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21、时光

　　021时光
　　尽管两人都不愿意面对即将分别的问题，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夜晚让离别的气氛又浓重了几分。

　　标准间，两张床，两人洗漱过后默契地上床，对望无语。

　　“我把大灯关了吧？”

　　宋离把头埋在被子里，含糊不清道：“嗯。”

　　房间的光线也暗淡下来，晦暗不明的空间带了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两人之间不足一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楚。

　　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似乎都乱成了一团，宋离只觉得心头仿佛堵了一堆大石头，眼泪是怎么流出来的，自己又是怎么被抱起来的，他已经浑然不觉，谁先主动的已经无从追究，等到两人都意识清晰的时候，嘴唇已经贴到了一起。

　　也就仅仅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而已。

　　这天宁初唐穿了黑色棉质T恤，怀抱柔和温暖，宋离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那些旖旎的梦境照进了现实，这种相拥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宋离把头埋在宁初唐的胸膛，听着他心脏带着杂音的震颤，那一刻他有种奇怪的想法，他真的很想剖开这颗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宁初唐的这颗心一定长得不好，因为它猜不到自己怎么想的。

　　“小离，你是个好孩子。”
　　宁初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思绪也是乱的，但亲了就是亲了，他还不至于不承认，“叔叔昏了头了，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宋离反而有些释然，只是慢慢把胳膊收紧了，他想仅仅抓住这一刻。

　　宁初唐没有动作，任由怀中人抱着自己，天就要亮了，就让他混蛋这几个小时吧。

　　窗外突然闪过亮光，紧接着一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
　　这天晚上的雨一直下到了清晨，两人沉默地拥抱着，几乎无眠。

　　清晨起床，宋离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既然暂时的分离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也只能接受。

　　比起昨天那种心里空荡荡的失落，今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昨晚的那个吻短暂不过一秒，但已经在他心里成千上次重播了。

　　宁初唐原本想着怎么开导一下宋离，但没想到却被小孩劝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快点长大。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你要做个好人。”

　　宁初唐心头一松，深感欣慰，“好。”

　　但是下一秒宋离的话又让宁初唐哭笑不得。

　　“宁初唐，你等着我，等我追你。”

　　*

　　两天后，宋离的报到手续办完了，宁初唐把人在宿舍安顿好，宋离送他出了校门。

　　“好好的。”宁初唐说，“有事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离心里不是滋味，“没有事就不能打了吗？”

　　宁初唐笑笑，“没有事就好好学习吧。我可不想将来有一天落到小宋医生手里，刀口切得不漂亮。”

　　宋离也没忍住笑了，“这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切个好看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不吉利。
　　“呸呸呸，说什么切不切啊……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落到我手里。”

　　十七岁少年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闪辉，宁初唐在那一瞬间有种想要拥他入怀的冲动，心里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两人在阳光下紧紧相拥。

　　宋离闻到男人身上那种掺杂着烟草气息的味道，感到满满的心安，他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但是宁初唐还是走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候的宋离对时间和年龄差距都没有太深的概念，他深信自己可以做到。

　　回到宿舍，宋离的心情也调整得差不多了，心里有了目标，那点儿分别的惆怅很快被冲淡了，更何况集体宿舍，六人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宿舍条件还不错，有独立的卫生间，宿舍面积比较大，六张床都是上床下桌的模式，每个人都有个独立的小天地，宋离是第一个到的，位置是自己选的，最里面靠近窗户。

　　宋离回来的时候，宿舍只有一个人，是他昨天没见过的，其他人应该都去吃饭了。

　　这人正在他对面的位置收拾着东西，面色黑黑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嘿，小宝贝，你叫什么？”大白牙还是个大嗓门，“我昨天来怎么没看到你啊？”

　　宋离：“……”

　　这是什么物种？
　　哪有上来就喊人宝贝的？还小宝贝？

　　大白牙是个自来熟，开始介绍自己，“我叫董春阳，我家就是京市的，所以来得晚了点儿……”

　　原来是这样。

　　宋离点点头，说：“我叫宋离，临床09一班的，红城人。”

