首歌，金叙濡站在话筒后面，穿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那衬衫不知什么材质，舞台上白色的灯光一打，他的宽肩窄腰笼在里头，成了一片阴影。
　　唱到一半他把话筒一拔，走到前头去，阶梯状的舞台延申至人群上方，底下人声鼎沸。趁着间奏，金叙濡将衣摆一撩，露出腰身，底下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可他眼神里索然无味，像是失望已久，又像是离群索居，直让人感到无边的寂寞，他只是继续唱着。
　　严奚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深思，想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寂寞，明明走着多少人这辈子哪怕迈一只脚都战战兢兢的道路，明明已经站上了多少人梦而不得的顶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孤寂无措的面目。
　　电脑里的金叙濡在谢幕，他懒懒地站在升降台上，很随意地鞠了很深的一躬，灯光彻底暗下去的时候，严奚听见他说了一句“再会”。
　　很有意思，严奚霍地起身，准备下楼，看看方不方便她再看一眼金叙濡。
　　楼下空空如也，严奚快步走下楼梯，只见何慧一个人攥着支笔在纸上写画。
　　“妈，人走了？”
　　“嗯，”何慧应地很短暂，“什么事？”
　　“没有，”严奚心知她这是在工作，没再多问，“随便问问。”
　　何慧奇怪地抬头看她一眼，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