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5、虾仁炒饭

　　005虾仁炒饭

　　对于父母的突然出现，宋离没有太大的反应，尤其是看到他们听到自己需要照顾那种犹豫为难的面孔，他更是觉得心里发凉。

　　不过是半个月没见，宋离觉得他们更加陌生了。

　　一般父母见了孩子至少应该问问最近过得怎么样吧，而他们只想着怎么尽快摆脱，如果自己不是有着一张融合了宋宏远和林岚优点的脸，宋离真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他们亲生。

　　相比之下，宁初唐能说出照顾自己倒是让宋离挺意外的，这几天的相处，他能感觉到，这人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能勉为其难地来参加家长会已经不错了，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管的事情，凭什么要求人家一个陌生人呢。

　　宋离觉得这男人大概也就是话赶话说得场面话。
　　再说了，他的父母也未必能够同意。

　　看着前面男人挺拔的背影，宋离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宁初唐的伤也养好了，他又要一个人了。

　　宋宏远和林岚走在前面，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吵了起来，大概是顾虑着在孩子面前，两人声音不是很大，但剑拔弩张的气场却威力巨大，宋离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宁初唐眉头紧皱，他原以为今天就是参加个普通的家长会，不曾想能惹出这么多事，他说不上来后悔还是什么，但看到身边这个沉默不语的孩子他只剩下心疼。

　　几个人回到家，宋离已经做好了会大吵一架的准备，谁知进了门宋宏远倒是没有发火，他难得有了耐心，张罗着让大家坐下来。

　　这种不太寻常的气氛让宋离觉得更加不自在，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过。

　　宋宏远先开了口，“小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先说？”

　　宋离不想做太多的解释，“没怎么回事，就是遇到了，他受伤了，没地方去，我帮他一下，他帮我开家长会……”

　　这种说辞听着就有些离谱，林岚打断了宋离的话，“遇到了？怎么遇到的？这么多人怎么就你遇到了？小离，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宋离有些压不住火，他之前算得上是乖孩子，宋宏远和林岚说什么他基本都是听着，很少想着去反对，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是觉得委屈。

　　“我没有跟陌生人走！再说，你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从小到大，从我有记忆开始，你们就三天两头不回家，你们以为只要有钱我就饿不死……你们想过我会不会遇到陌生人吗？陌生人还会给我做饭吃呢，你们给我做过几顿饭？”

　　“我六岁时候自己用煤气把眉毛都烧着了，爸您回来把我打了一顿，你知不知道我不是淘气玩火，我就是想喝口热水……我天天在楼下吃快餐，吃得都要吐了，我逼着自己学会做饭，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是阖家团圆，你们呢？你们忙着和别人团圆……现在我也长大了，你们也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离说得红了眼睛，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其实心里早就一片泥泞，他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苦楚，今天算是破了例。

　　宋宏远离婚之后立刻又重组了新家庭，现在的新婚妻子富家千金，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他现在可谓是自顾不暇，至于林岚，她跟着男友去了海市创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几乎同时把目光看向宁初唐。

　　宁初唐审视一般的目光让宋宏远脸上有些挂不住，叹口气，说：“……我们是对你关心不够，小离，爸爸也不求你原谅，但是爸爸也有自己的难处，希望你能理解。”

　　林岚也跟着说：“就是这个意思，妈妈今晚的飞机，那边还催着呢……”

　　宋离：“……”

　　宁初唐听得堵心。他拳头攥的紧紧，但理智尚在，毕竟这是宋离的家事，他一个陌生人插不上嘴，刚刚那句“照顾”也有大半冲动的成分。

　　他原本想着回来跟宋离父母好好解释一下，没想到这两位家长真是让他开了眼。

　　他也算是野蛮生长自己长大的，他甚至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但他有幸有个自强的母亲和善良的养父。

　　眼前这一对父母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是真的少见了，再看看这个小少年，这个柔弱的小人儿是吃了多少苦啊……着实是个小可怜。

