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康缘》晴天之下兰花香

9、战地黄花分外香（2）

　　昀儿背着媱儿，云桑掺着她，三个女孩一起行走在茫茫雪域。
　　无边无际，天地唯有一抹死寂的白。
　　“媱儿，云洛姐姐，坚持住，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昀儿脸色苍白，依然坚定。
　　她们看着遮天蔽日的雪，那是连太阳都融化不开的寒冷。
　　云洛抬眉望着雪域，低低叹道，“究竟几时才是头啊……”
　　倏然，远处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来，布履踏地竟一丝声响也无；昀儿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神色警惕。
　　“当心此人！”
　　待白衣身影走近，天地间所有的物宝精华，不及他风采半分，就连昀儿和云洛都怔了片刻，然而她们很快就惊疑不已——这个男子，就是她们看到的那个心脏破碎的白衣青年。
　　他的唇色很淡，然面容鲜活如初，完全不似一个……死人。
　　“我想，你们都应该看到了。”
　　如溅珠玉。
　　昀儿当即说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淡笑道，“一个活死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这句话的人，是云洛。
　　青年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里是雪原吗？”
　　二女皆惶惑。
　　青年苦苦一笑，“如你们所见，我是没有心的人，可我没有死，成为一个怪物，这是我那颗死去的心化作的冰寒炼狱，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困住终身。你们三个小姑娘，竟不知得罪何人，被打到这个地方和我一起受万年孤寂。”
　　昀儿声音轻了几分，“你和那个姑娘，发生了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我们大婚之日，她一把剖开了我的心而已。”青年闲适的说道，仿佛不关己事。
　　剜心之痛，生不如死。
　　她们沉默了。
　　“两位姑娘，这个地方不是我可以操纵的，但我也还有自己的意识——和我回去，我可以救她
　　。”
　　二女研判的看着他。
　　“若我想杀你们，你们还有活路么？”
　　他的话点醒了她们，当即称谢，和他一起回去
　　。
　　屋中温暖如春，挡住风啸雪虐。
　　青年给媱儿喂了药暖身。
　　“先生，您唤作什么名字啊？”
　　青年温和一笑，“逢君。”
　　与君初相逢，恰似故人归。
　　昀儿和云洛也和他说道姓名。
　　逢君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大度，他询问了她们到此的来龙去脉。
　　“我这里，是一位尊者创下的阴阳列阵，此地乃阴阵，即虚境，不可强行破阵，否则虚阵会将你吞噬。”
　　昀儿好奇的说，“嗯？那先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
　　逢君温言道:“我是真的，外面的风雪是假的。这就和你们梦魇一样，真实而虚幻。若有人能解开我的执念，自然就能破阵。”
　　云洛道，“那您的执念是什么？那位姑娘吗？”
　　“我只想告诉她——令她灭族的人，不是我！”
　　灭族，这是多么惨烈的字眼。
　　一时静默。
　　榻上的媱儿悠悠转醒，看见那抹晴春玉雪，也是怔了怔。
　　逢君给她端了一盘糕点，媱儿没心没肺，直接开吃。
　　“小姑娘真可爱，看二位姑娘都穿着嫁衣，可是同一天出嫁？”
　　“先生所言极是。”媱儿说道。
　　“真好。”
　　逢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掀起一丝甜蜜的笑。
　　昀儿一直以为他是思念那位红衣少女，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是。
　　逢君望着她们，倏然一笑，“有贵客到。”
　　贵客？
　　她们当即就知道了是谁。
　　“先生可否带我们去见他们？”昀儿请礼道。
　　“然。”
　　逢君广袖一挥，白雪苍茫里，青衣少年背着一个红衣小郎君，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青衣少年脸上有一丝痛苦。
　　“哥哥！长衡！”
　　昀儿疾声大呼，和云洛一起跑过去。
　　西陵昭看见了她们，冻得冰白的脸庞上绽放出
　　欣喜若狂的笑。
　　云洛喜悦的望着他，眉眼间满是担忧和温柔。
　　“两个傻丫头，没事就好。”
　　少年温暖的说道。
　　“长衡怎么样？”
　　西陵昭浅说几句，“你们怎会那般快就寻到我们？”
　　“是逢君先生帮我们。”
　　白衣青年自远处飘然而来，真当得一句天地无双。
