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合十》鸢许

2、第二章

　　沙子从石壁上散落着，奇异地衔接上了水流。

　　“这沙子······”温森玉抓了一小撮在手上，控不住滑落了下去。

　　“不，这就不是沙子。”

　　“那是什么？”身下的黑影紧了紧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摸起来就是水而已。”温森玉不耐烦地推了一把身下的家伙，“往回走。”

　　“背都背了，你还生气？”

　　温森玉白了他一眼：“长点眼睛。”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头发，洒下了几粒沙子，直直地落在了黑影的头上。

　　“这边的沙子也开始脱落了。”

　　黑影闻声抬头，被温森玉一掌按了回去。

　　这沙子贴在黑影的头上，消失不见了。

　　是因为他还没有头发吗？滑走了？

　　“你当我狗啊。”黑影仿佛突然就受不了了，抽出了一只搂着温森玉腿的手，把在自己脑袋上乱摸的手拣开。

　　“那就是水，别瞎研究了，卷浪流沙就是这种······”黑影转头瞟了一眼安，眼睛是闪闪的。

　　黑影：他居然一脸好奇地看着我诶！

　　这几天，温森玉看向他的时候不是匆匆瞟过，就是匆匆瞟过的时候勉强带一点不屑。

　　他本来超开心的。
　　可是一个微妙的想法措不及防地冲进了他脑中。并且像病毒一样迅速占据了他的所有思想。

　　【把他丢下去。】

　　—

　　“你倒是说啊，哪种······诶！”温森玉看见黑影晃了晃脑袋，然后自己就完全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他清晰地听到四肢，大脑撞入水流中的声音。跟之前一样地痛。

　　奇怪，不对，跟之前不一样了。

　　碰到水滴的时候，脑中突兀地闪过了几个陌生的画面。明明都是这个地方，都是一样的沙，一样的水，一样的窒息感。

　　可是，明明就是不一样了。好奇怪的感觉。

　　“啊！手滑了，我真的超级超级抱歉的。”他听到隔着水面传来的道歉。
　　真的，不一样了吧，这道歉好没诚意。

　　而且，这一看就是故意的吧！温森玉完全不信的。

　　可是，好不容易浮出来了，明明自己吞了好几口沙水。
　　可是，就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噗，你放屁！报私仇是吧，就因为我让你背一下我？这才飘了多远，就不行了······”胃里翻涌着，他掐着自己脖子，生生勒出几道红印。

　　骂得好爽，又好难过。为什么？
　　怎么会突然这样，心里突然就乱了。

　　就像是，刚刚闯进他身体里的不只是沙水。

　　感觉有两个自己，在彼此争斗。一个好想骂死他，一个又舍不得说出一个脏字。

　　左心房和右心房在博弈，一半炽烈地跳动，一半又隐忍地绞痛。

　　哦，看来好像还闯入了一整个灵魂。

　　—

　　黑影莫名其妙地凑近了，拂去了温森玉脸上的沙子。

　　“那你长眼睛了吗？”等到回过神，他已经把手上的沙摊在了自己眼前。

　　如同千万扇镜子一样，反映着千万只眼睛，眼里装着千万沙粒以及千万星光。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潜意识骗了。根本没有什么水，一直都是这个叫做卷浪流沙的东西，将他卷入地底，又将他托起。身下翻滚的从来不是水，是被宇宙照亮的万千沙粒。

　　“就是这样的。”

　　-

　　温森玉发现有问题的不只是自己，这黑影对他的态度也是一个螺旋大转变。

　　把他丢下去之后就一路“狂奔”，现在只剩个隐隐约约的黑点了。

　　喂，你敢跑得再快一点吗？

　　他原本是想这么问的。顺便再给个白眼。

　　给他一百次重新问的机会，他都会这么说。

　　但是鬼使神差的，嘴边的话变成了“请问能慢点吗？”

　　······

　　他被自己这个平静的请求给恶心麻了，好在效果显著。前面的家伙车刹得挺快。

　　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想不通。
　　请慢一点？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唤个影子过来给自己挡沙子吗？人都在“沙海”里了，还在乎这个？这完全没有解释得通的理由，他好像开始不了解自己了。

　　还是，这本来就不是我自己了？

　　温森玉被这个突然跳出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我是我自己吗？我会这么说话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是，温森玉吗？

