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50、传言

　　人啊，哪怕已经适应了黑暗，心中依然向往着光明。
　　在阳光下赶路的冷月，很清楚自己拒绝楼主的真正原因。迷楼是一个见不到光，或者说不愿见光的组织，她一个刚从黑暗的地方挣脱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投入另一个黑暗？
　　如今她要走的路，虽然看起来坎坷，但是阳光明媚，充满希望。
　　只是，阳光再灿烂，也不能普照世上的每一个角落，总有一些地方，是太阳无法照耀到的。比如阴影。这深山里的阴影处就不少，甚至在一个阴凉处，冷月看见了一处坟墓。
　　山间有坟墓不稀奇，奇的是这座坟的墓碑上，赫然写着“江昇、霍许夫妻之墓”几个大字。
　　冷月顿时停住了脚步。
　　孟天涯没有说过江昇夫人的姓名。但她是霍雷的亲姐姐，自然也是姓霍的。
　　二十年前，江家被血洗后，霍家人将霍雷的姐姐埋葬在了这里。因为江昇要复仇，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墓碑上写的夫妻二人的名字。直到几个月前，江昇的尸骨才真正在此安息。
　　没有想到，江昇的墓竟然是在这里！
　　墓地看似有段时日没有人来了，周边长出了些许杂草。冷月细细除去这些不算多的杂草，这才面朝墓碑，双膝下跪，放下手中剑，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
　　“谁！”
　　突觉背后似有人在暗中窥探，冷月转身，却只看见风和日丽，草木葱茏。
　　警惕的她没有再作停留，深深地看了眼墓碑，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
　　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很快她就到了名剑山庄山脚下的城镇。考虑到自己在名剑山庄住过一段时间，山庄的人可能认得出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冷月在路上经过第一个市集时，就采购了些物品，乔装打扮后才放心上路。
　　百年来，暗阁结下仇家无数，前来声讨旧仇新账的武林中人数不胜数。一路上，她就碰上不少前往名剑山庄的江湖人士，听说了不少关于暗阁杀手和阁主的各种传言。
　　人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从来不缺的就是想象力。有的说，暗阁是一座楼阁，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堪比地狱，恐怖如斯；有的说，暗阁杀手每年都会来一场内部屠杀，所以阁里的杀手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少，这才给正派可乘之机；还有的说，阁主是个阴阳人，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被他喜欢的人都生不如死……
　　冷月听得目瞪口呆，不时有好心的人以为她是听了暗阁传闻，受了惊吓，安慰她好在暗阁已经被铲平，现在连阁主都抓住了，天下终于太平，以后武林有好日子过了。
　　武林中人对上官明推崇至极。都说若不是他忍辱负重，潜伏多年，暗阁不会被消灭得如此之快。这传言冷月是信服的。如果没有上官明，她还是那个死心塌地为什么怜姨卖命的傻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觉醒。
　　但最让冷月吃惊的，还是在路旁不小心听说的有关自己的传说。
　　第一次听说是在一家客栈。那天她正在大堂吃饭，刚好隔壁桌有一个大汉吃饱喝足，开始向同桌讲述有关上官明的轶事。
　　说是上官明从小天资聪颖，嫉恶如仇，深受父亲上官云起喜爱。但是，有个什么子的名人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不能让这个人日子过得太好。所以为了让这个孩子有出息，上官明刚出生还没满月，就被上官云起抱走离开名剑山庄，带到深山野林磨练去了。
　　听到这里，冷月刚喝的一口汤差点给喷了出来。不禁想，上官明本尊要是听到这传言，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想起上官明，冷月觉得，不该浪费时间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还是早些到名剑山庄才是正经。
　　正当她扒了碗里最后一口饭，准备离桌时，不小心听到隔壁大汉提到自己：“这上官明的妻子啊，其实也是武林正派之后，和上官明一样，为了剿灭暗阁这一共同理想，隐藏身份潜进阁中。”
　　居然是关于自己的事情，这倒有些新鲜。好奇心驱使，冷月坐着没有动，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不仅那一桌人，大堂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好奇。当即就有人问了：“名门之后？哪个名门之后啊？”
　　大汉神秘道：“听说过萍江江家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大汉道：“你们还年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二十年前，萍江的江家在武林也是大名鼎鼎，说起江家的公子江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唉，就这么被暗阁给灭了门，从此绝了后。”
　　冷月心中暗暗惊讶，大汉这话可不是胡说八道，说的有八九不离十了。她不禁往邻桌看了几眼。说话的大汉普通江湖人打扮，一张脸其貌不扬。
