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53、宣战

　　图都点点头，又对吉仁泰身旁的昂沁行礼道好，“小郡王，许久未见了。”

　　昂沁作揖回礼，“劳图都大人挂念。”

　　图都对身后使团说道，“若不是当年郡王将老夫救走，老夫这条命可就得命掩黄沙了。”

　　婉筠笑道，“大人天生自有富贵命，岂能那般容易地丢了性命。”

　　众人紧跟其后恭维着。

　　吉仁泰在说话间命人将哈达分发下去，随后伸展胳膊，邀着众人进入迎客的蒙古包中。

　　蒙古包内布置得十分精美，墙上挂着蒙古族的传统乐器和壁画，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在蒙古包的中心位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铺着绣有精美图案的红色桌布，上面摆放着银质的餐具和精美的瓷器。

　　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身穿蒙古服饰的仆人们鱼贯而入，托着盘子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呈现在宾客面前。

　　烤全羊、手抓肉、奶酪、酥油茶等传统美食摆在餐桌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殿下，尝尝这羊肉，刚宰的很新鲜。”昂沁为婉筠片了一块羊肉放到她的盘中。

　　婉筠看了一眼，淡淡回道，“最近在上火，蒙医让妾戒荤腥。”

　　昂沁正要说话，却被图都打断，图都举着牛角杯，“殿下与额驸大婚时，臣因卧病在床，未曾恭贺二位新婚之喜，臣如今只能晚来道贺一句百年好合了。”

　　婉筠与昂沁都止住话语，抬头微笑颔首，举杯饮下马奶酒，谢过图都。

　　众人都笑看这对新人，而苏和泰坐在角落看着他们默默饮酒，似乎红了眼眶。

　　图都而后拱手朝向东方，对婉筠说道，“皇上在京都听闻殿下您遇刺，十分紧张，故特命微臣代他出使科尔沁探望殿下安危。”

　　婉筠假意笑道，“多谢皇上惦记妾身的安危，还劳驾图都大人回去禀报陛下妾身一切安好。”

　　图都点头，“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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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结束时，图都走出席位，作揖道，“吉仁泰老王爷，陛下有话让我转达。”

　　吉仁泰点点头，让其余人先下去。

　　婉筠走出宴席时，被跟在她身后的昂沁拉住。婉筠试图挣脱他，却被紧紧地握着。

　　“松手，你弄疼我了。”

　　昂沁马上撒开了手，急忙担忧道，“哪弄疼了，让我看看。”

　　婉筠相后退一步，不让昂沁碰自己，正欲转身离去，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婉筠妹妹。”

　　两人同时看向身后，就见苏和泰提袍向他们疾走而来。

　　苏和泰先给婉筠行礼，后又抿唇向昂沁行礼，叫声额驸。

　　昂沁点头回应后，便不理苏和泰，继续试图去拉婉筠的手，却被婉筠拂开。

　　苏和泰轻咳一声，“妹妹，我有事同你说。”

　　婉筠便与昂沁错开，颔首举臂道，“这边请。”随后借步与苏和泰走去。

　　昂沁不禁内心泛酸，看着婉筠与苏和泰离去。

　　恰此时布和咬着苹果缓缓从昂沁背后走出，摇头咂嘴道，“我看这回殿下是铁了心不理你了。”

　　昂沁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气。

　　布和缩缩脑袋，嘟囔地出着主意，“殿下既与她的青梅对月共谈，不如王爷也去找乌尼尔殿下对月饮酒？”

　　昂沁皱着眉踢他一脚，烦躁地挠头离去。

　　此时，星空璀璨，月光皎洁，微风吹过草尖，带来一丝清凉。

　　苏和泰暗暗地看着婉筠，不禁感慨，“这般与妹妹共赏月色，已经过去许久了。”

　　婉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嗅着草原那泥土的芬芳，“是啊，那时候我们就坐在庭院中，四周都是高高的白墙，眼里只有那一方璀璨的星空。”

　　苏和泰挠挠头，轻轻一笑，“妹妹能这般爽快地同意与我赏月，还真是让我没想到。”

　　婉筠微微回笑，过了片刻后说道，“大哥，我们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了。”语气中多了几分疏离感。

　　苏和泰抿了抿嘴，点头，“我知道，若是我能早些……”

　　婉筠摇摇头，看向苏和泰的眼睛，“没用了，世上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不是吗？大哥，小妹与额驸虽是政治联姻，但额驸对妹妹极好，我此生也已认定他。之所以同大哥出来，除了是在生额驸的气，更重要的是想同你说清楚。”

　　苏和泰沉默了片刻，深叹口气，笑道，“过得好便好，那我也算放心了。原以为在成婚前，便再也不会见到妹妹，如今能再见妹妹一面，我已然心满意足了。”

　　婉筠一笑，“大哥要成婚了？小妹要恭喜大哥，不知女方是哪家的闺秀？”

