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38、孩子

　　苏夫人教婉筠烹饪，弄得手忙脚乱，似比她在墓前哭诉还累，不过好在终于是将婉筠教的炒出一份家常便饭。

　　然而此刻的苏夫人看着面前的番茄炒蛋，粗看倒还能看过去，但当她翻了翻下面的鸡蛋，竟是一半没炒熟一半炒糊的情形。如今她才顿悟过来，人果然不能说话说得太早，老祖宗诚不欺她。

　　两人看了看眼前的番茄炒蛋，又抬头看看对方。一方想着如何委婉而又不失礼貌地评价，一方想着如何能不拂了对方对自己抱有高度期待却令之失望的面子。两人就这样相视片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双双尴尬一笑。

　　苏夫人圆场道，“殿下毕竟是第一次下厨，能将菜做成这样，已经是了不得了。”

　　婉筠知道苏夫人这是在说客气话，就顺着苏夫人的话道，“多谢婶子夸赞，今日下厨才是真的懂得，这做饭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婉筠还要多学学。”

　　“殿下有心学肯定能学会的，无妨无妨，殿下再试试。”

　　这么一折腾，天是彻底暗了下去，皓月当空。

　　不过也算是让婉筠完全学会了番茄炒蛋，虽然面上看着还是有些糊，但起码是把鸡蛋都炒熟了，且味道也不差。人忙起来，就会忘记些伤心事，苏夫人此时的脸色比下午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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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水，月辉倾注，微风吹拂，树影婆娑，芙蓉树上的繁花散发淡淡花香，在庭院飘散。

　　众人摆了个长桌在庭院中，分坐两侧，只在正中的主座摆了两把空椅，或许那里也坐了人，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府内挂着丧幡，点着白灯，若无人居住，就显得十分阴森，而此刻众人举杯欢送，其乐融融。

　　或许总督也不愿看见他们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所以他们才收拾好内心的哀伤，继续向前看。

　　“老爷，明儿婉筠就要走了，你可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到科尔沁啊。”苏夫人对着身旁的空椅说道。

　　“阿母，快吃吧，菜要凉了。”若姝姑娘看着自己的公姥又要沉浸到悲伤之中，忍不住规劝起来。

　　婉筠应和道，“是啊，若姝嫂嫂说得是。婶子既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还是赶紧吃吧，可不要辜负了这顿佳肴美酒。”

　　苏夫人见众人纷纷劝自己，点点头，示意大家一起吃。

　　众人举筷品尝，皆赞叹苏夫人厨艺了得，堪比皇家御厨。

　　苏夫人被众人夸得连连摆手，又将面前一盘菜移到空椅前。“老爷，这是你最爱吃的鸡汤煮千丝。你之前老爱让我做给你吃，今儿妾身特意做给你的，你可要多吃点儿。”

　　婉筠放筷惊讶问道，“婶子居然还会做这道菜。这可是江南的名菜，据说只能在品香阁吃到，其工艺复杂，食材难寻，好多达官贵人都吃不上。”

　　苏夫人掩嘴一笑，“这菜本就是妾身创造出来的，妾身怎能不会？”

　　宴席上许多都不是江南人士，不太懂这鸡汤煮千丝有何精妙竟能令婉筠如此震惊，只有婉筠才能懂眼前这位苏夫人是有多么厉害。

　　苏夫人又接释道，“原不过是妾身年少不懂事随意鼓弄的一盘菜，竟没想到被人们炒作得那么玄乎，连妾身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婉筠掩帕一笑，“这倒也怨不得王叔争着要吃这鸡汤煮千丝了。毕竟这盘菜，一菜难求，更遑论是原版，恐怕这福也就只有王叔能消受了。”

　　苏夫人忙转头对空椅笑着说，“听见没？婉筠这是在打趣你呢，你还不赶紧吃，免得让这小馋猫吃了去。”

　　众人皆笑了起来，悲伤的气氛终于消退下去。

　　苏夫人说完，又将无人动筷，默默无闻待在角落的番茄炒蛋推到昂沁面前，俏笑道，“额驸不如尝尝这道菜？”