　　“我是赫尔。”自己朝着黑影温柔地笑了一下。

　　黑影无所谓地开口：“我知道。”

　　等等，谁？赫尔？不不不，我是温森玉，不是什么赫尔。什么情况，为什么，开不了口？

　　【现在起，你就是赫尔。】

　　温森玉的脑中平静地响起了声音。

　　【好不容易让天上那小子放下防备，敢让我暴露，就把你舌头拔了。】再一次说话了。

　　【那你干嘛还跟着他。】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模糊的画面清晰了起来，陌生的记忆一帧一帧重播。
　　自己倒是不小心掉这里来的，好家伙，这个叫赫尔的居然是跟踪过来的。一路上还被人家黑影驱逐了好几次。

　　【借他带个路而已，等我到了目的地，就把他剁了。】

　　剁了？继续吹吧，你明明骂都不让我骂。

　　【自己的身体主动权突然就被交付出去了，你就不好奇？】反正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奇也没用。想不通的事情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那你还蛮清醒的嘛。

　　【对了。】

　　【？】

　　【你好，我叫温森玉。】是的，温森玉，而不是赫尔。

　　【你很无聊吗？】

　　【什么态度啊你？】

　　【我的人生态度。】

　　【哦，是吗？】

　　温森玉把手放在嘴前，做出喇叭的样子。

　　“喂！黑影先生——跑那么快你他妈腿上安引擎了吗——”

　　······

　　“你说什么？”

　　回头了，脸色好难看啊。

　　他简直要开心死了。

　　“我说啊——我想让你——”快去死。
　　还想把你剁了。

　　【够了。】想说的话如鲠在喉，第二灵魂果然开口了。

　　【嗯？】温森玉愉悦地挑眉。

　　赫尔叹了一口气，或者说是，我叹了一口气？
　　【你好，我是赫尔。】

　　【嗯嗯嗯，好，要好好相处哦，我~们。】温森玉阴阳又敷衍地嘲了他一句。
　　【接下来，交给您表演。】他满意地闭了嘴。

　　“——想让你专心看前面，跑得太快要更加注意安全哦。”脸上再次戴上了温柔面具，笑着向前挥手。

　　他不回头了，继续向前飘着。

　　真是虚伪啊，我们。

　　—

　　游了不知道多久了，反正温森玉感觉自己要被泡化了。

　　“我要累死了——”

　　【闭嘴，累也得给我装出精力充沛的样子。】

　　【为什么啊，你到底给自己安的什么设定啊。】他故意夸张地指了指黑影的方向，补充了一句，【在他面前。】

　　【那你听好了。】

　　温森玉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又弱又温柔，但是超级坚强，并且是找不到路才非要跟着他的，然后······】

　　好后悔啊，我真多嘴。

　　【哦？那你本来要去哪？】温森玉撇开话题。
　　想当影帝别拉上我，何况是这种跟本人丝毫不沾边的设定。

　　【这个，还没来得及编。】

　　【······我是问你自己！】

　　他明显地楞了一下。
　　我看不到他，感觉里又全是他。

　　他的思想早早地侵蚀了我，逼迫我对一个区区影子产生无法抑制的好感。

　　不对，不是对那黑影，而应该是对那黑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属于他记忆里的，那个我所不知道的人。

　　既是如此，我就一定要知道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就当听个故事，再顺便拆散他们。

　　不然再这样，我都快精神分裂了。

　　【弥特废墟。】

　　嗯，没听过的地方。

　　【去那干嘛？寻宝？】

　　【一个废墟，有什么宝好寻的？】

　　可你就是这么说的。

　　你说，
　　那里有最珍贵的宝藏，埋着我所有的欲望。

　　【好好好，那我们就继续柔弱并坚强地游吧。】温森玉叹了口气，蹬了蹬酸软的腿。

　　他其实真的快要抽筋了。刚刚的话哄哄“我”就算了，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还是得累死。

　　不说累，那我温柔地问一下目的地还有多远总可以吧。

　　“还······”温森玉把话紧急收了回去，换了一个开头，“请问——”还有多远。

　　字还没来得及吐完，一个巨浪将他猛地压入了水里。
　　鼻口瞬间灌满了水，他整个人颠倒着被冲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毫无预兆地抹杀了温森玉的思考。
　　时间变得慢了些，让他近距离再欣赏了一次这些将要把他抛走的小小银河。

