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康缘》晴天之下兰花香

8、战地黄花分外香（1）

　　苍茫的雪域大地，一袭红衣分外妖娆，青丝披散，掩住少女苍白的脸；彼时，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将她抱起，缓缓离去；画面一转，血与火的天地，少女指着方才的白衣青年，含情含怨，“
　　我要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她最后的话含着决然的恨，跃入重重火光之中——灵脉消散
　　在天地之间。青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怔怔的望着火光冲天，手里捧着的心脏，一寸寸的碎掉
　　。
　　这已经是昀儿、媱儿和云洛不知第几次看到那样的场景。
　　三日前，她和媱儿的婚车一并到达有熊国的边境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裂纹，将她们的婚车吸入；送嫁的长衡，嫫母，西陵昭，云洛，还有前来迎亲的轩辕，都被吸附进去。
　　三个姑娘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眼前的惨烈在一遍遍上演。
　　轩辕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昀儿、媱儿和云洛在雪地里行走，天地茫茫皆不见。
　　那边，长衡和西陵昭落在了原始莽荒的猛恶古森林里；轩辕和嫫母则到了流沙万里。
　　且说轩辕和嫫母这边，轩辕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问轩辕剑是怎么回事？
　　轩辕剑在空中悬浮许久，许久不曾一语。
　　轩辕也知道此事难办了。
　　“轩辕，我这么和你说吧，这个阵法有一个名字——虚实结合，九死一生！”
　　轩辕剑用了心声传音，令轩辕和嫫母都听到祂的话。
　　“什么意思？”
　　“此阵观则虚实，内则阴阳。是盘古大神时，一位懂得阴阳轮转之术的尊者所创。究竟是谁？能有本事利用这样的阵法？若强行破阵，阵法会直接撕碎困在里面的每一个人。”
　　如此高深莫测的阵法，轩辕和嫫母当即神色凛然。
　　“每个阵法都有弱点，那么它的弱点又是哪里？”
　　“此阵共分三阵，其中虚阵有二，实阵有一。虚阵为阴，实阵为阳，阵眼就在三阵中心。现在我们需要探明——我们所处的是实阵还是虚阵。若颠倒了阴阳破解之法，我们也一样逃不掉。”
　　轩辕和嫫母经过简单商酌后，遂收拾心情，向东走去。
　　轩辕剑告诉他们，三阵之中，虚阵还好，那是由世间最深沉的执念所幻化而出，若能破解他们的执念，一切都迎刃而解；实阵却是真正的夺命
　　，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一路往去，已而星月，黄沙里陡然出现数百个清泉，五彩斑斓的房屋交错掩映在花树葳蕤之中
　　；嬉戏声传来很远，温柔了天地。
　　轩辕和嫫母悄然走近，望见皆是五彩衣裳，艳丽长裙的少年少女围在一起唱歌跳舞——
　　“这是真实的，还是幻象？”轩辕与神剑心语交流。
　　轩辕剑轻鸣，“真实。而且，他们并不是人族
　　。”
　　“他们不是人族？那是什么？神？妖？”嫫母问道。
　　“竟是——凤凰族？实在稀奇！”
　　“凤凰？那不是已经绝迹了么？”
　　早在上万年前，凤凰族遭到魔族的大肆圈禁屠杀，已然销声匿迹；如今，凤凰一族重临世间，究竟真相如何？轩辕他们已然无从探究。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是凤凰？你有几成胜算？”轩辕问道。
　　轩辕剑平静答曰，“零。”
　　轩辕，嫫母:？
　　轩辕剑想如果自己能叹气就好了，祂继续道:
　　“这里是尊者创造的结界，你们觉得消失的凤凰族为何还会在这里？也许他们早就已经灭亡，这些只是他们的魂体；也许他们还存在，是那位尊者在结界里给他们开辟了桃源；也许我们因为时空逆转回到了远古，他们还存在于世间的时刻——在结界的作用下，我们对抗阳阵是不可能赢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开他们 ，去找阵眼。”
　　连强悍的轩辕剑都束手无策，他们陷入沉思。或许长衡若能在此，就能轻松许多——他对火的控制力出神入化，对付火灵的凤凰，应当绰绰有余
　　。
　　他们正欲避开，天空传来一声厉鸣，凤尾绚丽划破星月，扬尾风起，轩辕和嫫母就被风横扫而出；二人皆会武，当即稳住身形，落在歌舞的人群中。
