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38、（138）他在逼他

　　他忽然有点心塞：洛温黎，他们这样，你是知道的吗？
　　——还是说，你是默认的？
　　……

　　宣玲珑看见林染并没有纠结自己一个为什么会记得“百世轮回”的事，心底先长长舒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哪能啊，他之前是我半个同事，现在可是我上级，我们不过是关系太好了，我经常找他帮帮忙而已——一般我找他试毒，都是会把里面那种纯粹增添痛苦的部分去掉的……”
　　林染静了静，狠狠心想现在只是一个时间小境，他受的伤出去就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借机逼问他的心迹罢了……
　　自我安慰了半刻，接着宣玲珑的话，“所以……你是有那种只增加痛苦，却不致命的毒药的，是吧？”

　　宣玲珑面上的笑滞了滞，“不是，我们殿主他虽然有时候很不是东西……但是你也没必要……那个……”
　　林染轻飘飘瞟了他一眼，眼中坚定，令人胆寒；
　　宣玲珑急了：“不是——不一样！我那还能说是让他帮我试药，你这就是明晃晃要折磨他啊！——他的身体已经那样了，人也是真心实意像你道歉的，你为什么不能尝试放过他呢？”
　　林染冷冷看着他，“所以，连你也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做？”
　　他轻轻站了起来，缓缓走开去，“……无所谓，这些日子我同你学了不少毒理药理，我自己本身也会制药——大不了就是有一点风险，几率死人罢了……”

　　宣玲珑紧跟着站了起来，急急道，“……林染！我知道有时候我和他的相处方式让你看起来仿佛我们俩有矛盾一样——但是他是我上司，更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你明明白白去折磨他！——他现在已经没有自愈毒药的能力了，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宣玲珑！”
　　慕秋风不知何时站到门口，闻听此言急急喝止他，“……够了——他现在是副殿主，他要做什么，我们无权干涉——更何况，那本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谁也帮不了……”
　　林染很想问清楚宣玲珑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了看慕秋风，又看一看宣玲珑暗淡下去的神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
　　没什么的，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萧玉，我到要看看，你究竟联合多少人瞒着我，又究竟都瞒了我些什么……？

　　……

　　当天晚上，萧玉无助地蜷在床脚，被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林染轻轻问道，“真的，什么都不愿告诉我吗？——殿下？”
　　萧玉紧紧闭着眼，汗泽自面上不住地滚落，这个人呈现一种苍白的垂死感，脆弱又倔强；
　　他不言语，只是轻轻地摇着头，仿佛他与这个世界无关……与这些苦痛，也都无关……

　　林染沉默地捏着拳，别过脸去；我不甘心——萧玉，总要给我一个说法的！
　　他一定，要逼他说出真相……一定！

　　陌春之上，庞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连数十日，每晚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失踪，有时一晚一个，有时一晚两个；而经过调查，这些人，不论宫职大小，年龄几何，无一例外或明或暗都是太子党；
　　“太子党”这个说法其实也不是很贴切，毕竟萧玉除开最早当上太子的那一年比较敬业，剩下时间接二连三搞失踪，虽然人行事风格挺得民心，可是也没有那么多支持者的。
　　只不过皇帝陛下实在是行令离谱的时候，总有人会站出来带头反对——而这些“反对派”的代表，就是位高权重的曹问曹老爷子，堂堂右相，还有名义上的“太子妃母家”许家家主许言哲——而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自己的势力……所以附议的意思……就和站队差不多了……
　　也是太子殿下在江湖浸了多年一直未归，前前后后快七年不在朝堂，又如何能给他的支持者们庇护呢？
　　萧玉见着这些人时，人被剥光了绑在烈日下，被迫供人观赏；
　　曹丞相一见到他这副模样，老泪立即纵横而下，直接对着他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您——”
　　萧玉双臂被牢牢束着，一月多不得挣动半分，早已木了，加之周身被固定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老人家一跪，他身后那些林林总总的人也不好干站着，劝了人老半天无果后，只好一同随着跪下去——他们被挟到此地来多日，除了重兵把守，不能离开外，竟还见到了失联几年的太子殿下——虽则他们殿下一点儿都不好——不由让人惊讶；
　　那位挟持他们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跪便从上午一直到下午。
　　这其中许多人本是文臣，身娇力弱，如何容得这般折腾，曹老一翻白眼便躺倒了去，顿时“大人”，“丞相”的呼声不绝于耳，高台之上那被绑的人形亦是将铁链扯“哗啦啦”响，却也毫无办法；