　　宋离垂着眼眸不说话，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他六岁之前跟着爷爷奶奶，回到这个家之前他还以为会是一个幸福的开始，谁能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紧握的拳头有些发抖，突然宋离觉得手上温热，宁初唐的手掌覆在他的拳头上握了一下，似乎是安慰，一触即分，却已经有暖流涌入心间。

　　林岚又开始接电话，那边确实是在催促，宋宏远站起来来回走动，看着前妻一脸的不耐烦，“就你忙？你能不能先把电话挂了，得把儿子这边的事儿先解决了！”

　　宁初唐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里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你们既然这么忙，那就直接说你们想要怎么办吧？”

　　宁初唐一开口，房间内三个人同时看着他。

　　两位家长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所想大概是不谋而合。

　　咳咳。
　　宋宏远清了清嗓子，“宁先生是吧？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和小离既然遇到，也是一种缘分，高考前这几个月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他，你放心，我们出钱的。”

　　“对对对，你说个价。”林岚也说，“你会做饭是吧？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你看一个月五千怎么样？”

　　2009年的时候，这个价格在红城来说实在不算低，那个时候住家保姆个价格差不多是三千一个月。

　　宋离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两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一边怪自己把陌生人带回家，一边又把自己委托给陌生人照顾。

　　不过，这个提议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既然这样，他觉得自己也该添把火。

　　“五千不行。”宋离突然开口，“他还要接送我上学放学，还要做饭，打扫房间，还要陪我锻炼开家长会……至少要七千！”

　　“……小离，你知不知道红城的平均工资水平多少？”宋宏远皱眉，“我们公司的硕士研究生还不到七千呢。”

　　宋离坚持，“那我不管，我觉得他值这个价。你们不给钱也行，我用我自己的钱。”

　　宁初唐简直哭笑不得，看着一家三口在那里讨价还价，感觉自己像只牲口，被人估了价格，付了银钱，等待着新主人给口吃的。

　　这位新主人不是个好惹的，“我觉得七千还是少了呢，一万块还差不多……”

　　“好好好，七千就七千。”林岚有些不耐烦，“老宋，咱俩一人三千五，好了，就这样吧，我还赶飞机，先走了。”

　　林岚走前抱了一下宋离，说：“别怪妈妈，妈妈也没有办法。”

　　宋离敷衍点点头，“嗯。”

　　宋宏远打量了一下客厅的沙发，“既然这样的话，你也别睡沙发了，钱回头我转给宋离，拜托你了。”

　　宋宏远很快也走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人瞪着眼对视，就那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宋离没憋住，大笑起来。

　　宁初唐看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也有些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还挺值钱的。”宁初唐叹口气，“不过，你可能看走眼了，我这人毛病多着呢，没准你明天就烦我了。”

　　宁初唐并不是故意给孩子浇冷水，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只能这样含糊地给宋离先打个预防针。

　　“烦就烦了呗。”宋离满不在乎，“我饿了，想吃蛋炒饭。”

　　“啧。”宁初唐没了脾气，“成，不过不今天给你换换样，吃虾仁炒饭。”

　　宁初唐之前生活潦草，多年来的厨艺停留在蛋炒饭上，但是这短短的半个月他的厨艺可谓是突飞猛进，他从二手书摊花了两块钱买了本菜谱，上面的菜式都学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有多少天分，熟能生巧而已。

　　就说这虾仁炒饭，步骤和方法其实蛋炒饭也没有多大区别，关键是食材的不同。这几天宁初唐发现宋离不爱吃肉，但是鱼虾类的倒是很吃得欢，小崽子除了脸蛋儿有点肉其他地方就是一把骨头，得补补才行。

　　十几分钟的功夫，香喷喷的虾仁炒饭出锅，美食当前，宋离吃得很满足，被父母丢下的不愉一扫而光，“你真是田螺叔叔！”

　　饭毕，宋离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也不干，自告奋勇要去洗碗，却被宁初唐阻止了，“小老板，你歇着吧，这是我的份内事啊！”

　　两人就这么各自开着玩笑，就好像已经相处了很久。

　　看到宁初唐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高大宽厚，宋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同时心里也有一点贪心：要是田螺叔叔能够一直在就好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