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46、（146）算无遗策

　　林染自知那假林染形迹败露，那一分魂势必会被萧昌锁定，追寻而来，原本已做好了实在不成便捏碎那一魂，让萧昌寻无可寻，他二人才好脱身——却不想……那人却似忽然不追了一般，忽然失去了神识追踪；
　　林染心中一顿，身形却依然跃了出去，几步跃上马背，奔入暗夜之中。

　　“啪——”
　　已是沉夜，萧玉被从马背上摔下来。
　　刚刚入睡就遭此待遇，睁眼的时候，萧玉人还是懵的，可是身上尽是伤痕，也只能睁眼而己，“唔……木木叔?——”
　　林染冷冷望着他，“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殿、下？”
　　萧玉双腕双肩都被上了钉子，虽被林染斩了束缚，可还是留下两双血洞，略一动便是血流如注，锁骨上的血洞更是透了光，看上去惨得没个人样儿；
　　可是听了林染的话，这人却挣扎着爬起，双臂艰难地支在地上，死死盯住他，“——装到什么时候？我从没有装什么——怎么了木木叔，不许我叫你么？“

　　林染张了张口，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那么木木叔希望我叫什么呢？——林宫主？副殿主？修罗神主？——还是……”
　　他笑得很勉力，加上苍白无血色的神情，让人再也生不出苛责之意；
　　林染听见自己吸了口气的声音，“……是什么——”
　　萧玉忽然垂眸笑了。这笑让林染感到心尖在颤，可是却又无法阻止任何！
　　他的情绪……似乎不太正常……莫非也是才恢复不久？——自己方才，是真的错怪他了？在天牢时，他是记忆错乱的？
　　那人笑够了，忽地一侧身，吐出一口薄血来，躺在地上，手却再无力支起一分，只轻声道，“我看不见东西了……在门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来救我，我很高兴……”
　　“——可是……你又怎么能来救我呢？你避我之不及，都不愿再见我一眼，又怎么可能来救我呢？”

　　“……肯救我的，只有当年的木木叔罢……？”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林染垂目望着他——那人在笑，眸子倒映着幽冷的月色，一时竟不易看出这是一个失明的人；甚至他听声辩位，能保证自己说话时，这双眸子是朝向他的，仿佛眸中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以至于他根本未发现……

　　“倘若我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他将人拉起来，撕下布条将那些可怖的伤口遮住。
　　“等你……到北川之后罢……”
　　那人不在意地晃了晃胳膊，神色也转向那包扎的手臂，伤佛真的在端详这包扎手法似地，顿了顿，才道，“……不过既然你不愿载我这一程，我便与林兄告别了——江湖路远，此一别……彼此保重……”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那又将布带浸红的伤口，摸索着走开了去。

　　林染看着他的背影，“……你，如何知我要去北川？”
　　萧玉一手扶在一棵树上，闻言微微侧目，“……药王殿消息，北川王在江湖寻医，北王妃莫涟身有隐疾，至相闻之人不能相见……”
　　他向林染的方向侧了侧头，“——你可知，莫涟是谁？”
　　林染望着那双目，心口生痛，“……莫潜说，那便是他要寻的人——只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能带人回去……”
　　萧玉抬手撩了一下碎发，看向那人方向：“她还有名字，叫伊岚。”

　　“……你生机神位不稳，感知不到这些，可是我却知道——萧晶原本对庞邙有着绝对眷恋，北川才得已和这个位面相连，不至被逐，可是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在梁妃死后，只有二哥萧昌，而他这番进攻，彻底撕碎了萧晶同这个世界的感情联系——若我神识感知无误……北川现下，恐已脱离这个世界，自闭了……”
　　林染怔怔听着，似乎明白什么，“——倘若那里脱离庞邙，便是脱离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不依靠物质而存在——更何况是北川数众？”
　　萧玉点了点头，“北川危局，唯三大神祇可以解……这责任，我推不去。”

　　“那你又要如何去？——又要如何......救这局？”林染似意识到什么；
　　——动用三大神祇力量才能平的局……又怎么会是好平的?

