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52、使臣

　　婉筠此时也顾不上内心的难过，颦起蛾眉，拉住温恪的手说道，“姑母，您往日就是这般被羞辱吗？”

　　温恪别过头去，“我本就是低贱的庶女，当年大清与科尔沁关系不好，朝中需要抚蒙的人选，父王为了功名利禄，就将我推出去当了公主。”

　　“可无论您出身再不好，也是朝廷正经册封的。”

　　温恪低落下来，“我比不得你，哪怕我贵为公主，可这里无人将我当公主看。别说额驸了，便是公主府的婢女也敢跟我耍脾气。”

　　温恪抽出手，拭拭泪。

　　这时，温恪身后的婢女也不忍地在婉筠面前跪下磕头，哭诉道，“求殿下为我家公主做主，奴婢是自小侍奉公主的。公主儿时在王府便无人尊重她，如今嫁到了科尔沁，额驸不光不礼敬公主，甚至有时喝酒了还会打公主，奴婢看着心疼。”

　　温恪怒道，“谁准你说这些的，早知你这么多嘴我就不该留下你。”

　　婉筠拍拍温恪的手，“姑母何必怪她，这婢女也是护主心切，你这般斥责，不免寒了她的心。”

　　温恪暗暗摇头，“这丫头便是我如何赶她也不肯走，我已过得这般苦，委实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

　　那婢女泪水决堤，“奴婢是发了誓要陪在公主身边的，岂会嫌跟着公主受苦。”

　　婉筠看着也不免落泪，“这般忠心的婢女不多了，姑母要好好珍惜才是。”

　　婢女又对婉筠哭道，“殿下您不知道，公主本有缘做额娘的，是额驸亲手把小世子杀死的。”

　　婉筠怒拍桌子，“什么？！”

　　温恪拉住婉筠的手，流着泪安慰道，“你莫气，你来科尔沁来得晚，许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与如今的额驸，名义上我是他嫂子。”

　　婉筠瞪大了双眼。

　　温恪点点头，“那时蒙古旧习未改，他们又瞧我地位低，所以在额驸死后若无儿子我便需再嫁给额驸的弟弟。那时我还不知我已怀了孩子，等我与如今这个额驸成亲一月后，我才知晓我有了孕。”

　　婢女接道，“额驸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他假意与公主交好，却背地里偷偷往安胎药里加藏红花。我们公主本就从小身子弱，流产后就直接昏了过去，连蒙医都说我们公主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可是额驸却仍在外面花天酒地，丝毫不管我们公主的安危。后来公主虽是醒了，却是再也没了生育能力……”

　　婉筠握紧拳头，颤抖着身体骂道，“畜牲。我原还敬他一声姑爸，如今想来，他还配做人吗？早听闻你们夫妻感情不好，却没想是这般不好。”

　　婢女还欲说，就听温恪打断，“莲儿，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莲儿缩着脑袋，不敢继续说了。

　　婉筠看着温恪，以帕掩泪，“真不知姑母这几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从女也帮不上什么忙，若姑母不介意，从女便常来公主府探望您。我这个大长公主，他总该是要惧的。”

　　“你愿意来，我自是欢迎的，就是怕你看见这些糟粕事，唉！”

　　“不怕，只要从女在，我就定会为您主持公道。”

　　温恪点点头，感激道，“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你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姑母得给你磕头感谢。”说罢，从椅子上站起，作势下跪。

　　婉筠连忙托住她，急道，“姑母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是尽我的一份力罢了。”

　　温恪坐回椅子，自嘲一笑，“我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没你这个小辈活得通透。你这般小，我却要让你听到这些不雅之事。”

　　“若不亲眼见过，亲耳听到，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姑母过得这般凄苦。”

　　温恪止住婉筠还要继续说得话，温柔说道，“好孩子，姑母感激你今晚陪我排解忧愁。只是宁儿，天色已晚，你该早些就寝了。”

　　婉筠抿抿唇点头，确实不好继续再留，只得屈膝行礼告退。

　　待婉筠走后，温恪收回方才悲苦之色，淡淡地将脸上残留的泪痕拭去，随后将方帕随意一丢。

　　莲儿跪在地上，上前为温恪捶腿，脸上也无之前的可怜样，抬头阴阴笑道，“公主，好戏要开场了。”

　　温恪勾唇，撑着一边头，喃喃低语，“熬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温恪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去找额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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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嬉笑打闹的声音一阵阵传出，使人听了面红耳赤。

