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瑜》慕雪安

13、十二、楚客相思益渺然

　　一个怀着淡淡的惆怅运气凝神，准备第二天结丹；一个心事重重想着如何能拖到元神重铸再离开取药；这一夜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慢慢过去。

　　天色慢慢放亮，月城又忙碌起来，只是三圣母再也不敢接近她。明知不在一起，她仍然心悸于晚宴上月城的杀意，缩在杨戬床榻另一侧，不肯过来。沉香和小玉也少有的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种担忧和恐惧弥漫在屋子中，无法散去。

　　到了晚间，杨戬还丹已成，神识也可放出默察远近了。入定之后看到府中的欢乐，确实让杨戬有些伤怀，然而他早就不再去想这些，淡淡的笑了笑，毫不停歇的再次调动内息，开始重铸元神。

　　屋门一声轻响，惊醒了镜中镜外的人们。月城法力衰退，前一天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力量加固小屋的防护，这一天又幻了不少药出来，气色虽看不出差，却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她看着敖红踉跄着闯了进来，来不及阻止，想想她从没进来过小屋，只得咬牙赌上一把。

　　“是正厅……不对……客房……也不对……这……”

　　龙四面颊绯红，眯着眼睛打量屋里。她记得自己的房间要大一些的，东西的摆放，好像也不是这样……没有这样雅致，没有这样清净……静的，像是天上的……什么地方……

　　众人紧张的看着她身子一颤，发现了杨戬。

　　虽然看起来她不是故意来找茬的，但是长久以来来访小屋的人，就没有能带来什么好事的。敖春小声的问：“姐，你去干什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镜外的龙四颤抖着，拼命地回想。那天的情形，似乎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好像醉的太过厉害，连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只是被吓了一下，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月城屏住呼吸，隐身在一旁站着，不敢发出任何响动被敖红发觉。这个四公主，原来在密室的时候还是喜欢戬的吧，就算记忆被消除了，也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敖红摇摇晃晃的挪近了床边，伸手按在了杨戬的唇上。

　　“不应该是这样，应该是柔软的，温暖而润泽的……”她噙着泪俯下身，惘然地低语着，失措得有如迷路的孩子。

　　杨戬惊异的睁开眼睛。他运功的时候经脉都会剧痛如绞，时时冷汗淋漓，嘴唇失血干燥是极正常的事，如今……不会是这四公主酒醉时候失了控制，想起什么来了吧。

　　他看不到月城，知道这时候为了不被更多人发现，她也无法阻止，只能合上双目，现出不屑多看的冷漠神情来，希望能让敖红快些离开。

　　没想到敖红实在是醉的狠了，竟伏在他胸前睡了过去。

　　众人一阵尴尬。月城脸色微微变了变，悄悄的去了隐身。

　　杨戬求助的看着她，显出几分愧疚来。若不是密室中自己向这四公主透露了心迹，如今，她也不会这样失态。暗暗的，他又有些庆幸，幸亏封了她的记忆，否则这个直来直往心里藏不住事的龙族公主，不知要有多难过。

　　月城轻轻的走过来，横了杨戬一眼。看看敖红确实是睡熟了，把她扶到一边躺椅上，盖上一件衣服。她倒是不讨厌敖红，反而隐隐的有些感激，虽说什么都忘了，但是她的确在杨戬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了他无人能及的安慰与理解。

　　杨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转过目光看她。虽然他看似无所不能，众人却都知道杨戬在感情上向来单纯又有些痴痴的“傻”，无论是亲情还是什么，都最容易剥开这个人外表坚硬冰冷的铁甲刺到他柔软的心里。

　　“小玉……你可不准说出去……”

　　敖红睡梦中喃喃的说着梦话，杨戬逃避一样合着眼，不敢去看月城。月城有些好笑，怎么，他是怕自己吃醋？

　　轻轻过来蹲在塌边，伏在枕上，入神的看着他的侧影。这个人，他的眉锋很长，现在却不像她不在他身边时候那样的凌厉，安静地像是黛色的远山，微微的锁在一起；鼻梁笔直高挺；棱角分明的唇总是微抿着，那弧度既让人觉得坚毅，又让人觉得温文；眼睛闭着，扇一样的睫毛长长的垂下来……羞的低下头去，她想看他独立山巅的神采，迎着晨光，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高傲和威严，听他温和地戏弄自己，看他深得海波一般的眼睛里，漾出柔然的水晕……