　　萧玉笑了笑，笑中竟是十分的成竹在胸；
　　他低低叹道，“阿染，我瞒着你一件事——早在我传承时间神位时，我就发现了时间轮回造成的困局……你那时破开轮回，将我送至“现代”，可是可有想过，那不是什么“其他时空”，而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真正时间？——”
　　“这个时间裂隙太大了，所以我身为时间，就不得不去填补那个空虚——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我那时赶你走，只是希望，长痛不如短痛……想让你忘了我……”

　　他应该谢谢天机，让他明白有时候“一厢情愿”真的毫无意义……所以，如果还来得及，把这一切告诉他吧？
　　林染眼圈泛红地看着他，问道，“……那么明明决定离开了，又为什么要回来招惹我？”
　　“因为，还是心有眷恋吧？”

　　马蹄声忽近，听人数竟不在少数；
　　林梁一惊，下意识要将那人拉进怀中护着，以免追兵伤了他去——他自衬实力虽不是顶尖，却还是可以同追兵缠斗一阵的；
　　众人却驰马而至，马上的金镶玉晃得他一个分神儿；
　　为首的年轻将领立马之后翻身跪下：“——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林染怔住，独立于他十步开外，看着他身侧众人皆跪伏，而那人虽伤痕累累，雍容华贵，仿若谪仙，落魄却不失其光华……
　　——感觉自己，离他是这么遥远；
　　遥不可及。

　　萧玉故意卖破绽让萧昌反，乘机清洗朝中反动势力，为庞邙留下的尽是忠臣，功臣……
　　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
　　他早知萧昌会反，早知自己会来，早知……
　　——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中！

　　那个人向他看了来；
　　林染望着那双目，失神却不先光彩，带着一点点的胜券在握——想怕除了这突如其末的失明，一切却在他算计中罢？

　　他听见自己努力平静的声音，“……那毒，究竟可有扰你心神过？”
　　那人在小侍帮扶下拥上薄衣，微抿了唇，“……自然是扰过。”
　　双目失明，便是毒素侵入所致——虽则还不知如何去解，但奈性光明神格在，他也不会为这毒完全惑了心智；
　　“为什么要吸那毒呢——为了你母妃？你完全可以不这样做……”林染轻声道，“你没必要吸那毒的…世称无解的毒，你的眼睛？”
　　“我始确不是为了母妃这样做的。”他极有耐心地解释道，“药族人分两种，一种人生而抗药却不能解药，天下任何医，毒都不能奈之何——是以母亲当年生下我，不治而亡；另一种人，体内有血脉传承，但身体的抗药性极差，一旦中药，发作比普遍人还要快，这种人，生有配药制药之能，较前者少之又少……”
　　“我的血脉并非承自母亲直属，是以属于后者——也就是说，当时屋内，对那毒药有反应的只有我而已……之所以吸尽毒息，是为防那毒祸及宫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萧昌那厮喂我吃香灰……”

　　——末了居然是委屈的声音。

　　林染怔怔听着，这样的他……这样的他……和心中那个白得发亮的人形出乎意料地融合了……
　　白色幕离，素白纱衣……一许惊鸿；
　　和记忆中那个“殿下”，有很大不同……可是又似乎是同一个人——

　　“那你可想过自己会如何？”
　　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发干。
　　那人笑了笑，“倒是没有——不过身负光明神位，只要这毒之后再乱不了我的神志，我总有一日，会研制出解药……”
　　林染喉咙哑得厉害：“那当初你逼宫，只选择在官内进行，是为了方便萧昌带人准你扣押，故意引我出来？”
　　萧玉皱了皱眉：“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只在宫内进行，是为了不惊扰城中百姓，避免人心惶惶——至于说方便萧昌——毕竟没撕破脸皮前，谁也不能等定他就是那境中蒙面人——于二哥，无非是试探罢了……”

　　——不过是，他试探中了而已……

　　林染忽然发觉自己格局小了……
　　还未来及愧疚，已闻那人道：“当日同二哥商量，让他为皇——我其时，是有打算一死了之，之后承神力，自去逍遥的——可是他连引南，北两处为战，更是一举推开小十二，陷她于险地……这样的人，便是为帝王，又能护庞邙几时？”
　　林染只听他胸中天下，顿时更愧疚了；
　　冷不防那皇帝道：“至于你，来不来救，我都有脱身之法，无非是多受些皮肉之苦，废条手臂什么的……”
　　林染明白了，自己这是自作多情加了一场戏，人家陛下索性陪他玩儿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