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锦瑟三三

26、二十六

　　想想看，现在的我们是多么幸福，享受父母之爱，朋友之光。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有足够长的时间沉浸其中，这爱绵远流长，不即不离，无束无脱。
　　转眼，铖羽修完本科，半工半读，一边忙着准备拿硕士学位，一边在建筑公司见习。萧婷开了几场秀，顿时成为时尚服装界新锐。空澄则留洋美国，临走还嘱咐铖羽好好对嘉澈，还有就是照顾萧婷。宝骊作为交换学生去了英国留学。
　　嘉澈没有再念书，进了家珠宝行做珠宝鉴定，老专家们都诧异于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竟有如此丰富的经验。而嘉澈从小接受这方面的训练，对各种名贵物什早已司空见惯。她总是穿件T恤，在办公室，对宝物不惊不惧，轻松用肉眼判断价格。
　　这家叫“福顺”的珠宝行已是百年老店，经理是中年男子，肥肥矮矮，油光满面，总是色迷迷地看嘉澈。吴伯伯是行里最资深的人了，这一行干了四十多年。见了嘉澈，甚是喜爱，收她做徒。他戴一副度数极深的眼睛，打扮地像六、七十年代的裁缝，看见好东西总会深刻地点点头，仿佛珠宝是因为他的点头而值钱起来。
　　珠宝行是个有趣的地方，嘉澈在这里朝九晚五，摈弃了学生时代不规律的作息习惯。生活平静，翔实。
　　这一、两年来嘉澈一直都在逃避，害怕面对与玉宇的过去。那些仿佛踩踏在云尖上的过去。

　　玉宇听岁星的话，决定再等等。
　　第三张唱片于这年的夏天发片，名为《永恒》。这也成为玉宇的最后一张创作专辑。依然大卖。
　　桌上玻璃杯里的水还剩半杯，墙上的钟还滴滴答答走个不停。玉宇坐在天台上折纸飞机，就是那个曾数次与蓝靖喝酒聊天的天台。
　　宁影儿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两个小时前在玉宇家的客厅，蓝靖当着玉宇的面流下眼泪，前一天晚上他的母亲因胃癌不治而身亡，临死前作为独子的蓝靖还因工作没能陪在母亲身边。蓝靖说，其实人世间有许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的母亲为了抚养我辛劳了大半辈子，我却让她带着遗憾过世。
　　蓝靖一夜之间看透了许多事，也许人是要在失去在疼痛中长大的。蓝靖对玉宇说，他想要放弃他们之间的合作，去欧洲散心。
　　但是却会因此而支付大笔违约金。
　　玉宇笑着拍了拍蓝靖的肩，亲手撕毁了和约书。只听得那些质地优良的纸张散落的声音。大快人心。

　　玉宇对宁影儿说，我想开场演唱会，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从此便不再唱歌。
　　宁影儿显然给吓到了，你没有开玩笑吗？在那么走红的时候退出，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玉宇视线跟着飞走的纸飞机，回答说，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早退晚退都是要退的，不如趁这次蓝靖旅行，我也省得再找一个经纪人了。再说在最辉煌的时候退，不是很好？
　　影儿笑，你演唱会的事情就交给我，找地方，做广告，事情还真不少呢，我可是要收钱的哦。
　　那是一定。
　　不过，退出乐坛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做什么？和她结婚？
　　玉宇笑而不答。如果那个女孩能够跟他走该有多好。
　　玉宇来到福顺珠宝行的那天，吴师傅盯着看了好一会，发现和平时来接嘉澈的是两个人，便与他拉起家常。你是嘉澈的朋友吧，她马上就来了。你是做什么的？嘉澈这工作啊清闲是清闲，就是心事蛮重的，万一估错了，不是误人害己嘛。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玉宇冲吴伯伯笑了笑，没有搭话。他是一直不善与人交流的。吴伯伯心里飞快地将他与铖羽做了比较，虽然这小子长得比铖羽帅，但是铖羽孝敬前辈有礼貌。找老公还是铖羽好。
　　不一会儿嘉澈走出来，客气地同玉宇打招呼，杨玉宇，你好。
　　玉宇说，我马上要离开上海了，下个礼拜开告别歌坛的演唱会，希望你可以来。
　　嘉澈心里沉了一下，要走了？
　　玉宇笑，俯身在嘉澈耳边说，你一个人来。说完便转身离开，推开大玻璃门的时候阳光刺进眼睛，玉宇带着笑意，眼睛眯缝了一下。
　　为了这场演唱会，玉宇在之后几天内不眠不休，加紧排练。他想给嘉澈一个惊喜。玉宇已厌倦了等待，厌倦了远远观望他的心爱。
　　玉宇曾对福音说，你知道身在黑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吗？就是你睁大了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时的嘉澈刚刚做完手术，失忆失明。玉宇只能躲在远处，看嘉澈恐惧无助没有依靠。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多像，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是抱着希望忍的，而现在，死了散了。
　　嘉澈靠在柜台上，回忆几年前的事情。自己在黑暗中的软弱。铖羽的出现。
　　发生过的事情，像冗长的一个梦。她想如果她和福音没有被杨先生带走，事情又会怎样。是否她已嫁为人妇，平淡如水地度过余生。没有玉宇，没有铖羽，没有外公。她会在小镇里隐姓埋名，每日洗衣做饭带孩子。
　　再美好的人生都会悲剧收场，死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