　　婉筠忐忑地悄悄瞧了眼昂沁，看他会不会动筷。

　　昂沁自是捕捉到了婉筠的眼神，他一看便知这是婉筠亲生做的。轻翘嘴角，正欲动筷，却被婉筠拦了下来。

　　“这菜实在普通，况且还有烧焦的地方，额驸还是别吃了。”

　　昂沁扭头看看婉筠，心中一笑，没理会她的话，夹了一筷。

　　婉筠看着他咀嚼又咽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昂沁没说什么，只是又夹了一筷放进嘴里。

　　婉筠不知这是何意，悄声问道，“如何？”

　　昂沁放下筷子，靠在婉筠耳边道，“妻贤，为肴食。”

　　婉筠红着脸，将昂沁拍开，轻声骂他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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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众人就坐在这庭院中，静静地观赏今夜的月色。

　　不知是谁开口打断了这寂静地氛围，那人感慨道，“今夜能安定地坐在这赏月不容易啊。”

　　又来一人回应道，“是啊，可算打完了这仗，终于能安生下来过日子了。”

　　两人说完，便无人接话了。沉默地坐了坐，其他亲戚借着夜色已晚，告辞不再多留了。

　　苏夫人将亲戚们一一送走回来，正巧见着婉筠在与自己的儿媳谈话，便凑上去听了听。

　　昂沁见这里都是女眷，便借口说困了，让她们接着聊，自己先回屋休息。

　　“嫂嫂这肚子几月了，眼看着像要生了吧？”

　　若姝低头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圆圆的肚子，回道，“八个月了。”

　　婉筠眉眼带笑，“平时闹腾吧？”

　　“闹腾啊，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这娘胎里都这么闹腾了，等出来后恐怕都要成混世大魔王了。”

　　这话将苏夫人也逗笑了，“孩子有活力是好事，但还是要多加管教才好。”

　　“儿媳初为人母，将来还需阿母多多指教。”

　　苏夫人听后苦涩笑着点点头。

　　说着，若姝突然诶呦一声，吓得婉筠忙问她怎么了。

　　“这孩子踢我，定是他听见咱们说他的不是，心里不开心了。”若姝虽嘴上埋怨着，但她眼底笑意却更浓了。

　　“婉筠，你没做过人母，你去听听那小孩都在干些啥。”苏夫人唤婉筠到若姝肚子前。

　　婉筠带着紧张又好奇的心态向前走去，贴近肚皮的那一刻，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新生儿那样蓬勃的生命力，里面的小人的心跳不断从肚皮传向她的耳中。

　　“‘冬去春来喜相连,怀胎十月苦中甜’。在宫里时，我也有位姐姐，我走时她肚子已有五月的大小，如嫂嫂般的大肚子。如今我已走了两月有余，也不知如今她肚中的孩子是否像这孩子一样淘气。”婉筠离开若姝身前，笑着点点她肚中的孩子。

　　若姝低下眉头，忧愁道，“十月怀胎累且艰, 一朝分娩命悬天。距离产期越近，我就越是担心。担心孩子生出来，不是全须全尾儿的，而且老人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我怕我……”

　　婉筠拉住若姝的手，“不会的，有大哥和王叔保佑你，你定能平平安安诞下贵子的。”

　　若姝点点头，笑道，“殿下说话总是这么能让人心静下来，有殿下这样的解语花，额驸还真是幸运。”

　　苏夫人也笑着插话道，“是啊，殿下与额驸如今鹣鲽情深，想要不了多久就也能要个胖娃娃了。”

　　“殿下与额驸都生的好看，将来生的孩子肯定也差不了，届时孩子身上流的可就是科尔沁与大清的高贵血统。”

　　婉筠害羞道，“什么啊，怎么就聊到我身上了……，况且我与额驸成婚还不到一年，哪能那么着急。”

　　两人都笑婉筠脸红的跟柿子一样，笑得有些停不下来，直到苏夫人咳声才止住这场笑。

　　若姝收敛了些笑意，但嘴角仍是翘着，“殿下毕竟还小，孩子的事放放也无妨，就是不知这额驸等不等得了。”

　　婉筠红着脸站起身，急匆匆留一句，“天色已晚，我先回屋睡了。”而后脚下生风般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