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欲》习良

19、第十九章

　　“苍若。”
　　那声音这样喊他。
　　叶百没有应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癫狂的大笑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伏在地上的人们愈发颤抖，其中有人看到了叶百站立的身影，微微伸手，想让他快点跪趴下来，免得被吊起来放血，但一片黑雾飘过，伸出手的人惨声大叫，他的手指被尽数削掉，血流不止。
　　“不，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那人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着。
　　叶百眼泪涌出，他快步上前，撕扯着自己地衣服，想要给那人包扎。
　　“我确实不太能懂你们。”又是那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远时似从塔尖发出，近时好像就附在叶百耳边。
　　“明明自身难保，却还妄想着恩惠于别人……”
　　叶百包扎的手被迫停住，巨大的力道将他禁锢，拉扯着他向前走。
　　阵阵黑雾包裹着叶百，那力道便从那些黑雾中来，时而狠厉时而轻柔。
　　“你记得吗，我不记得多久了，你曾一剑捅穿了我的这里。”叶百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他口中念叨着，从黑雾中幻化出一只同样苍白的手捂住叶百的胸口。
　　叶百的步伐仍无法停止，他登上那一级级台阶，那张脸从各个方位冒出来，表情或痴迷或欣喜。
　　“我一直惦记着你，因为有你，才有今日的我。”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耗了多大的力气吗？”
　　叶百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罩住了，那感觉就像是尤搂着他的肩带他一步步登至这座高台。
　　随着终点越来越近，微弱的光芒从上方散布。
　　惨叫声还未停止，叶百看到了那光芒的来源。
　　一柄悬空横放的剑，浅蓝色的纹路延伸在剑柄上，流苏垂吊，华美又内敛。
　　“你拿它捅穿了我，我要报仇的。”尤双手捧起叶百的脸，口吻轻柔，像是在哄孩童。
　　“你拿着它好不好？”尤笑着说。
　　叶百害怕，他很害怕，他使不出抬手的劲，尤便牵着他，握着他的手带他抽出了那柄剑。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呢，是你自己用这柄剑捅穿你的五脏六腑，另一个，是我借力给你，你去把这些人都杀了，我就放过你，你选哪个？”尤凑在叶百身边，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叶百绝望地闭上双眼，他不知道怎样才算结束，不知道翼云何时会进来，不知道自己死后这些人究竟是否能活。
　　眼泪滑落，叶百抬手一剑刺进自己的小腹，剧痛让他声音变得无比微弱，他说：“放了他们，我求求你。”
　　尤再次大笑，形体弥散成黑雾飘绕，他施法让血流变得缓慢，叶百痛得发不出声。
　　好痛，太痛了，不如去死。
　　“继续，还没完呢。”尤的声音传至塔内每一个角落。
　　叶百将剑拔出，冷汗浸湿了他的发丝，他捂着伤口继续抬手。
　　商姒和许尘珏接到上神的传召，领着弟子赶往黑塔。
　　商姒猛然一顿，看向自己的双手，颤动着双唇：“叶百，受伤了。”
　　商姒临别前给叶百的诀能够让她感知叶百的状况，虽不知他身在何方，但能知道叶百是否平安。
　　商姒有一瞬的腿软，大颗的泪珠掉落，她搀住许尘珏的小臂，哑声道：“性命之忧。”
　　黑塔前众神相聚，周棘手中剑发出嗡鸣之声，这座黑塔隔绝内外，他感知不到里面的任何气息。
　　翼云站在塔前，周棘提剑就要入内。
　　“时候未到。”翼云摇头说道。
　　周棘看着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神仙，理应是他主宰这场战役的所有，但这位腰间玉饰制样代表着她来自无上境，上天界对无上境需要服从。
　　叶百哪里还摸得清自己的五脏六腑，他知道尤不过是想折磨自己而已，他也像报复自己一样捅穿身体一次又一次。
　　剑身淬血，再难散发丝毫光亮。
　　尤看着叶百自残的模样满意极了，缓缓开口道：“苍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可是威风凌凌的上神，怎么如今就要奄奄一息了？”
　　“苍若啊，苍若……”尤这样喊着，他猛然间意识到哪里不对。
　　苍若的剑有苍若的神力加持，滴血难留。
　　尤看向叶百的手，倘若他化形那他的面色此刻一定十分难看。
　　长剑摔落，凭空出现的手掐住了叶百的脖子。
　　那张脸又凑在叶百面前，声线几乎颤抖：“你不是他？”
　　叶百被掐着吐不出一个字，他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听见尤这样问他，心里自嘲道：“那我是谁呢？”
　　“你长得和他不差分毫，神魂的味道也一样，”那张脸闭眼，似是猛嗅了一大口，“可是你好淡，对，若是苍若，哪怕是无上境的命令，他也不会乖乖任我拿捏，你和他不一样，你根本就不是他。”
　　掐着叶百脖子的手松开了，叶百倒在地上，他再爬不起来了，他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地流逝，连同生的希望灭得干干净。
　　叶百耳目晕眩，快些来吧，那虚无的死亡。
　　鲜血浸满叶百手腕上的沉香木珠，那串木珠开始发出灼热的温度，维系着木珠的绳子突然断裂，崩散的珠子表面上流转起了细小的金色文字，很快它们齐齐化作一道浅蓝的微光融进了叶百的颅内。
　　翼云在叶百进塔前便已施咒，她感知到里面的情形，举剑喝道：“就是此刻！”
　　天阵再现，黑塔被笼在阵下，塔尖处业镜正徐徐扩大。
　　黑塔内尖锐的叫声传遍穷恶，怨邪现形，万骨同悲。
　　周棘在随同翼云进入黑塔的那一刻，便发觉叶百也在塔内，他立刻飞身至那高台，看到的是浑身浴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叶百。
　　“叶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