　　眼睛好痛，真的，好痛。
　　泪花可能也被冲进了翻滚的水流里吧，感觉不到了。

　　就只剩，痛了。

　　我会怎么样呢？
　　掉进无垠宇宙吗？好像也不错。
　　至少让我能有足够的时间，再回想一下这孤单的一生。

　　最想再想起哪一段呢？应该是妈妈在的时候吧。
　　好像也不是呢。

　　好像更喜欢妈妈被送入地底的那一天。

　　【你真恶毒。】

　　温森玉被脑中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什么？】他迷茫地左右张望了一圈。
　　抓住了，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抓住了沙石中嵌入的石块。他得救了。

　　【我说，你对你的母亲很恶毒。】

　　【不。】温森玉几乎是脱口而出，可眼前一片混乱。

　　是的。他说得对。
　　但，肯定也不对。

　　对于妈妈，我依然有着无尽的痛楚。
　　我不想回忆起她白皙的脸，不想再看到她破裂的身体，我害怕她的离去。
　　那样，我就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可你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吗？】

　　温森玉坦然地点头。

　　【你觉得自己濒临绝望的意识会骗人？】

　　他哑口无言。

　　嗯，可我想要的肯定不是尸体与死亡。

　　那我真正想要有足够时间回忆的，到底是什么呢？

　　——

　　太阳运转着，破开一道光，直直地照射着土地和沙流。

　　温森玉看见身下冲荡的水流泛起金光，额角出了些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小心点，心急吃不了······】赫尔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热豆腐~】

　　“没有时间了。”他开始微微喘气，动作依旧没慢。

　　光线慢慢爬上来，染着沙石泛起光晕。透明巨石脱离沙子颜色，换上闪亮亮的样貌，映照的是太阳。

　　温森玉紧紧地贴在石壁上，衣服上蹭了厚厚一层沙流，顺着他的攀爬洒落下去。飞舞着，镀上了金边，像是清晨的尘埃。只是它们永远不会落地。

　　—

　　温深眉告诉他，金黄色的光芒是神对世人的监视。

　　与太阳赛跑吗？温深眉问他，想跑在光前面吗？想让神找不到你吗？
　　他点头，一把拉住温深眉跑起来，把爬上裤腿的光线甩在身后。

　　温深眉知道他怕黑。但是黑与白之间早就清晰地画好了线。

　　她不会让他被抓住，但更不想看着他跑入神挖好的陷阱。

　　手上受到阻力，他回头看，身后的人俯身靠近环住了自己。

　　良久，光线追上来，温深眉的白裙摆亮闪闪。
　　“妈妈，我们该跑了，不然就要输给太阳了。”

　　她没有动，任凭神的视线洒满全身。白裙生出黑影。
　　影子遮挡着怀里的人。

　　“没关系。”
　　世间黑白，那我偏要留你在灰色地带。

　　—

　　所以说，人终将跑不过光速。

　　温森玉向下看的时候，眼睛狠狠被晃了一下。手上捞空，重心也开始不稳，仅仅靠着左手扒着，身体轻飘飘地在边缘上摇晃着。

　　【怎么了怎么了！】赫尔听到了慌乱的心跳，瞌睡虫被他一拳捶飞，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

　　“没事，不要慌。”他闭着眼睛搪塞了一句，想要把手抬起来，一阵麻痹感也随着右手爬上来。他的右手好像，不受控制了。

　　【不慌才怪，我才刚刚提醒你要小心点的啊喂！】赫尔费力地试着抢夺身体控制权。

　　可是温森玉的警惕心不知何时提高了一个度，排异感反而使他更加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回老家从零开始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赫尔顺着全身一个个地尝试，可是除了头发他没一个能控制的。

　　几个意思？！用头发难道能爬墙吗！

　　【手上没力气。】温森玉眯着眼发不出声音，他试探着抬腿，成功把腿搭在石头上后，反而嗤笑了一声，【腿上还行。】

　　【但是这石头不行啊啊啊——快点退回来！！】赫尔眼睁睁看着石头边缘裂开缝隙，碎块开始大块大块的掉落。

　　【那没办法了，咱认命吧。】温森玉又笑了一声，尽量把腿往回收了收。得出结论，不行，这样压根站不稳。他只能踏了回去。

　　光线已经把整块石壁都铺满了。他直接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已经往地狱探了半个身子了。

