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45、（145）于心不忍

　　手腕被突如其来的铁钉洞穿，他疼痛难忍，下意识想要挣扎，可是身上一分气力也没有，只有忍着，听着。
　　“……在你当上太子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那个位置，我原以为只要我表现的无心其它，你就会容纳我的存在，会替我庇护我的家人——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明明知道，可是哪怕眼睁睁看着，就是不说也不作为——萧玉，我真的很后悔，当年那一箭没有射死你——否则我早该和萧晟争起来的，也未必会是现在这般结果——你可知道，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的心有多痛？——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个人赶下去啊？！”
　　说话之间，萧玉手足的关节都被钉上铁钉，锋利的钉子砸碎骨骼，深深钉进地面，萧昌举着锤，不知疲倦一样，他的肩骨，手肘，膝盖……渐渐也就这样失去感知……
　　他听到自己的呢喃，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可是他知道的，不管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么多条人命……那五年他欠下的债，他用一个五年，两个五年……都还不完……

　　这是当初的恶因，如今的恶果；
　　这恶果，如今也自然只有他自己承受了……

　　最后一枚钉子钉入身体，他隐隐感觉到特殊的磁场力量牵引，身体不受控制地撑起来，对着萧昌跪了下去。
　　萧昌扶起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替他披上，又令他张嘴，喂进他嘴里什么东西——像是苦涩的灰烬——
　　那意味和成分都不明的香灰！

　　他轻声道，“……跟我一起去天牢吧，太子殿下——不要挣扎了，这是天机神给我的噬魂钉，是可以囚禁，控制你一辈子的……”
　　他静静地说，“只要你不挣扎，我可护你周全，我们共治这天下……”

　　天启十七年，太子萧玉逼宫，其母死而复生，离宫后不知所踪，先皇痴傻，治所不愈；
　　后，二皇子萧昌率府兵五千勤王，萧玉措手不及，战败被囚；
　　新皇登基，连下三道御令；

　　一逐北川，从此与北川之众划清界限，当夜即开始讨伐；
　　二灭药族，十万大军即明南疆开拔，立势三月内夷平千机峰；
　　三斩萧玉，定于月后的登基大典上，以反叛兄弟之血，慰先祖之灵。

　　林染听到这道令时，人在北川，席对岸正坐着莫潜两人。
　　莫潜闻听北川有难便己坐不住了，又闻听新皇南疆事，人都是懵的，再闻萧玉生死一线，更为惊异：“……他干什么呢？这是在干嘛？”
　　交丞本着多年创作的良心，道，“应该是逼宫不成，反叫他那二哥这只黄雀捡了便宜——”
　　两人一齐望向林染；

　　林染莫明：“看我干什么？他逼宫时我又不在我怎么知道？”
　　彼时林染整个人藏在斗笠之下，黑色兜帽下露出一截苍白如雪的手臂，若细瞧了去，那端茶的手似乎在抖，可是面上却极为镇定，“他如何又与我何干？——我们，早就分道了的……”
　　那两人“……”了半刻，选择性忽略对方的话，“哦。”
　　又复问那从药王殿跑来报信的暗哨，“……你接着说，你们的人，都探查到些什么？”俨然一副“吃瓜好香”的神情；
　　林染；“？？?”

　　果然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么？——他俩居然不商量着去救？而且那哨儿是自己的人，怎么莫明其妙就成别人家讲故事机了？
　　林染气哼哼又叫了一坛酒一盘花生米，“我也听。”
　　莫＆交：“……”

　　“……传闻那洛宛娘娘，在生下萧玉之初便失血过多而亡，只是众人不知，洛氏身负血脉之雪莲双生，只要得雪莲圣女或圣子力量，便可复生——太子殿下之所以急着逼宫，便是救母心切……”
　　“可那样一来，殿下少说也会有三五日虚弱期，倒叫那萧昌抓了时机......听宫内人报，这位二殿下穷半生寻了一味奇毒，凡中此毒者，神志皆受损，轻则神识错乱，重则失忆，至死——当初老帝王便受此毒害，神态不清，那位太子殿下，为了不让此毒危及他人，甫一进屋便尽纳毒雾，不知现下好是不好……”

　　“毕竟是药族人，想来也无什么大碍吧？”交丞道。
　　林染未语——
　　别他不说，萧玉不是已是药族叛徒，没有药族能力了吗？况且以他的体质，这药发作比常人还会快上许多；
　　林染扶案而起；
　　莫潜挑眉：“……不是事不关己么？——你这是做甚？”
　　“过去看热闹……”
　　林染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小二！这一桌的钱，里面二位结……”
　　交丞莫潜：“？？?”