　　过了十几分钟，宿舍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其他四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省份，一时间带着各种口音的语言让宿舍热闹起来。

　　宋离的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不是没有原因的。
　　读了大学宋离才知道，学医这条路并没有他想象的简单，第一次和“大体”老师见面的时候，下课后他两顿饭没吃。

　　其实一般大一时候是接触不到这个的，但宋离“运气”比一般人好，他被庄元洲看中，硬是拔苗助长地让他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听课了。

　　宋离悄悄给宁初唐打电话。
　　“宁初唐，我看到没有呼吸的人了。”

　　宁初唐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宋离说的是什么意思。“……害怕了？”

　　“才不是呢。”宋离深呼吸，“我，我就是想吃你做的饭了。”

　　我想你了，这样的话，宋离此刻还说不出口。

　　两人就那么通过无线电波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宋离在说，宁初唐话语不多，但不敷衍，他从来不说让宋离挂电话。

　　两人差不多一周通话一两次，每次都要说到手机有些烫手，宋离的胳膊发酸，他才会慢吞吞地挂电话。

　　偶尔，宁初唐也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问候，说的都是一些极其平常的话语，诸如好好吃饭，不要熬夜之类。

　　宋离笑着打趣他，“是，宁妈妈，你可真啰嗦。”

　　宁初唐无视这样奇怪的称呼，继续一本正经地嘱咐，“跟你说的都是正经事呢，就算我不在，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那时候宋离根本没想过，他后来会真的就一个人了。

　　大一大二就像是一阵风，忙碌而迅速地过去了。
　　这期间宋离和宁初唐只见了两次，一次是大一那年的春节，两人在彩虹巷的房子那里住了一周，再一次就是大二上学期的国庆节，宁初唐突然来学校把宋离叫了出来。

　　宋离还记得他那时候刚刚和庄元洲认识不久，老爷子十分喜欢这个年纪小但胆子大的小同学，常常会拉着他开小灶，或许是那时候宋离学习压力太大了，以至于当时也没看出宁初唐的异常。

　　直到后来联系越来越少，到宋离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宁初唐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了，宋离才意识到不对劲，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宋离慌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对宁初唐的了解，只是那一串不堪一击的电话号码。

　　他找不到宁初唐了。
　　他也不知道老崔和何小毛的电话。

　　宋离破天荒地第一次跟学校请假，回到红城，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养生馆。

　　意料之中，养生馆已经关门，上面写着转兑信息。

　　至于何小毛，宋离更是查不到了，一职中的学生信息，查不到任何关于“何小毛”这个名字的信息。

　　宋离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仿佛和宁初唐有关的人都集体消失了。

　　整整一周，宋离把自己关在家里，他把自己里里外外也解剖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失恋而已，死不了人，就算是两人能够成功恋爱，宁初唐比自己大那么多，理智点讲，那也是要先走的。

　　大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宋离的情绪变得更加“稳定”了，少年老成，冰雪聪明，孩子又勤奋，庄元洲大喜，宋离升入大三，老爷子就敲锣打鼓地把他收做了关门弟子。

　　这在B大几乎成了一个传奇，要知道老爷子十几年前就不收学生了，只是作为返聘教授，偶尔回来授课，宋离让他破了例。

　　老爷子说，我们小离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只有宋离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冷静不过是某种情感缺失后的后遗症罢了，宁初唐已经把他身体内那些不安分不冷静的情绪都带走了。

　　此后的时光，宋离除了学校、医院似乎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庄元洲对自己的这个关门弟子很满意，倾囊所授，甚至暗地里给他铺好路。

　　谁能想到几年后的宋离突然做了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决定，他把工作意向选在了红城一家私立医院。

　　庄元洲说：“你要回红城，回自己的家乡我可以理解，但是去和家我不同意，红城市医院那边也有我的学生，你去找你大师兄吧。”

　　宋离自知理亏，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老师，对不起。”

　　原因无他，只因为宋离看到了和家院长的资料，那个人叫崔梁栋，曾经是一名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