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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十七 名选组篇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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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名选组篇六
转眼端午节也已过了,距离上次向上司报告也有段时候了。
茜带着仆人,将宅子中悬挂的艾草花束,尽数取下
这还是她提议的
夏日闷热,易出瘟疫,艾草清香防疫,正适合多人多事端的名选组。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是真不少
先是名选组奉命镇压南部暴民,虽成功镇乱,但南部炎热,来回奔波,到底是有不少组员染病卧榻。组长这才重视起出发前茜医提出让组员佩戴香囊防疫的建议,亡羊补牢,后续组内凡日常医疗之事,大多交于茜医负责。
唯有一件事例外
名选组组长,新纳了吉野屋游女浅子为妾,其已然有孕四月了。
早在常子夫人被接来之前,他就已有外心了。
茜不由得为多年来在乡下为组长操持家务、赡养老人的常子,感到悲哀。
要说组长有多爱这位女子,也看不出来
不过明面上做的漂亮罢了
为了她,送了原配夫人回乡
还是叫茜亲自送去的
从当下情况来看,搞不好还是远离组长的常子更安稳
本着自己忠心的人设,茜医私下委婉地提醒了下组长,莫要被戴了帽子
组长却满不在乎,只言浅子新夫人想要啥,茜医给她啥便是,除此之外一律不管
组长如今也是越来越懒散了,对一切都不上心
副长倒还是那副魔鬼作风,叫茜医为新夫人把脉,确定为组长血脉,才许入门
老实说,副长倒更像是组长的正室
新夫人微笑点头理解,表示等孩子出生后,观其模样,便能知晓他定是组长血脉。
副长也点头微笑,随即便要求茜医现场把脉。
茜医把脉后,如实秉告
她确实已经怀孕四月有余了
只是
茜直直地看向浅子,道:“此胎心脉极弱,脉象不稳,浮沉无状。恐怕,来得不易吧。”
浅子看向她,忽然又莞尔一笑,悄悄地收回了手,摇着扇道:“组长之子,自然是天神下凡,得来自然不易。也就是我,有这般好福气!”
茜随着副长出门后,在拐弯处受到他的逼问:“你当真诊不出孩子血脉吗?”
茜实话实说:“能确定月份是对的,但若说血脉,还等孩子出生才能判定。只是,副长”
茜上前一步继续道:“观其脉象,这胎怕是很难安稳降生了。”
副长皱眉道:“你如实说来。”
茜转身和副长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边走边说:“组长早年身体亏损,所以才和常子夫人多年无子。如今年岁渐长,于子嗣上更是无望。现下浅子夫人这般笃定,又结合胎相来看,定是服用了强力药物才得了这个孩子。如此强求,只怕这孩子很难降生,胎里便是个病儿。哎!浅子夫人怕是要遭罪了。”
副长抱臂深思,道:“组长知道此事吗?”
茜道:“之前我提醒过组长修养身体,也不知组长是否明白。”
副长点点头,叹道:“你心思向来细腻,由你照顾组长身体,我放心。至于这个女人,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便是。左右,她也不会再让你诊脉了。”
茜道:“小的明白。”
副长又道:“英也近日如何?”
提到英也,茜不禁笑道:“修养不错,最近夜间已甚少咳嗦了。只是练剑,还是勉强些。过几日暑气重了,我打算带他去山间住几天,避避暑气。”
副长点头,转身拍了拍茜的肩膀,道:“英也的事劳你费心了。自你接手后,他的身体大有好转,这个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能力不错,过几日,便随我一同进会议旁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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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进会议旁听,也无非只是在屏风后跪着侍奉,沉默不语,偶尔进来为人端茶倒水,再回归原处。
如此,便足够了
她很懂事,从不多言多语
副长很是满意
名选组的工作那样琐碎,烦不胜烦
佳人在旁,红袖添香,总比那帮大老粗强多了
忙时能提供建议,闲了也能讨论一下俳句,好不自在
副长日常摆弄权术,私下却也是个风流人啊
听说之前在乡下时,也是备受少女青睐的
若是让明智俊秀知道了,保不齐又起了让茜动用美色的歪心
可是茜却知道,对于副长这样的人,权力,才是最好的情人
出身卑微,流落市井,若非藤隆组长提拔,与其交好,只怕这位副长的一身智谋都要埋没于走街串巷的叫卖声中了。
所以也不难理解他为何对组长忠心耿耿了
只可惜
副长虽为智将,却因眼界限制,一心只想笼络权术,殊不知他们所依赖的大名,只把他们当作利用工具,如今也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至于那所谓的大名恩惠,更是朝不保夕
名选组如此,上次明智俊秀亦是如此,便是木叶,若不强盛,怕是日后也是同样的结局
反正上位者眼中,万物皆为卒子
这群从农民奋斗到武士的浪人,死到临头了,还浑然不知
茜心下感慨,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摇着团扇为埋头书案写俳句的副长扇着微风,并是不是的微笑称赞。
院内已经能起来劈剑的英也略瞥了一眼,随即便装作不在意。
茜看到了,但没搭理
她是真不在意
被派到外县收保护费的新兵卫回来了
新兵卫,四十余岁,同藤隆组长、副长、总长阿南一同是老组长带入行的,为人耿直。
回来后,他果然也耿直对老组长之死纠缠不放。
“为什么要杀老组长呢?”新兵卫愤愤不平道。“他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副长严肃道:“他违背了武士道,所以组织不能再留他。”
“违背武士道可以驱逐他,又为什么非杀了他!”新兵卫不懂什么政治,也理解不了争权夺势。在他眼里,就是以藤隆组长为首的几人忘恩负义。
“我要去见藤隆!”新兵卫一跃而起,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要闯入藤隆组长的书房。逼的副长起身按住了剑把,怒喝道:“新兵卫!你是想造反吗?!”