　　他终究逃不过，吗？

　　右脚刺痛着，自顾自地动了起来，就像个假肢一样，动作一顿一顿的。

　　逃过了？那应该是赫尔成功了。

　　【没想到啊，赫尔先生还蛮厉害的嘛。】温森玉右腿的排异感依旧明显得令他难受，但是心里倒是冷静了下来。至少离死又多了一条右腿。

　　【您一定要加油哦，这可是两条人命呢。】他学着赫尔打了个哈欠。这次轮到自己摸鱼了。

　　说是摸鱼，其实除了右腿，他仍然尝试着往石壁上贴。使尽全身力气，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没力气。只有手指还嵌在石壁中，破了皮。

　　温森玉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为赫尔创造有利条件了，可这条“新右腿”实在是没用。

　　从掌握着这条腿之后，赫尔就一直在拿着这条腿往石壁上乱撞。让自己本不干净的裤子土上加沙。

　　【你别告诉我这是在刻意报复。】温森玉被敲得有点烦了，【想死我可以直接松手。】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的腿就使劲往自己身下的石头踢了过去。

　　温森玉立马后悔了，一时慌了阵脚，僵硬着想要离开这片石壁。偏偏休息了半天，攒的力气只够自己松手的。
　　得，乌鸦嘴也犯了。

　　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地下坠，除了他那倔强地右腿。

　　这种时候了，你小子还在踢？！

　　身体下坠的力量加重了腿上的气力，石壁堪堪粉碎，大半直接砸在了温森玉的身上。

　　【完了完了完了······】他的脑子瞬间被这两个字填满了。但只是填满了一瞬而已。

　　他被砸中的那一刻反射性的抬手遮挡，虽然没遮住吧。但至少把他的力气砸回来了。

　　【石壁，快！】腿上的排异感猛然消失了，赫尔的声音冲进了大脑里。

　　温森玉人还是懵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听懂赫尔这简短的命令的，反正身体迅速动了起来。一个内扣，他这才发现刚刚踹的地方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是不想进去的，鬼知道洞口里面是什么。
　　但是他不想也得想！待在外面总是一死，趴着死还不如进去躺着死。

　　秉着必死的理念，温森玉一个前滚把自己扔了进去。还好，里面什么也没有。就只是一个歪七扭八的小道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四面都是透明的石壁，那它看起来应该挺正常的。

　　【呼——累死本大爷了，等我离开这具身体就一定先把你杀了。】第一次当腿，赫尔刚刚累得说一个字都会大喘气，人都快急死了。

　　温森玉的右腿产生难忍的排异感时，他全身都难受得要死。
　　在这具身体里，他整个人只要动了抢控制权的念头，就会像病毒一样被攻击。

　　【又来了，你哪来的心情杀那么多。】温森玉躺在地上装咸鱼。

　　【就俩，多简单，咔咔两刀就没了，最好是挑那种长刀······】

　　温森玉自动屏蔽他说的话，继续当咸鱼。他就不懂了，这人怎么还有精力哔哔。

　　—

　　“你是真的想找吗？”黑影看着在水流中惬意地浮潜的自己，怀疑人生。

　　【少管。】

　　再次没了声音，这才是他们这么久以来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你谁啊？”对方在脑子里答【少管。】

　　黑影实在受不了了，这么找着总是没办法，并且他严重怀疑这个人手握身体控制权其实一直在满足自己的私欲——泡水里。

　　他轻轻松松地夺回了控制权，毕竟身体里的那人完全没有要抢的意思。
　　向下是个好办法吗？他不知道，但至少得去找找。

　　【他叫赫尔是吗？】黑影漫不经心地问。
　　他只是无聊了，想听一句【少管。】而已，可是一种慌乱感莫名地从心底漫上来。

　　【你怎么知道的？】
　　可恶，怎么不说少管了。

　　【他不是自己说了吗？而且，从他介绍了自己过后，你就一直在那念叨，】黑影转了个角度，直直冲进了水流里，【我都快听吐了。】

　　【嗯，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身体有点虚，但是却很坚强······】他开始自顾自地在大脑里诉说起来。

　　黑影简直想把脑子挖出来扔水里消消毒。
　　谁问你了！！！！

　　他索性闭嘴了，不再搭一句话。
　　但是这家伙的嘴就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啦啦地说个不停。

