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23、碰面

　　圣寿节这天，街道张灯结彩，各处放着鞭炮，无不彰显着皇帝对太后重视。

　　婉筠和昂沁坐在马车里，去参加太后的圣寿宴。只是车中两人却是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掀帘看街道，看来昂沁是把老王爷告诫他的话都丢在脑后了。

　　昂沁放下车帘回头看了一眼婉筠，女子安静恬美，支着头闭眼休息，活似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昂沁轻声叫道，“殿下。”

　　婉筠轻轻撩开眼皮，看了眼昂沁，将手放下，坐直身体等他的下一句。

　　“咱们今日去了万寿宴，几日后就该拔旗返营了。”

　　婉筠点一下头，“嗯，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定好日子了，派人提前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臣打算万寿宴过后两天就走，殿下你要是收拾的东西比较多，那就再往后挪几日。”

　　婉筠轻摇头道，“不用，搬入公主府后我没拿出太多东西，大部分已经收拾妥当了。”

　　昂沁点头，“那行，就定在两日后。臣回去后派人给欧沃传个信，他之前说过要来接咱们。”

　　“倒也不用麻烦老王爷，旗里估计事务繁多，恐怕是抽不出身的。”

　　“无妨，他既这么说了，肯定是要做的。他这人就这样，殿下不用管他。”

　　婉筠听了这话，拿帕掩嘴，轻轻一笑，“你这做孙子的，哪有这样数落自己爷爷的。”

　　“臣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殿下看看，到时咱们到了边关他来不来。”

　　婉筠用帕子将唇角压下，停住了笑，“好吧，那就替我谢谢老王爷，麻烦他千里迢迢来接人了。”

　　“好，殿下放心，臣一定会传达到。”

　　婉筠皱了皱眉，“你我相识这么久了。私下里，不必顾念君臣关系，你不用自称臣。”

　　昂沁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关心起婉筠的身体，“殿下的病可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

　　“若殿下身子还是不适，可延迟回营的日子。”

　　婉筠一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娇弱。”

　　昂起也付之一笑。

　　两人便不再说话，在车里坐了会儿，马车就停下了。

　　还没下车呢，就听着圆明园唱戏的声音，还有些敲锣打鼓的，人声嘈杂。往日婉筠最不喜这些热闹的，吵的人实在耳朵疼，但毕竟是最后一次来太后的寿宴了，再不喜也该来坐坐。

　　昂沁先下车，伸出手将车上的婉筠扶下来，婉筠脚刚沾上地，就听见一道尖声音。

　　“哟~”

　　婉筠和昂沁扭头朝发声的地方看去，阳光刺眼的让两人双双眯了眯眼，只见一位身着靛蓝吉服的福晋，向他们徐徐走来。

　　那妇女微微行了行扶鬓礼，微翘嘴角，笑道，“小姑姑，可是许久未见了。”

　　婉筠等她走近才认出了她是谁，是老七家的福晋，也是她的侄媳，她的表姐正是当今的中宫皇后。

　　婉筠其实没怎么见过她，只在年宴的时候太后给她提了几句。

　　“原来是七侄媳啊。”婉筠也对她微微一笑。

　　“小姑姑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不劳侄媳费心，我过得都好。”

　　“听说小姑姑不久就要去蒙古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七福晋说完拿帕子掩住唇角，笑道。

　　婉筠就知道七福晋不会没事凑过来跟她说话，眯眼笑道，“满蒙联姻是老祖宗早些年就定下的习俗，以往的公主都是这样过去的。不知道侄媳说这话是在质疑老祖宗还是在质疑之前的那些公主呢？”婉筠探究地对她笑笑。

　　七福晋听后就有些慌了，她不管质疑哪一个她都担不起。“瞧小姑姑您说的，侄媳哪是这意思，侄媳不过是担心您嘛。”说着就要伸手去挽婉筠的胳膊。

　　在她那双手来之前，婉筠反倒被旁边的人拉的远离她了些。头顶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昂沁低头对婉筠说，“太后应早就等着殿下了，咱们先进去吧。”

　　昂沁皱眉看了看对面的七福晋，就将婉筠拉进圆明园。心里想着：一个都快三十岁的老女人还去讨好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也不怕被笑话。

　　婉筠抬头看了眼昂沁轻笑一声，看他脸上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停住步子，拽了拽昂沁衣角。

　　昂沁也停住步子，不解地看她。

　　婉筠低头看了看昂沁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昂沁理会后便马上将手松开。他本打算把她带进来就松手的，但刚刚心里一直想着别的，就给忘了。

　　婉筠先迈开步子，昂沁在她身后跟着。婉筠开口道，“你不用管她，她仗着自己的表姐是皇后，人难免嚣张些。”

　　昂沁哑然一笑，敢情小姑娘觉得自己在生气，点点头道，“臣不会理会她，只是刚刚在想，殿下总这样被叫着不会觉得别扭吗？”

　　婉筠扭头看了一眼昂沁，“别扭啊，我经常想自己总这样被叫会不会哪天折了寿。”