　　莫潜从窗边伸头：“北川说好了帮忙的？——就这么走了？”
　　他们所说的“忙”，不是指这才知消息的一战，而是那俩相知而不能相见的问题……林染顿了一顿，自衬没什么主意，头也没回，“看完热闹再回来找你们！”

　　庞都，曹问府上，数十宾僚；
　　“我们再等一日罢……”
　　老人家仿佛一夜老去二十岁，憔悴得不成样子，声音发抖。
　　“附议。”
　　众人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三日之后。
　　曹问眼圈深陷，言语却是思虑了良久的坚定：“我们……不要辜负了殿下一腔为民之心，今日，便……”
　　老人说着，向着东宫的方向，跪了下去；
　　众人皆跪，三叩首：“谨诺……”

　　林染潜入庞邙都城时，曹问为首的“太子党”已重纳入朝庭三日余，朝中事息，再有三日，便是帝登基之日。林染自顾自地在城中徘徊了一日，又用了一日打探太子殿下被关在何处，于第二日晚潜入了皇宫天牢。

　　一直往里走，走了不知多久下台阶，再走，又拐，再走……直到潮气越来越浓，半边身子
　　已浸在水里；
　　林染眉心跳了跳，扳动机关，打开囚室的门；
　　“对不起，走错地方了……”

　　林染看着吊在那儿的一具半腐尸体，森森白骨和上面蠕动的尸虫……踉踉跄跄出门的瞬间：“呕——”
　　与数层台阶之上的帝王来了一个深情对视；
　　“呕——！”

　　萧昌望着他：“你的武功，瞒得过守卫，却瞒不过朕——想来见萧玉，找朕呐，一个人来此有什么用？”
　　林染缓缓抽出腰间软鞭：“既如此，那便战！”
　　萧昌“嘁”了一声，“你难道不想见一见他么？”
　　林染动作稍滞：“他在哪儿？”
　　“在你身后啊——”萧昌笑得有些狂，“怎么，刚刚你没看到么？”
　　林染迟疑掰开机关，又望见那尸体：“呕……”

　　萧昌：“呕！对不起，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
　　“朕跟你来的……”
　　“？？？”

　　另一侧，洞开的牢门之内，一线天光。
　　林染望着半边身子浸没在水中，锁骨被洞穿，绑在刑架上的人，神色动了动：“萧玉。”
　　被吊起的双手茫然地抓了抓，那人挣扎着醒过来，看向他；许是逆着光之故，微眯了眯眼；男人眉心一道浅浅血痕，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添几分英气，“木木叔？”
　　林染：“??”
　　“我就知道木木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林染心绪大乱，尽管有了数种设想，可是一夕发觉这人是真的傻了，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就这么突然——看这状态，只怕还兼有失忆了的……
　　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的一个人，怎么就……？
　　——也是，那萧昌在京数载一直安分，谁又能料到他会在这种关头反水呢！
　　只是这人现在这副模样……

　　“木木叔，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
　　孩子似的话语，“——我身上好疼好疼，可是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是——”
　　林染忽然上前几步，抬手去劈那捆他的锁链，目光死死盯着他；萧玉被吓得一个瑟缩，“木木叔……我……”
　　“你错就错在，管你林哥我叫叔……”
　　林染将他身上锁链斩断，抱了起来，几步走上台阶离开了去——
　　自然要快，那个“林染”拖不了多久，必须要在他发觉前离开这里！……至于他，自然是先带走再说……
　　离得皇宫，林染便猛地一顿，侧头吐出口血来，可是步子却不停，抬手擦去唇边血渍，抱着萧玉继续赶路；
　　木木叔！——你……你怎么了？”
　　萧玉被他的动静吓坏了，可是因了受伤颇重，竟也无法动弹，窝在他怀里，目光牢牢锁在他侧脸，似要看出什么端倪来；林染感知到萧昌的气息还在追寻他，未在意这人动作，专心跑路；
　　不知跑了多久，却是在一瞬之间，那种来自神魂的追踪消失了——消失极为彻底，仿佛刚才的神识锁定只是一种错觉；

　　萧昌祖父与北川渊源不浅，他妹妹萧晶承北川王之位是机缘巧合，而他，实际才是北川挑选的继承者，在天机引导下接受北川传承，拥有的便是近神级的功力。
　　而他修罗神格已碎，用不得修罗神力，生机神力虽可在位份上压萧昌一头，可是三大神祇生机，天机，时间的神力动辄便扰动整个世界，哪里敢用来压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