　　他自醒来就已是这幅情景，林染心性几何，他已不敢揣测。
　　“——太子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几个为首的臣子如是问道，可那高台上的人除了不住地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说不出口——除非……他会愿意让追随他的人看见，自己身上那样的伤痕，那般的誓言，那个诅咒！
　　——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些都……太沉重了，况且林染还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就更不能，让誓言诘显现出来了……

　　那跪着的静默人群中，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骂骂咧咧往外走：“——什么太子殿下？老子不认他！——老子从今往后，若再追随他，就让我不得好死！——放我离开！我不做他的狗了还不成么？放我离——”
　　众人惊恐地看着瞪大了眼倒地的同僚，那一双凸目尽是不可置信，带着这怨念就这么失了生机……
　　——死不暇目；

　　人们先是一窒，便有些人低低议论起来；
　　萧玉神色痛苦地闭上双目；
　　为什么呢阿染——你恨我，罚我，杀我，毁我……我都认——可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无辜之人……来为我的错负责！
　　——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为什么要……杀害无辜！
　　你当真恨我如此，要让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都死了才安心吗？
　　……我到底，该要如何……渡你？

　　“——前脚还声声申明着你的立场，后脚却肯骂得你不如草芥，将你踩进泥土，以求生路——这之中，不过是经历了一个下午的小跪而己……殿下，这便是你的支持者么？——这便是，你所为之付出生命甚至灵魂的苍生，对你的回报么？……”
　　林染凉薄的声音中是笑意，笑得极冷极冷；脚步声伴着拖地的铁鞭声一点点移近，林染一袭红袍，黑色底边，载着半块银白色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双目，目光牢牢锁在台上被牢牢锁住的那人身上，一点点走过去，“……还是殿下，觉得我会放他们安然离开？”
　　人臣们挤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这恶魔似的男人一步步走上高台，扬鞭——
　　一鞭下去，即勾掉一条长而深的血痕，鞭上沾着碎肉，淋落着血珠，那人面上溅了三两滴血渍，恍一看去，就像是……红莲狱爬出的暗夜修罗！

　　“殿下！殿下——”

　　那些人早没了主意，见他们太子殿下受了伤，纷纷急了，几个年轻官员仗着身强力壮，向台上冲来，林染竟未阻拦；
　　——而上得台来的，手中便突然地被递了一柄匕首；

　　林染道，“吾可以给你们一个生的机会——你们谁愿意用手中匕首刺太子殿下一刀，只要他不死，我便放那个人走——否则，下场就是地上那个人——”
　　他一扬手，众人便看见，方才那死不瞑目的人七窍之中正钻出大大小小的毒虫，不过顷刻工夫，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晚风拂过，众人皆打了个寒战，那副骨架在风中摇晃一二，轰然倒塌，废作了一堆白色的骨灰；
　　林染本来就是逮了个药石无医，愿意以死同他做戏的药人，假扮一个官员所作的戏，骗的就是萧玉毫不知情，会忍不住向他开口……

　　萧玉用目光哀求林染，却被他无视；
　　“——说话啊殿下，若你为他们求情，我也许可以放过一二——你也可以少受一些苦……”林染轻描谈写，可是话中却有了些引诱意味，“还是说，殿下宁可看着他们死，也不愿……？”
　　林染轻飘飘将视线调转去看那三个人——
　　“本官耐心有限——你们几位，我数三个数，若再不动，死的人，便是你们！”
　　那三人后路尽被堵了，握着匕首不知所措——都是文人，十指从来是墨香，何曾染过鲜血！
　　林染侧目，悠悠哉哉甩了萧玉一鞭，“我数三个数——三……”
　　“殿下！——臣……臣虽来不及跟随殿下多载，誓不相弃，而今……却不得不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