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20、小砂锅

　　020小砂锅

　　宋离从小身体不是很强壮，长大一些之后，他会很仔细地记住自己什么情况吃什么药。

　　连袁三川都说宋离真该去去学医，那些拗口的专业名称他看几遍就记住了。

　　后备箱里有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几乎是宋离的全部家当，行李是他们一起收拾的，宁初唐打开靠外面的那个，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小药箱。

　　宁初唐到服务区商店要了热水，看着宋离把药吃下，又拿了一条小毯子给他，这个天气不开空调太热，但宋离发烧呢。

　　“我慢些开，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告诉我，咱们找地方住一晚再走。”宁初唐说，“别硬撑着，知道吗？”

　　宋离无力地点点头。
　　他觉得今天宁初唐说话的语速特别慢，仿佛说每个字之前都在思考。

　　但时间并不会他们刻意变慢节奏而减缓流速，红尘凡胎谁也不能让时间静止。

　　宋离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不争气，与宁初唐这最后相处的时光怎么能生病呢。

　　不过，看到刚才宁初唐担心的神情，他心里是欣喜的，他几乎都要脱口而出那句喜欢，只是男人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欲，宋离无法开口。

　　就这样吧。
　　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宁初唐原本的计划是把人送到之后就办自己的事情，现在看来，有些计划要变一变，他们已经走到半路，不可能这时候给宋家家长打电话了，再说那俩人除了拿钱痛快别的也指望不上。

　　怎么也要人病好了吧。

　　三个小时的车程，宁初唐开了四个多小时，两人到达B市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报到的时间明后天也来得及，宁初唐在学校附近定了酒店，想着这样方便照顾病人。

　　安顿好住宿的问题，宋离的烧也退了一下，人也有了些精神，他说：“咱们去外面吃饭吧。”

　　B大附近有一条美食街，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馆子进去了，店老板很热情，看到两人尽量，笑着说：“哟，你们也是送孩子来报到的吧？”

　　店主阅人无数大概也有了几分功力，一出口便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段时间适逢开学，美食街生意红火，一天到晚几乎生意不断，其中有大部分是送孩子来报到的。

　　宁初唐走在后面，宋离倒是答应得爽快，“是呀，老板，我叔叔送我来上学。”

　　虽然身体还是觉得没劲儿，但是比起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宋离感觉好多了，他们吃得小砂锅，家常烙饼，热气腾腾的，吃得他鼻尖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吃到一半，宋离慢吞吞地说了句：“没有你做的好吃呢。”

　　宁初唐忍不住笑话他，“那也没见你少吃。”

　　两人就那么聊着，谁也不提即将到来的分别，宋离不说，宁初唐也没有再提，大概两个人心里想到都是我不说你也能懂吧。

　　事实上，很多事情都不会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就比如宋离和宁初唐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影。

　　何小毛和崔梁栋。

　　那俩人似乎也是惊讶于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场面，何小毛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唐哥，唐哥，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呀！小离也在呀！”

　　宁初唐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看看不远处的崔梁栋，冲何小毛点点头，“嗯，提前过来几天，正好送小离上学。”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但宋离的脸色却慢慢变得有些苍白，这话的意思不难懂，比那些让人费解的阅读理解好懂多了，宁初唐不是专门送他上学的，他只是提前过来，正好顺便。

　　这何小毛和老崔才是宁初唐的正主，自己不过是个顺便的。

　　恰好，何小毛这时候亲热地抓着宁初唐的胳膊，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张脸都要蹭到宁初唐胸前了，“那你事前也没打个电话，要不是我和崔哥出来买东西就不遇到了……”

　　“叔叔，我的头好疼。”宋离走过来，扯扯宁初唐的衣服。

　　宁初唐就是再迟钝也有所感觉了，宋离这几次的情绪突变承差不多都是和崔梁栋和何小毛有关。

　　“宋离感冒了，你和老崔先自己逛吧。”宁初唐说，“我带他先回去休息。”

　　崔梁栋一直没走过来，站在一边不嫌事大地看戏，他是局外人，看得清楚，只有宁初唐这个大傻子还看不出来，眼前的两个男孩子都想把他吃了。

　　回到居住的酒店，宋离刚才忍了一路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把刚才拿出来的东西都统统塞了进去。

　　宁初唐从洗手间洗脸出来，就看到宋离气鼓鼓地跟行李箱置气，之前装得太满，是宁初唐帮着压好上锁的，现在宋离浑身没啥劲儿，根本没办法复位了。

　　“砰！”

　　宋离气恼地踢了一脚，马上他龇牙咧嘴地坐到了地上，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从下不被父母重视，现在好不容易感受点温暖，没想到这暖和劲儿也是顺道的。

　　刚才那个何小毛抱着他胳膊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跟木头一样不知道拒绝，或许是还感觉到开心呢……不要脸。

　　宁初唐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一段生活已经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了，他现在只想着平静地给这段生活画个句话，至于小孩那些心思，他不想懂，也没法回应，所以眼前也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我来吧。”

　　“不用你管！”

　　宁初唐：“……发什么疯呢，不就是那砂锅不好吃么，回头咱们自己做好吃！”

　　宋离猛地抬头，眼睛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又暗淡下去，“大骗子，都是骗我的，根本不是来送我上学……你是来找别人，顺道捎着我。”

　　宁初唐如鲠在喉，心里一阵难过，他活了三十年没有这么为难过，说什么呢，孩子说的基本是事实。

　　宋离接着控诉：“你还说你和那个蓝毛没关系，他都抓着你的胳膊不松手！”

　　宁初唐：“……也不是我让他抓的。”这事可是有点冤枉。

　　宋离哼了一声，“你还说做什么砂锅，你都决定要走了，还有什么以后！”

　　宋离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

　　多日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场分别，这窗户纸突然被捅破，就好像气球瞬间漏了气，空气中都似乎带了悲伤的意味。

　　宋离手里拿着自己的一件T恤，低着头不说话了。

　　半晌。
　　宁初唐走过来，拍拍宋离的肩膀。

　　他不善于跟人解释，但还是说了，“本来跟老崔他们约定的事情是下个月，他们两个来早了。你要是觉得何小毛抓个胳膊不顺眼，那你也抓……”

　　“谁要抓你……”宋离打断他，“我才没有那么……”

　　那么什么，宋离说不出口，他心里也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