“我要见藤隆!他必须给我个说法!你把我宰了,我也要见藤隆!”
副长又怎能让他见组长?
组长早就不见人很久了!
剑拔弩张之际,一直端坐在旁,默默不语的总长开了口。
“是我杀的老组长。”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杀掉的是只无关紧要的鸡,而不是那提拔他们,为名选组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的老祖长。
众人俱是一惊,随即陷入沉默。
不知实情的不敢相信,知实情的无言以对。
就这样落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我不信”
没人会信
阿南总长一向不争不抢,与世无争,说他杀了老组长,还不如说鸡会跳水缸。
可茜在家的时候真的见过鸡跳水缸
她爹杀鸡时候没拿住,鸡嘎一嗓子就飞了,彪着血扑进了水缸。
同样,阿南也真参与了杀老组长
他和副长一起策划的
老组长是一起打的
要了他命的
则是英也
这也难怪,老组长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剑道蛮横,若不是被下套,引入室内扑杀,还真摁不住他。
那夜那般寂静,不是事先清场,就是参与者甚广了。
这是一场集体执行的死刑
谁都脱不了干系
上面下达了命令,或为私或为公,老组长都不得不死。
至于善后之事,都忙着挣权了,谁顾上了
便是那下了最后死手的少年剑士,也不过是在茜怀里静默了一夜,也就罢了
名选组,哪有什么情义
能事后闹腾的新兵卫都算是有情有义了
可惜了
都一样
活不了多久了
大名已经近半年未给名选组派任务了,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失宠的步骤
盛极一时的名选组,也已然走了下坡路
前朝,后宅,民间
都盼着他们死
只是这帮大老粗们,当局者迷罢了
看不透也好
看透了,是走,是留
都是痛苦
阿南
你感受到痛苦了吗
茜幽幽地瞟了一眼
阿南总长的背影麻木疲惫,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压倒
他郑重其事,却又有气无力重复:“就是我杀了老组长。”
“为什么?”
“为了名选组的未来”
“老组长的性命怎么就阻碍名选组的未来了?”
“就是因为阻碍了,所以才杀了他。他会宽恕我的。”
新兵卫被绕进去了,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恶狠狠道:“那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性命也阻碍了名选组的未来,你也会宽恕杀了你的人吗?”
阿南总长无声地笑了。
“也许吧。”
他拒绝再交谈了。
名选组里本来就很少有人和他交谈。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阿南这个人,平时挺低调的,但对于名选组的发展,又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作为组内少有的文化人,之前的阿南总是担任军师的职务。不管是占领明石,还是闯入女子工校事件,他都有出谋划策。
甚得老组长信赖。
他是自愿的吗?
可能一开始是吧
后来就没那么自愿了
至少在茜进组后,就很少见他参与重要事务了
这个人的想法,茜揣测了许久都很难理解
你说他不忠心吧,至少在年轻时候是真的费心费力
可要说他忠心吧,在名选组日渐式微下,他又摆烂了
这可就让人搞不懂了
直到他死后,茜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他屋内的大量标记过的报纸。茜才半知半解地领悟到了他的心思。
那些报纸都是按时间排序收纳的,整齐有序。
标记的地方大多都是当下社会爆出来的一些影响民生的事件。
报纸边角皆用极秀气的字迹,写满了有利民生的方法。
现在想来也不乏有用之策
只是当时的茜还不熟悉政务,看不出来
只隐隐约约地觉得有部分措施都太过理想化了
但这也给她提供了思路
或许,阿南其实就是个理想化的人,他想要报国,想过真心实意地为百姓做些事。
只是时也命也,他终究沦为了捅向百姓的一把利刃。
意识到自己和理想背道而驰时,已太晚太晚
所以他才开始摆烂
不想再做祸害百姓的狗头军师,所以才自愿逐渐边缘化
不想再任由上司为非作歹,所以就算是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也要杀了他。
副长小门小户之见,把他视为假想敌,明里暗里和他作对,他安之若素,甚至在某些层面,赏识副长的管理才能,与其惺惺相惜。
因为决定了,就不能后悔,所以在新兵卫质问时才会一力承担。
之后也因此受到了组员的排挤
然后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
他逃走了
依照组规,宽进严出,私自脱逃,死罪难逃
副长派了组内单人剑术最高的英也前去抓他
实际上是想放他一马
英也是战争孤儿,由他们共同养大,又有肺痨在身
怎么想,阿南总长都能逃过一劫了
但他还是被抓回来了
英也说是他自己回来的
因为阿南总长是名选组的军师
名选组的各种掠夺民脂民膏的事,他或多或少的都参与过
他去投奔旅店,旅店认出他来,将他赶走
他在乡下留宿,乡下人认出他来,不肯收留
世界之大,已无他容身之所
所以他回来了
回来承受他的刑罚
他多年前脑子进水的代价
看在他为组织立下赫赫战功的情面上,副长决定给他个体面
让他切腹自尽,由山口一为他介错,在他无法忍受时,砍下他的头颅。
这已是一名武士最后的体面
但茜不想给他这个体面
茜的奶奶、爷爷,以及明石的父老乡亲们,有过死的体面吗
他当初为老组长出谋划策,将明石变成不毛之地时,就该知道,那么多的血债,不是他一条命就能偿还的吗?
体面
他不配
阿南总长的切腹仪式血腥异常
在场众人皆不忍回想
多次切腹仍不死
山口一介错两次后,才砍断了他的头颅
当真是满目血腥
彻底揭开了名选组惨烈结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