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合十》鸢许

1、第一章

　　卡西诺密林有吹不完的风。

　　从远处望去，是一整片白色瀑布。每一朵都从高高在上的枝条上垂落下来，呈长条状，轻柔的摇摆着像白色的长发。

　　黑发的少年在其中艰难地穿梭着，最后的一点霞光泼落在细长的花瓣上，染得尖尖一点红，妖娆地搭过他的肩头。
　　但他可丝毫没有兴趣，恹恹地将她们拣开。

　　事实上，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昨天夜晚还下了一场雨。
　　虽说路上也算不上坑坑洼洼，但滑着走总是比稳当地走要麻烦。

　　他只好踩着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地异常煎熬。

　　“没水，没粮，现在连个能站稳的地方都快没了。”抓着树干使劲一拽，他顺势将自己隐匿在了一颗树后面。

　　然而，比起食物和环境，更令他头疼的是，自从离开小镇走进这个林子里，就总感觉有人影在自己身后死死跟着。

　　是不是人吧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的想躲，就是莫名的害怕。

　　碰到树干的时候，他就顺势贴了上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办法甩掉那个影子。

　　但自己沾湿的衣服压根不利于躲藏——全黑。
　　在这片白林子里简直就像是一个诱人的污点，再精湛的隐藏技术也无济于事。

　　不幸的是连头发也是纯黑色的，不然他早就打算脱光了躲。

　　皮肤和父亲一般的白，是那种被太阳照耀着能浮现淡淡的微光，被细绳勒过有密匝的血痕的白。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咬紧了牙。
　　是不同于前几日那般吓人的白。

　　他无意识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小镇早已经被悄然来临的夜晚笼罩，飘飘渺渺的看不清楚。花枝摇曳着被风突然吹开，像是戏剧开场一般，最近几天做的噩梦一幕幕地在夜色中呈现。

　　看到母亲天天拉着自己去祈祷，看到母亲梳乌黑的头发，看到母亲给自己套上黑色的衣服。
　　还看到一个影子朝自己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一阵电流从脊背往上滚——这家伙怎么比之前更黑了！

　　前几天还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他还可以催眠自己说是看错了。现在直接就是一坨黑向自己晃过来，装都不装了是吧!

　　毫不犹豫地掐了手臂一把，他努力想逼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一个猛回头打算拔腿就跑。

　　结果脸一转给自己撞了个满眼星星——他都忘了自己贴在树旁边了。

　　眼前一黑，自己就被丢在了一地泥里。

　　“呃啊啊啊啊啊·······”黑色头发被衣服压住，少年低声嘶吼了一句，抬手使劲甩了甩袖子上的泥，左腿缠右腿地爬了起来。

　　现在他甚至分不清眼前密密麻麻的黒渍是溅上的泥点还是自己驱散不了的眩晕感所致。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反正他的累赘也不只这点。

　　刚向前走了两步就开始浑身乏力，迷迷糊糊地啃了一嘴泥。泥水落地后，再没有声音。

　　就连他自己的心跳声也变得忽远忽近，一阵阵重鼓紧密地敲着。

　　感觉自己飘在水面上，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抓不住。意识紧绷着，离不开水面又沉不下去。

　　背后是未知的危险，能感觉到的是那个黑影仍在靠近。

　　可是，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又不止自己。那个会飘的东西就绝对不是人。

　　突然，一声“森~”突兀地响在耳边,吓得他一阵抽搐。

　　少年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腿被触碰着，是比这里的花朵还轻柔又有些不同的触碰，更像是缠上的丝带慢慢地将小腿包裹。

　　他还想要挣扎的，意识却仿佛受到安慰，渐渐脱离了自己。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坚硬的土地硌得腰酸背痛，还伴随着火辣辣的烫。

　　这是与卡西诺密林不同的土地，像是由一块块大石头拼接而成，上面还撒着脏兮兮的黄沙。

　　温森玉坐起身嫌弃地拍了拍后背，猛地发现自己居然是光的！

　　他一蹬地直接跳了起来，沙子贴在了背上，身上草率搭着的衣服径直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他把衣服一把抓起，乱乱地套在自己身上就连忙后退。

