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19、一桌子菜

　　019一桌子菜

　　宋离在黑暗中惊醒，浑身几乎被汗水湿透，他也彻底醒了酒。

　　其实，一口酒不至于让他毫无意识，他隐约记得宁初唐好像是说“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是在说自己？

　　还是？这么说，他之前是认识自己吗？

　　宋离的记忆一点点飘远，只是八岁那年车祸的画面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倒还不如梦里的清晰……他觉得那口啤酒大概是假酒，对自己的脑神经造成了伤害。

　　梦里的情景与儿时不太深刻的记忆叠合，就像是一张不太完整的拼图，总是缺了一些关键图块，为什么会是宁初唐，难道当年那个人是宁初唐？

　　宋离拼命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自己与宁初唐朝夕相处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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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离的分数远超出之前的预期，报考之前预期的那个学校绰绰有余，范美丽建议他改报B大医学部，理由很充分。

　　范美丽说：“你想学医，B市是首都，不管是人力资源还是硬件资源都没得说，再说了离家也近，一个多小时的高铁，周末都可以回来。可以经常来母校看看嘛！”

　　周末都可以回来？
　　那岂不是也可以经常再见到宁初唐？如果是S大的话，宋离算了一下，距离几乎是这个五倍，这么看B大很合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宋离再也无法抗拒老师的提议，仿佛他选择B大并不是因为别的，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就好像两人不会分开一样。

　　这个时候宋离的想法很单纯，他甚至没有想过最大的一种可能——宁初唐不可能只呆在一个地方。

　　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宁初唐当做了自己的一部分，这几个月大概是被照顾成了习惯，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就应在在那儿等着他。

　　少年的心思单纯，欢喜不悦都写在脸上，他满心欢喜地告诉宁初唐自己的决定。

　　宁初唐揉揉他的头发，夸奖：“好小子，厉害！”

　　宋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说：“B市回来只要一个多小时。”

　　宁初唐没接这个茬，而是笑着说，“B大是名校，能进去不容易，好好读，小宋医生。”

　　一句小宋医生让宋离心花怒放，完全忽略了宁初唐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接下来的这几天可能是两人最放松的日子，宁初唐也不往外跑了，几乎二十四小时和宋离腻在一起，小崽子说什么他都笑着答应，宋离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

　　只是有一点，宋离能感觉得到，宁初唐的笑容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轻松，他会夜里起来抽烟，然后打开窗户通风，晚上不睡，在客厅一坐就是大半宿。

　　宁初唐到底在想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懂了，理智告诉他早应该离开了，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不想走。

　　三十岁的人了，任性的时候有限，他可能把自己仅有的那些不理智都给了宋离了，老崔其实说得没错，他是迷了心窍了，只不过这也许和宋离无关，他心甘情愿。

　　小崽子一腔的情绪都是自然流露，他不能回应也不敢妄想，距离开学没几天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左右不能白头偕老，能多陪他一刻，也是好的。

　　宋离不敢问，他太喜欢这种欢快的氛围了，哪怕是假的。

　　拿到通知书那天，宁初唐做了一大桌子菜。

　　也是这个时候，宋家那两位日理万机的家长总算想起宋离这个儿子，宋离作为红城二中榜眼的身份被B大录取，虽然不如状元那么耀眼，但也是上了新闻，这两人没办法视而不见。

　　更何况这是天大的喜事。

　　两人不约而同来到彩虹巷的时候，宋离和宁初唐正在吃饭。

　　最后四个人做到了一起，反正菜很多，多两双筷子而已。

　　“小离这次考得不错。”宋宏远很兴奋，“儿子，辛苦了。”

　　宋离面色平静，“我不辛苦，宁初唐比较辛苦。”

　　“……噢，对对对，宁先生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样，”宋宏远看了一眼自己前妻，“为了感谢宁先生对孩子的照顾，我们除了这个月工资之外，再多给你两千作为奖金。”

　　林岚点头，“是呀，谢谢宁先生，孩子这段时间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宁初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缓：“没有，奖金就不用了，拿钱做事都是应该的。”