　　【够了，头都快听炸了。】黑影打断他对赫尔源源不断的彩虹屁，抬手碰了碰面前这块硬石头。

　　他总是飘着的，所以行动起来一直很方便。但在水里可不同，就像失去了重力的气球，被水左牵右引。
　　可是他发现，越是深入，越靠近那如似宇宙的地方，他就越来越重。他猜测自己现在已经没在飘了，更像是紧紧贴在水流底部的石壁上。

　　所以，那是宇宙吗？
　　他迟疑地向前伸手，却摸到了一块硬质的石头。他尝试着抓住周边的泥沙，再好好观察一下这里。

　　水的流速依旧很快，不过几秒的触摸他就被冲开了几米远。
　　但他还是发觉了，这是他和安掉下来之前，踏过的那片土地。

　　黑影随波逐流着，手指在石壁上摩擦，破了点皮。

　　【找什么？】脑子里那个人话又变少了。

　　【软沙。】

　　【刚刚不是吗？】

　　黑影惊得一震，一掌抓住了眼前晃过的石壁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哪儿？】他承认自己眼神不好，才用手摸的，怎么还是错过了。

　　【往回走。】

　　······

　　【到了没啊！】黑影手上流的血染红了一片沙水，【都快爬回最开始潜下来的石头那了。】
　　是的，虽然他眼神不好，但对距离的认知还是很合格的。

　　【嗯，你很聪明，就在那块石头的上面。】脑子里平静地响起了残酷的话语。

　　【······】这个“聪明”确定不是贬义词吗？

　　他懒得说话了，一路速度加倍，没几分钟就到了。
　　贴在石壁上，用手在石头周围探了探，果然。

　　果然是在这上面，果然自己是瞎的。

　　黑影默默地刨起了土，他把脚凑在沙石里，尽量让自己趴得稳一点。

　　还没等到血把石头染脏，洞口就很识趣地裂开了，撒了黑影一嘴沙。

　　他不介意了，甩了甩头，准备爬上去。刚伸出手他就顿住了。

　　【等等，我还没有找到——】声音戛然而止，他被强行吸了上去。就像下来时一样，卷浪流沙从没给过他反应的机会。

　　—

　　温森玉踉踉跄跄爬了起来，像个行尸走肉般在小道里左歪右倒着。

　　【快点走起来，我们要被那家伙甩掉了。】赫尔在脑中催促着。

　　【不行了，好饿，好累啊。】他想一直当咸鱼的，至少再当十五分钟。但是赫尔非要他往前走，还时不时抢一下手的控制权——用来扇自己耳光。

　　他不得已，爬起来往前摸过去。

　　一路上连个光线也没有，温森玉只能扶着石壁走。
　　摸着摸着，他就受不了了。这石壁那么脏吗？都糊手了！？

　　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他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顿时，大脑宕机了。

　　【血的味道。】赫尔不紧不慢地说，【直接走，别摸石壁了，这一片全是，当心脏了手。】

　　【你有洁癖？】

　　【没有。】真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哦~是吗。】说罢，温森玉摸了一把衣服。血早已凝固，但还是沾了点颜色在衣服上。

　　【住手，不就是洁癖吗，我有，有。】
　　这就对了嘛。住在我身体里，我还能不了解你？

　　【嗯嗯，他叫什么名字？】温森玉继续问，赫尔就像他的兴奋剂一样。多和他聊聊，说不定自己就轻松多了呢。

　　【什么？】赫尔答非所问。其实压根不想答。

　　跟我装鹌鹑？

　　【好烦啊，弄脏衣服不要紧，我最讨厌手上粘东西了。】一通阴阳怪气，对温森玉来说根本轻而易举。

　　【安蒙。】

　　【嗯，怎么认识的。】

　　【关你——】赫尔眼看着温森玉抬起的手，【教堂门口，看见的，然后就一直跟着。】

　　【哟，怎么，赫尔先生还是信徒啊。】温森玉刻意绕开了重点，抬手往前探了探，是一个拐角。

　　赫尔很坚定，【是神父，不是信徒。】

　　【嗯？您还是那么矛盾呢。】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了那个拐角。所幸，没有发生什么转角遇到爱的烂俗戏码。

　　只是，这个地方就更黑了，先前还有卷浪流沙倒映的太阳从缝隙中照个亮。现在点点光芒也被隔绝在了拐角处，就跟在眼睛上蒙了个黑布一样，啥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