　　那是一只九尾凤，流光一闪，化作绝美的女子
　　。
　　“何许人也？胆敢擅闯我族领地！”女子美眸凌厉。
　　轩辕合袖一礼，“在下有熊国姬轩辕！与友人误闯贵地，还望姑娘原谅！”
　　女子冷笑，“能入我凤族之人，岂能是凡常人等？尔等来此究竟作甚？”
　　嫫母也道:“我们真的误入贵地，还请姑娘海涵
　　。”
　　“这世间千千万万误入之人！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做我凤族的奴隶！”女子微笑，藏着刀锋。
　　轩辕扬剑，嫫母提刀，正欲大战。
　　“姑娘，我们真的，无意冒犯。”
　　女子却是不客气，右掌一出，即是焚天烈焰，朝他们狠狠击来。
　　轩辕大喝一声，扬剑斫去，蓝色的光芒对阵纯粹的火灵，当即被压了下去，反弹开来。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们的圣地——赢过凤凰族！”
　　“轩辕，她说的没错；然而，若没有此阴阳列阵，我们尚且有八成胜数，然，如今一切皆是对他们有利。”
　　轩辕面色沉重。
　　女子娇媚一笑，身上的红衣飞扬。
　　“混账！受死吧！”
　　“阿姐！”
　　声音温婉平静，引得诸人纷纷侧目，恭谨颔首
　　。
　　彩衣如虹，晴春白雪。
　　绝美的少女轻盈的立在那里，一幅绝世的画卷
　　。
　　周围的凤族人皆跪地拜道:“陛下！”
　　少女抬手，平静若天之阿，比之方才的女子更有不动声色的气势。
　　“免礼！”
　　“唯——”
　　“元儿。”
　　女子温柔笑道。
　　前凤帝唯有二女，长女凤幼清，次女凤元；他绕过了凤幼清，立凤元为帝。
　　“阿姐。”凤元雍容宁静。
　　她转身，望着人群中央的两个外来者。
　　“阿姐，来者皆是客。不知二位从何而来，来我凤族有何贵干？”
　　轩辕轻施一礼，“凤族陛下，我与友人乃误闯贵地，还请海涵。”
　　凤元微笑道，“两位公子既然是误闯，那我等也没有为难的道理，只是放你们走，还是有条件的——”
　　“陛下言明即可。”
　　少女声若银铃，“我愿托国为聘，请公子为我族贵君如何？”
　　轩辕怔住了。
　　“公子也无需着急回答我，诸位，请两位公子去我们的朝云海如何？”
　　“是！”
　　轩辕和嫫母知道躲不掉，于是也不反抗，跟随他们一起回去。
　　这会子轩辕剑弄清楚了，他们是被送回了远古时代。
　　远古，凤凰族的领地在西流沙至北大海、南高山。
　　所谓朝云海，即远古时代的广袤仙海，水若碧玉，质如琉璃，凤族最大的聚居地就在这里。
　　古老的若木花盛开在大海的岛屿之上，彩玉含光，层层簇簇，潋滟芳香；百鸟在俏丽的枝头婉转歌喉，交织出华美的乐章。
　　凤元将轩辕带到了明徽殿，而嫫母则被带去了其他地方。
　　凤元的大殿，仙宫峨峨，殿壁上绘着四海奇景
　　。
　　鲜花铺地，凤元赤足走在花瓣上，玉足缥色纤纤秀。
　　轩辕紧随其后，他总觉得——这个少女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的单纯；他们既然是回到了远古，或许，他们还能知晓凤凰族绝迹的真正原因。
　　“我唤作凤元，不知公子名号？”
　　“姬轩辕。”
　　少女美眸明亮，浅浅一望，媚丽生花。
　　“我记住了。”
　　凤元并不强势，她是温厉之中带着凌然，让人不觉压迫，却又俯首称臣。
　　轩辕顺着她的手势坐下，与凤族陛下一同用膳。
　　而此时的西陵昭和长衡，驾一叶扁舟溯流而上
　　；大河静水流深，两岸陡崖林木森森。
　　他们醒来后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们在莽荒的古森林里行走了足足一个月才来到了大河之畔
　　，伐竹成舟，沿着河流寻找到出路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里遍布奇珍异兽，就在方才，长衡一箭射死了一头满身鳞片，尖牙利嘴的怪鱼。
　　西陵昭和长衡各自坐在舟子的一边，他说道，
　　“阿衡，此地甚是古怪，我有一种感觉——它不是真实存在的。”
　　长衡曾以‘气观万里’之术探寻尽头，可无论是哪里，东西南北，全是森林；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此地过于真实，他被怪虫咬了，满只手都是血，痛感也是极其强烈。如此，唯有避开森林，看看沿着大河能否寻到一丝离开的线索
　　。
　　长衡将他的想法告诉了西陵昭。
　　西陵昭倏然说道:“阿衡，没准我们是落入了某个阵法里了，这个阵法就像梦魇一样真实，可他却是假的，找到梦魇的源头，这个梦就醒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莫不是阴阳列阵？”