　　“今天两位也在，宋离也考上大学了，我觉得咱们的雇佣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两位家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当啷一声，宋离嘴里的排骨掉到了餐盘里，他来不及擦嘴便急急道：“不行，你不能走！”

　　他的这个反应宁初唐不觉得意外，但是两位家长却没办法理解，

　　“小离，过阵子你就要到B市读书的呀，”林岚说，“再说了宁先生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

　　宋宏远也说：“就是，读了大学就是大孩子了。”

　　这话要是别的家长说没什么问题，但是从宋宏远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讽刺，宋离站起身，声音有些激动，“我读小学的时候，你们也没把我当小孩子！”

　　两位家长：……

　　片刻宋宏远反应过来，“那既然你也不是小孩子，那就更不需要宁先生了。”

　　宋离：“……”

　　好好的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宋宏远和林岚走了之后，宋离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弛，他心里明白，自己没资格要求宁初唐什么，原本也是打算他去读大学，也会和宁初唐告别，但是他接受不了的是，宁初唐竟然先提出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关系破裂的两人，你打算先说分手，但是对方抢了先！

　　就很憋屈。
　　宋离不是傻子，他当然感觉得到宁初唐笑容背后的疏离，他也不是没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他几乎天天都在做心里准备，他还有一年多就成年了……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他，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可今天宁初唐突然说要走，他就有点受不了。
　　他明明可以晚几天再说的，这个人竟然这么早就说，还当着他父母的面说了。

　　宋离感觉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肥皂泡一下子破碎，他心里失望，不甘，但又说不出来，说出来宁初唐就能猜到他的心事了。

　　宁初唐也没打算这么早就说这事儿，今天他是看着宋离的父母都在，是个好机会，没想到惹到了小老板了，他现在心里也后悔着呢。

　　他没有想到孩子的反应会这么大。
　　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他只能耐着性子哄人。

　　“等你去了B大我再走，可以了吧？”宁初唐说，“这个月我不收钱，就当是友情赠送，外加送你去上学……”

　　“真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果然好哄。

　　宁初唐笑：“自然是真的。”

　　下个月他左右是要去京市那边一趟，顺道送个人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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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打算坐高铁的，但是崔梁栋说：“人多眼杂，目标太大。”

　　想想也是。

　　宁初唐便接受了崔土豪的安排，开了一辆切诺基和宋离一起上了高速。

　　车子走了半个多小时，宋离才想起来问：“老崔……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一个法医，工资不过是几千块，说开店就开店，光车子就有好几辆，关键是他现在还辞职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要么家里有矿，要么这个人的钱财来路不正。

　　这个问题倒是把宁初唐问住了，他和崔梁栋认识七年，对这个人的身份也只是了解与表面，只知道他不缺钱，至于家里是干什么的，他还真不知道。

　　“……好像不是本地吧？应该是青城那边的。”宁初唐想了想，“他只说过家有人是公务员。”

　　宋离皱眉：“那他那么多钱是是哪儿来的？”

　　这人大有问题啊！

　　宁初唐哪儿想过这些问题，“管他哪儿来的，反正不是抢来的。”

　　宋离不再说话，他整个人有些闷闷不乐，连带着脑子也晕乎乎，没多久睡着了。

　　宁初唐在最近的出口下来，在服务区把车子停稳了，叫了宋离两声，毫无反应，他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摸额头，果然，烫手，应该是发烧了。

　　这小孩这两天一直蔫蔫的，他还以为是单纯的不想离开家去上学，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能忍。

　　宋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就看着宁初唐皱着眉凑过来：“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宋离有些蒙：“我怎么发烧了？”

　　他这几天身上很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他自己也没多想，宁初唐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身上更难受了，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医院。”

　　宋离挣扎着抓住宁初唐的胳膊，“不用，再说这高速上哪有医院啊，我包里有药，你帮我拿下吧。”

　　宁初唐下车，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宋离一瞬间有些恍惚，记忆似乎清晰了一些，但他转瞬又苦笑，自己真是发烧糊涂了。

　　觉得谁都是宁初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