　　苏和泰哑然失笑，内心似有无奈，“妹妹认得的，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固伦安乐公主。”

　　“那也算得上一门好亲事了，佟佳氏得尚主恩赐，将来必定能官运亨通。”

　　苏和泰点点头，“是阿玛向皇上请的婚，我本不愿娶的……”

　　婉筠安抚一笑，“安乐俏皮可爱，与你也算得上相配。在宫中便常听她口中念叨你，她这也算得偿所愿了，你与她好好过便是。”

　　苏和泰忽而想到一件事，“太后也常挂念你，让我在随行的贡品中多给你私带了些。太后说你一向不爱喝草原的奶茶，她特命人给你做了好些茶砖。”

　　婉筠顿时湿了眼眶，转身擦拭，而后朝着东方而跪，“妾身多谢太后关怀。”

　　苏和泰将婉筠扶起，“太后自你走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容妃娘娘她前阵子诞下了一名阿哥。皇上龙颜大悦，将她晋为容贵妃，皇上更是亲自为十四阿哥赐翊字。除了太子的安字，十四阿哥的恩宠算是后宫独一份了。”

　　婉筠听罢眼泛泪光不住地叫好，“‘翊’乃辅佐之意，可见皇上对十四阿哥的重视。我当真替云姝姐姐高兴，她的孩子应会像她般好看吧？”

　　“听皇上说，十四阿哥的眼睛尤为像容主儿。”

　　苏和泰顿了顿，欲言又止，“妹妹，今后便自己一人在科尔沁了。不论未来是好与坏，也需得自己扛，大清与科尔沁便都看你了。”

　　婉筠轻笑，“这话是皇上告你的？”

　　“皇上…到底未曾明说，只是提点了几句。”

　　婉筠内心觉得可笑，无奈摇摇头，沉默不语。

　　空气安静了会儿，苏和泰犹豫开口，“以妹妹的才智，应早已发现那些刺杀的人是谁派来的吧？”

　　婉筠提声，“发现了，可那又能怎么样。皇帝陛下还真是威武啊，为了一己所欲，能挖坑害我，将我嫁到科尔沁。为了一己所欲，能不顾他人死活，只为多要些兵。”

　　苏和泰急忙看向四周，低声斥责，“妹妹，你怎能这般说陛下。”

　　婉筠转身低语，泪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若你也感受过不能控制自己命运的无奈，便不会这么说我了。”

　　苏和泰柔和下语气，“我当时知道陛下这般做时，也十分生气，此做法确实有违君子之道。我知你心中有气，可陛下这般做也全是为了我大清能更快歼灭察哈尔啊。”

　　“是啊，哪怕牺牲一位公主也无所谓，毕竟也只是前朝的公主罢了。……若将来有一日大清与科尔沁交战，我又该站在哪一方？”

　　“大清与科尔沁一直是关系稳定的盟友，不会有交战的那一天。”

　　婉筠轻轻一笑，不知该如何回复，只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哥车马劳顿，早些回去歇息吧。”

　　“妹妹……”

　　婉筠不等苏和泰再说，扭头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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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筠攥着丝帕，将残留的泪痕拭去。不禁暗自神伤起来，儿时她便是一人，如今她又是一人在荒漠的草原，孤独终老，永生不能魂归故土。

　　她就这般在路上走着，路中却出现一只臂膀将她拦下。

　　婉筠向上看去，是昨日的乌尼尔，她脸上拾出笑容，屈膝行礼，“原是土默特公主，不知可是有什么事？”

　　乌尼尔放下胳膊，细细打量婉筠，嗤笑道，“我瞧见你方才和一男人在那，怎么，那是你前相好的？居然还流泪了。”

　　婉筠收起笑容，严肃看向她，“还请公主慎言。”

　　乌尼尔架着胳膊，昂头俯视婉筠，“看来你认得我。昨日我去找阿哈问你是谁，他居然跟我说你是我们的姨母，真是好笑。”

　　婉筠看着乌尼尔，缓缓笑道，“有公主这样的小辈我很开心。”

　　乌尼尔顿时不爽，“你当自己是谁啊？你与我年纪相仿，却要做我们的姨母，哪来的道理。”

　　婉筠假意思索着，“你母妃是我的四姐，我是你的姨母有何不对吗？”

　　“那是你们紫禁城的辈分，到了草原便得随我们草原的辈分。”

　　“不知你们草原与我们紫禁城有何不同？”

　　乌尼尔轻笑，“在草原，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草原的人，只会服从最强者，谁的能力越强，谁的辈分就越大。”

　　婉筠对她回笑，“所以……”

　　乌尼尔马上接道，“所以我要向你宣战。”

　　婉筠愣了愣，笑道，“若公主只是为了争个辈分，我让你做长辈就是。”

　　乌尼尔绕着婉筠缓步打圈，而后站住靠近婉筠，轻声道，“我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可我们除了身份外还代表着各方阵营。你若不比难道是怕了我？这就变相承认了你们大清不如我们土默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