　　西陵昭知道他不是凡俗之人，懂的比他多，“
　　这是一个怎样的阵法？”
　　“阴阵为虚，阳阵为实，二阴一阳。阴阵为世间最深的执念所化，阳阵则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一切可能。阴阵只需化解执念，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则终身受困；若是遭遇阳阵，破阵不慎，必死无疑。如今想来，我们当是在阴阵。可它的执念又是什么？”
　　西陵昭想了想，随口一说，“若是阴阳列阵，也许我们于水木而言也是虚幻的，那么我们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处——这片水木应当是远古大战时被毁灭的，有人收集了它们的精魂，做成了这样一个虚阵——其实，我们只需要再重现它们被毁时的样子，然后令它们在虚境之中重新生长，自然就解开了。”
　　长衡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温暖单纯的男孩在对阴阳的理解中，所知所觉远超他们所有人
　　。
　　西陵昭给他看的脸红，忙道:“我只是随口胡说阿衡可不要当真。”
　　长衡用手捏着他的脸颊，打趣道:“这么容易脸红，日后和云桑成亲了怎么办？”
　　“没事，云洛比我还害羞。”
　　长衡松开手，温笑的说道:“也就你最没心没肺了。你方才说的方法可取。”
　　西陵昭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阿衡，那一切拜托你了。”
　　“作为你的兄长，保护你是应该的。”
　　长衡站起身，双手合十，淡红色的清气自体内缓缓升起，一寸寸的探过水木。
　　许久，他缓缓启目，清气弥散。
　　“阿衡，怎么样？”
　　“此水木于上万年前毁灭于一场大火之中，那火是凤凰族的焚天净火，威力巨大，若在外界我还能轻而易举的复刻，然在此中，我的灵力被压制数分，只能尽力而为。”长衡说道，语气微顿，伤感不已，“只是承受焚天净火的生灵都太痛苦了，即使是虚境，也会听到生灵的惨烈……”
　　他坐了下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
　　西陵昭说道:“可它们的魂灵若得不到解脱，只能生生世世困在这里，于它们而言，也是痛苦。”
　　他握住长衡的手，“阿衡，我知道你能听懂它们的心声，请告诉它们，让它们安心。”
　　长衡没有说话，思想挣扎了许久，尔后起身望着四周苍茫的森林，缓缓作揖，“诸生有灵，长衡得罪了！还望诸生莫怨莫怪，早脱苦厄！”
　　西陵昭退后一步，长衡立于舟前，双手结印，
　　精纯的火灵之气在掌心间凝聚——灵风流转，拂动红衣，每一寸，仿佛血火交融；张开双臂，“乾火以正，坤火以德，八方之火，烈烈相焚！以其世间之精火，得靖四海之诸恶！”
　　话语刚落，天空乌云压顶，其间裂开一泊扭曲的漩涡，世间所有的火灵之气皆凝聚于此，以破灭天地的气势，压向四方。
　　天火炸断巨木，烈焰蒸干大河，无数的生灵在天火的炙烤之下，皆是凄惨悲叫，血与火——汇聚惊天炼狱。
　　生灵的惨叫和哀求震荡在二人心间，尤其是长衡，自幼五感极强的他，又因灵力消耗过度，血液从他的唇角流出，宛若不竭的小溪。
　　天与地，是相同的颜色。
　　长衡双手合十，净火缓缓消散；尔后，并指如剑，天空中陡然清光大作，“水木有灵，滋尔新生
　　。”
　　淡蓝色的水倾覆而来，所落之处，万木生长，河水复流——
　　彼时，有星光点点自其中生起，飘向西方。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灵魂。
　　超然解脱。
　　长衡脱力的倒在西陵昭的臂弯间，望着星光点点，温柔一笑，朝它们挥手。
　　“它们说了什么？”
　　“它们说——谢谢。”
　　四周幻境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白茫茫一片唯有两扇光门在前。
　　西陵昭背起长衡。
　　“阿衡，走哪里？”
　　长衡神色平静的说道:“阿昭，走右门，我能感觉到昀儿媱儿还有云洛她们都在那里——她们没有灵力，恐怕应付不了；而轩辕和师妹他们皆有灵力护身，应当暂时无恙——现在，我们去找昀儿她们。”
　　“嗯。”
　　走进右门时，西陵昭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寻私情呢。”
　　长衡微笑道，“瞎说，我要做真有那想法，可使上天降暴雷将我震死！”
　　光门，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