　　冷月心中疑惑，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尤其他还说到萍江的江家。江昇的那个江家，的的确确就在萍江下游。孟天涯也说过，那一晚过后，虽说江昇还活着，但他为了复仇，隐姓埋名，江家真的从此在武林绝迹。
　　“名声这种身外物，你江爹一点也不在乎。如果说，要他自毁名节，可以报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孟天涯是这么评价江昇的。
　　冷月心中暗自惋惜，当初在暗阁，就该对江昇装扮的阿丑好点。可惜当年不懂事，觉得阿丑太丑，就不想再多看一眼。
　　就在冷月感叹的时候，大汉已经在其他人的要求下，开始讲起江家最后一个出名的人物，也就是江昇的往事了。冷月也顾不得佯装吃饭，而是和客栈其他人一起，听大汉说起江昇过去那些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故事。
　　冷月听得津津有味。她和孟天涯相处实在太短，都没有时间细细听说两个爹年轻时候的故事。她暗想，以后见了孟天涯，一定要让他多讲些他们年轻时候的趣事。
　　“啪！”听者中有一人忽然狠狠拍了桌子，大声道：“暗阁实在最大恶极！这次终于抓到暗阁阁主，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对！碎尸万段！”众人附和道。
　　客栈大堂顿时响起一片讨伐之声，人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吓得小二躲到角落不敢吱声。
　　这时，有人问那大汉：“唉，你知道这么多故事，可知道这暗阁阁主是什么人？”
　　另一人也道：“对啊，对啊。都说抓到阁主了。但这么多年，暗阁一直神神秘秘，没有人知道阁主的庐山真面目。江湖上关于阁主的传言不少，但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没一个一样的。你说这阁主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阁主？我当然知道。她是个女人。”大汉回道。
　　最先问的那人失望道：“嗨，这算什么新鲜事！我们都知道她是女人。关键是，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长得跟母夜叉似的？”
　　大汉道：“正好相反！阁主长得非常漂亮，绝对是美人。”
　　众人不信：“真的假的？”
　　大汉也不争辩，仰头把酒一喝，放下酒碗，道：“不信？去名剑山庄看看不就知道了？”
　　之后一路上，冷月陆续听到类似的传闻。这些传闻好似约好了似的，都说她是江昇的女儿。江昇为报家仇，漆身吞炭，潜入暗阁，为奴为仆，见到女儿也不敢相认，说得就好像他们就在旁边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般。
　　冷月听多了，便开始觉察到其中的不对，却始终搞不明白，在江湖上传播这些消息的人，背后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但无论如何，抓到阁主这事，应该不是假的，实在有必要去名剑山庄看看究竟。这一路走来，她并没有遇到上官明或孟天涯。也许这两人和她一样，乔装打扮了为说不定。现在看来，也许只能在名剑山庄，才有可能遇见他两人了。
　　然而，暗阁结下的仇家实在多，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来看热闹的，以致从南城到山庄的山路，都比平日拥挤了许多。等冷月到了山庄的时候，大会已经开始了有好一会儿了。
　　大会上，那些武林正派都说了些什么，冷月是没有什么兴趣知道的。要是在平时，这种人挤人的大场面，她可是唯恐避之不及。但她今天要找人，也只好挤入这拥挤的人群之中。
　　上官明和孟天涯这两人是不好找，但被抓的暗阁阁主却十分醒目。平日空旷的山庄大门前，临时搭建起一处高台，高台正中的木桩，绑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任凭台下人对她怎么议论，女人都置若罔闻，倒有几分阁主的气度。
　　难道她真的就是阁主？
　　人群中，冷月开始辨认起来。这女人有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容颜秀丽，肤如凝脂，冰雪出尘。
　　可惜，从冷月进场到现在，不知是昏迷还是不愿睁眼，那女人一直闭着眼睛，全然没有理会台下熙熙攘攘向她讨伐的男男女女。
　　冷月从来没有见过这副神情的阁主，这一时也无法判断，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就是阁主本人。
　　台下早就有人怀疑，说这个女人不是阁主本尊了。理由很简单，据可靠传言，阁主芳龄四十好几了，而台上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名剑山庄是不是抓错了人？
　　主持这场讨伐大会的，是名剑山庄二少庄主上管景。在之前，冷月早就听说上官景旧伤复发，如今看来伤势不轻，否则也不会坐着轮椅在台上主持。
　　推上官景上台的是名剑山庄大总管顾忠。顾忠将轮椅推上台后，便扶着上官景站起来。
　　武林中人都知道，上官景如今身体状况十分不好，念及他的健康，纷纷劝他坐会轮椅。上官景谢过众英雄的好意，坚持站着主持这场大会。
　　经过简单的开场后，针对台下的各种声音，上官景朗声道：“众位不要被表象迷惑。据暗阁改邪归正的杀手透露，这女人确实是昔日暗阁阁主惜玉无疑。在这之前，她也亲口承认了。”
　　说着，上官景转过头，对女人问道：“说！你是不是就是暗阁阁主？”
　　女人好似没听到似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