　　突然她颤了一下，伸出手去，不敢相信的触了触杨戬的鬓边。指尖划过一根一根头发，拨开来，一丝银白刺目眨眼。

　　这根藏匿在鬓发深处的银丝，却像他看不见的脆弱，只有离的极近极近，才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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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睡梦中的敖红喂了一杯药水，看着她醒来后完全忘了如何到的此处，讽刺了杨戬几句走了，月城终于放下了心。

　　然而她法力的匮竭终是超过了她自己的想象。没有等到杨戬重铸元神成功，便已被他发现。

　　“看来我要回家几天……”抵受不住杨戬皱了眉看过来的目光，月城终于决定暂时离开。

　　“要等到身体稳定了，可能得十天……”她忙忙碌碌的撤了屋子的阵法，将小屋恢复成幻阵中的样子。仍然忍受不了屋子的肮脏，又用了小水镜最后的法力控制了来送饭的刘富打扫一通。

　　坐在床沿上，她担心的看着杨戬，不愿离开。

　　“我怕出事……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是不知道为何感到法力流失……这次回去把花带一部分回来……”

　　杨戬带了笑意听着，目光里全是劝她放心。终于，月城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出门走了。

　　“沉香，杨戬大哥情况如何？”

　　沉香看着杨戬聚气还丹，温养化神，练神合道，等他停止运功的时候便上去把脉。这些天月城不在，杨戬凝集法力反而更快了。然而众人都是宁愿他慢慢的来，最好停止运功。因为人人都看见了，他比之以前多出来的修炼时间是怎么来的。

　　这一天，刘富来灌了碗冷粥就骂咧咧的离开了，杨戬将呛入气管的粥液费力的咳出来，苦笑了一下。

　　小玉捂着眼睛，不敢去看，直到杨戬咳声停了，才颤抖着放下了手。

　　“沉……沉香……她为什么要走？要是她在这里……舅舅就不会……不会这么艰难了……”

　　其实都是早都见过的景象了，半年前比现在情况还要差，可是那时却没像现在这样难熬。习惯了下人的折辱和粗暴的服侍，和习惯了细心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同一件事请的感受出现了落差。沉香把小玉揽到怀里，轻声安慰着。

　　“就快了，她已经去了七天了，马上就回来……”

　　镜中镜外一片沉默。这七天，仿佛比之前的三年，就是那形如三千年的三年还要难熬。

　　“沉香，她到底是为什么必须离开的，我看她也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才……”气氛压抑，哪吒便把一直以来的疑问说出了口，“你在里面看的仔细，和那天她吐血有关系么？”

　　沉香也不愿意一直这样，于是仔细理了理思路，有些不确定的说：“让我想想……她最后几天的确是看着面色不好，有点像……”久远的记忆浮上来，“……有点像当年她离开舅舅时的样子。”

　　“是么……”

　　“她说是法力透支吧，每天幻化那么多名贵的药应该要用到不少法力……我不觉得她在舅舅银饰里的时候能修炼，估计也就是原来的水平……倒是那个小镜子挺厉害的……”

　　哪吒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你说小镜子……我看着和这面水镜挺像，没准就像封神时候伏羲神王设了阵法，她的魂魄不稳一样，这时候，那妖怪应该已经布了这灭神阵了……”

　　“这话有道理！神王的阵法威力强大，用到了水镜所有的力量，所以她的魂魄便支持不住，而这个灭神阵好像要弱一些，她只是法力流失，倒也说得过去……”

　　讨论着，听着，这一天便过去了。月光上来，透过破旧的窗棂徘徊在地上，不肯移到塌边。杨戬自在运功，三圣母、沉香、小玉默默的陪着。

　　忽然门一声响，三人抬头看去，沉香目光迷乱，手提宝剑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