　　西陵昭有礼的颔首，“先生。”
　　“这位小公子是灵力消耗过多，心脉又受了几分损伤才昏厥；随我回去，我给他医治。”
　　“多谢先生！”
　　媱儿看见他们回来了，连忙相问。
　　来龙去脉言清后，媱儿也请求道:“先生，您救救长衡吧！”
　　逢君颔首应是，并指如剑，玉色的光辉流转，轻点在长衡的心口。
　　须臾，长衡轻启双眸，探寻的望着他，以及看到昀儿他们的喜悦。
　　“水灵王族的血胤？”逢君亦是惊奇，“以凡胎生仙骨，果然不一样。”
　　长衡起身，轻轻伏身一拜，“多谢先生相救。”
　　逢君抬手相扶，轻柔道，“无需多礼。”
　　诸人松了口气，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若我没猜错，先生是阵灵吧？”长衡问道。
　　“正是。当年尊者怜我灵脉溃散，却又执念深重，遂将我一魂一魄收回，放在以我那颗死去的心铸就而成的冰雪天地里。”
　　“竟如此神奇？重生？”媱儿天真的道。
　　西陵昭说道，“这不是重生，这是先生留在世上最后的一点影子——待执念消散，先生依然会
　　……”
　　“西陵公子说的不错。”
　　“啊？那有没有可以救先生的办法？”昀儿问道
　　。
　　西陵昭也不希望逢君就这样魂飞魄散，可是
　　……他心念一转，脱口而出——
　　“听先生说您是凤凰族，因凤族若此；而方才的水木也是因凤凰焚天净火所毁，两地都是虚阵那么阳阵里的极有可能就是远古的凤凰族——虚阵都是以过去景象复刻，实阵乃存于真者，或许我们可以带先生在阳阵里回到远古，阻止一场可能的毁天灭地——轩辕和姐姐他们也一定在那里！”
　　诸人静默片刻，逢君微笑道，“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然而，我被困在此地万年，所见者无数还未有可以将我带出的人。”
　　西陵昭亦微笑，“先生，您想出去也很容易，只需要和我们其中一人灵魂相换——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自然就不会存在什么束缚了——我们不会如同他们那样，不愿相信您。”
　　逢君脸上客气的笑容散去，转而是淡淡的欣赏
　　，“年轻人，你的觉悟，比那些人高多了。他们总是害怕我会强占他们的身体，故而不敢答应——你或者说，你们，不怕么？”
　　西陵昭俯身一礼，才道，“西陵昭愿意以身相护，助先生离开——不仅为报救命恩情，也为先生慷慨敬佩。”
　　前面还好，最后一句不明所以，然逢君和长衡都听明白了。
　　“先生，您……”长衡终究没有问出口。
　　“年轻人，”逢君笑容奕奕，还似当年少年郎，
　　“你堪当大才。”
　　“先生谬赞。”
　　几句话概括了太多内容，几个姑娘都是清一色的脑回路极直，一时竟也被绕进弯里；多亏逢君耐心解释，才能勉强明白。
　　“事不宜迟，先生，就让我来；阿衡，劳烦你照顾我的魂脉。”西陵昭平静从容。
　　长衡和逢君颔首，彼此相视间，手中同时凝出一束淡绿色的光辉，一前一后，按在他的前心后心——诸人只见一道魂魄自西陵昭身后而出，一道魂魄进入他的体内。
　　“阿昭！”云桑害怕出事，想要打断他们的施法
　　，昀儿拦住了她，“嫂子，相信哥哥！”
　　此刻，西陵昭缓缓启目，眼眸清亮，温润蕴藏
　　，却少了活泼灵动——逢君。
　　西陵昭的魂魄被长衡安然的放置于锦袋里。
　　“云洛，阿昭的魂魄被我安放在了畔云袋里，待我们出了虚阵，就可以互换回来了。”
　　云洛到底相信这个神通广大的少年，有他在，想来逢君也不敢造次。
　　逢君抬手，一道幻境在掌心间凝结而出，“此地即阵眼，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这个。”
　　他走到一直供奉着的锦盒前，“这是尊者留给我用来为善者破阵的——那个肯交与我身体的人
　　，才能拿的起这柄宝物。”
　　他打开锦盒，盒中是一方黑羽，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神色陡然一怔，手指不稳，锦盒落地，黑羽飘摇。
　　长衡拾起黑羽，思及他方才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随风而逝。
　　“就凭这羽毛？”媱儿奇怪道。
　　“嗯。”
　　逢君低低的应了——原来，竟是如此？
　　诸人来到阵眼，将黑羽扬手一放——轻飘飘的羽毛在空中旋转飞舞，倏然红光大作，天地色变
　　赤红色的天笼盖大地，冰雪徐徐化开，已而竟是和火一般的天融合在一起，铺天盖地的，朝诸人临压而至——
　　黑暗后。
　　诸人启目，已而回到了外界，来到了实阵之前
　　。
　　“我们，成功了？”昀儿问道。
　　“是。”清润如春风化雨。
　　西陵昭和逢君再度重归于一。
　　逢君靠的光晕更近，低低道，“凤凰族的气息，竟是说的一分不差。”
　　长衡身怀神灵，亦能感觉到其中磅礴的伟力。
　　诸人朝着这个未知的实阵而去。
　　回到，莽荒的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