　　两人相视地笑了笑，一前一后步入畅春园。

　　在一片景色宜人的皇家园林中，林木深深、水声潺潺，碧水环绕的亭台中，穿着轻纱的宫女来往如云、脚步轻盈。君臣数十人，一边品味珍馐美食，一边欣赏丝竹歌舞，曲水流觞，觥筹交错，好不逍遥。

　　婉筠和昂沁刚跨过门槛走了没几步，婉筠就被人拦腰抱住，低下头去看，宸安眯着眼，仰头笑着看她。

　　“阿姊，你可算来了。”

　　婉筠摸了摸宸安的头，“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宴会还没开始，皇额娘她们都坐在那看戏，孤不喜欢看那些，就跑出来找阿姊了。”

　　宸安瞥眼看到婉筠身边的昂沁，松开手退后几步抱臂打量起昂沁。

　　“你就是额驸？”他那日去亲王府，昂沁正好出去办事，便没见着他，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昂沁给宸安行礼，“臣见过太子。”

　　宸安也没让他平身，就站在那摩挲着下巴看他。“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在他映像中，蒙古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昂沁却是个瘦瘦高挑的。“你这样的能保护住阿姊吗？”说着伸出手要去推昂沁，在他上手前昂沁先握住了他的手腕。

　　“放肆，快松手啊。”宸安痛的吱哇乱叫。

　　婉筠上前拍了下昂沁的胳膊，“快些松手，这是干什么？”

　　昂沁松开手，低头看宸安，“太子殿下，恕臣直言。臣方才都没使力，您便有些受不住了，依臣看您还需多练练。”

　　宸安揉了揉手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不敢置信地问，“这还没使力？”

　　昂沁点点头。

　　宸安叹口气道，“那好吧，当是孤还太弱了。”然后又嘻嘻一笑，“这样看来你还是有点能力保护阿姊的，如此孤就放心了。”

　　婉筠看宸安装着副大人模样，心里虽觉好笑但却实打实的感受到很温暖。

　　“而今想来怪不得你妹妹那么胆大，如今见着兄长孤才明白了。”

　　“殿下说的是海日？”

　　“孤不知道她叫什么，只与她见过一面，映像却是深刻。”

　　昂沁以为海日闯了祸，拱手行礼道，“殿下，海日年纪小，难免不懂礼数。臣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还希望您不要计较。”

　　宸安摇摇手，上前将昂沁扶正，“额驸误会了，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是觉得海日是个很豪气的女子，孤很钦佩她。”

　　“殿下太过奖她了。”

　　“孤说的是实话，她与额驸确实很像。”

　　昂沁笑笑不接话。

　　两人都不说话了，婉筠柔声缓和起气氛。“好了，都是一家人，夸来夸去的倒显得生疏。咱们先往里走吧。”

　　宸安挽起婉筠的胳膊向前走着，“阿姊，听说你们过完圣寿就要回蒙古了。”

　　婉筠点点头，“过完圣寿两天后就要启程了。”

　　“这么急，阿姊就不能多留留吗，孤舍不得你。”宸安双目含泪地望着婉筠。

　　婉筠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不免自己也要湿了眼眶，摸摸宸安的头，“阿姊能留到圣寿后已不符了规矩，如何能再多待几日。阿姊终究嫁了人，是要离开宫的。若是有缘，你我还会再见的。”

　　有缘二字轻重不定，有缘究竟是什么时候的缘，谁都说不清楚。入了科尔沁，婉筠的下半辈子都在那度过了。

　　“那阿姊可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还会再见的。”

　　婉筠点点头。

　　三人往宴会走去。

　　——另一边

　　“娘娘，你是不知道那大长公主威风的。”七福晋磕着瓜子跟皇后说。

　　“怎么的？”

　　七福晋把两人相遇的事儿跟皇后传述了一遍，然后说道，“真是个伶牙俐齿。”

　　“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个好惹的，你还自己送上门。”皇后皱眉说道。

　　“臣妾也没想到啊。臣妾不过是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却老要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给她行礼。臣妾觉得别扭，就想去教训教训她。”

　　“那能怎样，别说是你，正经场合本宫都得给她行礼。”

　　“臣妾看她年龄小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差点把臣妾给绕进去。”

　　皇后轻哼一声，“她若不是个有能耐的，何需本宫费那么大力，才把她送出去。”

　　“要臣妾说，真是越早送出去越好，不然留下来迟早是个祸害。”

　　皇后哼笑一声，“送出去，她也活不久了。”

　　七福晋忙说，“娘娘，这大长公主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如今也嫁到了科尔沁。您若动她，可就把两边都惹起来了。到时别说咱们钮枯禄氏，就连皇上都怕是管不了了。”

　　皇后藐一眼七福晋，“本宫哪会那么蠢，这是宫里的事，本宫也不能透露太多，你就别打听了。”

　　七福晋怎么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格格，规矩还是懂得。就当个蒙鼓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