　　温恪站在凝香阁门前，面无表情，看着头上的牌匾冷笑一声，“好一个凝香阁，是要将天下女子全聚在这的意思吗，额驸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随后温恪递给身旁莲儿一个眼神，莲儿马上点头回应。带着人几步上前将门大敞，顿时屋内衣物凌乱，杯盘狼藉的场面在众人面前展现。

　　床上的女奴匆匆将被子遮掩在身上，大叫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莲儿疾行到床旁，给了女奴两耳光，“滚！”

　　女奴捂着脸，泪眼婆娑地看向绍布，“王爷！”

　　绍布系着衣服，淡淡回道，“殿下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女奴委屈地将衣物简单穿到身上，哭着跑出屋外。

　　绍布着好衣服，缓步走下床，“殿下真是好生威风，我这还没快活够，您就带人大兴闯入我的凝香阁，这让我脸面何存啊。”

　　温恪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唇角微勾，将屋内其他人员屏退，走到上堂坐下。

　　“看来额驸是将烦心事都处理完了，不然怎有功夫在这尝香。”

　　绍布轻笑，“大嫂这般说，可是在拈酸吃醋？”

　　“二弟真会说笑。”

　　绍布坐到下座，沏了盏茶，“若弟弟不这般做，大嫂的计谋还不知何时才能开始。”

　　接着绍布向温恪走去，将手中的茶双手捧给温恪，“真是狠心的女人，白白让背负骂名，不知大嫂该如何补偿我。”

　　温恪接过，摇晃着茶水轻嗅，而后将它一泄而下，站起身捏住绍布的下巴，“二弟还真是贪心，若不是我，你现在可还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说完，温恪将绍布甩开，绍布因为喝了酒，脚步虚浮，直直摔在地上。

　　绍布就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外表柔弱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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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婉筠与温恪站在垂花门下，“姑母，今日大清的使臣要到了，您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温恪摇摇头，“我这身份上不得台面，更何况那使臣毕竟是受命来看望你的。”

　　“那好吧，既如此，从女就先回去了。姑母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派人来说一声就是。”

　　温恪点头回应，笑道，“有劳你挂念我，你回去了与沁哥儿好好聊聊，许是真有误会。”

　　“从女知道了，姑母照顾好自己，我得空就来看您。”

　　“好孩子，快走吧。”

　　阳光如金线般洒落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将每一株草尖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辉。远处的天际线上，几朵洁白的云彩悠悠地漂浮着。

　　婉筠从公主府回来后，与吉仁泰等人站在草原上迎接大清使臣的到来。

　　昂沁试图找机会同婉筠解释，只是婉筠站在队伍最前端，他则需与吉仁泰站在她的身后。

　　此时，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鼓声响起，接着，一队穿着整齐制服的皇家卫兵迈着雄壮的步伐走出，他们的衣着整洁划一，深色的制服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迎使臣——”车队前头的随从捻着嗓子传唱道。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人们的视野。马车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和金银饰品。马匹高大威猛，毛色光亮。

　　婉筠缓缓地屈膝，身体前倾，双手平放在草地上，额头轻轻触地，身后的众人随之而跪。

　　车上走下一人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

　　他将婉筠扶起，“大长公主快快请起。”

　　婉筠已嫁为科尔沁妇，在重要场合便不能再着满族服饰，她今日穿了一件科尔沁传统服饰。

　　婉筠站起笑道，“这位大人便是此次的使臣了吧。”

　　官员摇摇头，侧身让道，马车上又下一人，那人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抹温和的微笑，他缓步走到婉筠面前，作揖行礼，“臣佟佳·苏和泰见过大长公主。”

　　婉筠看着面前之人竟忘了该如何开口，稍愣了愣神儿，而后微微一笑，“想不到佟佳少爷也是此次随行人员。”

　　“殿下说错了，佟佳少爷不只是随行人员，更是此次的副使。”

　　苏和泰弯腰行礼，“晚辈经验不足，哪担当得起副使一职，还得劳烦大人多多提点才是。”

　　官员打哈一笑，“紫禁城谁人不知佟佳少爷年纪轻轻便官拜御前侍卫，此等聪明才智，何须老夫提点。”

　　苏和泰摇头轻轻一笑，对婉筠说道，“殿下，这位是礼部尚书赫舍里大人。”

　　婉筠与赫舍里相互行礼道好。

　　赫舍里随后看见婉筠身后的吉仁泰，爽朗而笑，“瞧我年纪大了，竟连老王爷也未瞧见。”

　　吉仁泰行礼笑道，“图都大人，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