　　自己在林子里的时候还能厚着脸皮裸一下，但面对着一片空荡荡土地，光溜溜地杵在中间，温森玉简直感觉沙子都活了在自己身上爬。
　　太恐怖了！

　　好在没退几步就撞在了卡西诺密林的树上，被比自己宽两倍不止树干稳稳地接住了。

　　“呼~”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耳边的碎发一把甩到脑后。

　　现在天光正大亮着，面前的土地是滚烫的，背上的灼烧感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刚从油锅里爬出来。

　　可背后的林子里却不断吹着阴凉的风，两重暴击令人痛苦不已。
　　索性他直接躺在了树旁的一块石头上。

　　干净的黑发散落在石头上，轻微地摆动着。

　　温森玉呆呆地望着半空中一动不动的花枝，有些出神。

　　“那个黑影会说话？”没躺多久他就开始复盘前一夜发生的事情，至少还活着，那么之前应该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除了自己莫名其妙被扒了这件事。

　　“那句恶心巴拉的森难道是在叫我的名字?”他不自觉幻想着那个影子猥琐地趴在自己耳边夹着嗓子叫这个字的样子，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于是他伸出手烦躁地拍了一把快扫到鼻尖的花枝。
　　她们摇晃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是鬼吗，没有声音也没有脸，甚至连轮廓也是昨天才看清。”不知不觉中身上的滚烫已经消散了，他将飘到自己嘴边的头发拣开。“倒是昨天靠近的时候，感觉阴风阵阵的······”

　　想到这里他猛然感到一丝怪异，明明花枝都快扫到自己鼻尖了，明明头发一次次地飘进自己嘴里，为什么花枝却一直一动不动呢？

　　难不成自己旁边······

　　他不禁浸出一片手汗，脸右边的头发依然不为所动地飘着。

　　昨天已经有轮廓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长脸了，一定很吓人！
　　不行，越是这样想，他就越不敢转头。

　　只好捏捏自己的掌心，加油打气。

　　垂下的花开始有了微微的浮动，烈日的光线出现了一些偏移。午时已过。

　　在看不到的死角，在我的右侧，在与花尖平行的地方。

　　趁黑影不注意，他迅速向右瞟了一眼，毫不犹豫！

　　啪！

　　他眼疾手快，扇完一掌扭头在地上阴暗地爬行，绝不回头。

　　昨晚刚拥有实体的黑影：“？”我被打了为什么你落荒而逃啊。

　　他看着狂奔而去的人蹿进树林又专门绕远路从另一侧跑出来，蹲在树边嘀咕的样子。心里充满了迷惑，但是又只敢远远地望着不敢靠近。

　　他还以为前几天在墓地的拥抱已经使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了呢，亏他刚成为实体就帮这小子洗衣服，还连夜守着他扇风。真没！良！心！
　　他抚了抚自己的脸，又悄咪咪地飘了过去。

　　“好不容易才出来，我可不要回去。”温森玉低着头呼气。

　　心脏顿时充满了活力，一直在胸腔里撞个不停。

　　他胡乱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心里暗暗觉得奇怪。

　　明明也没有那么害怕，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妖魔鬼怪什么的，自己也不算是第一次见了。

　　“不管了，离远点总没坏处。”他打断自己的思路，再次抹了把脸，忽略掉不远处那个行动缓慢的家伙，抬腿快步走进了眼前如同沙漠一般荒芜的地方。

　　—

　　温森玉的妈妈刚进入这个小镇的时候，凭着与众不同的黑发与淡黄色眸子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性格也如温柔的容颜一般，仿佛在她眼里，谁都值得去爱。

　　当然，刚被从战场放回来的罗索也不例外。

　　温森玉不了解他们是如何认识、相知、相爱的。

　　从记事起，他就只见过母亲捏着念珠的念叨的背影，以及傍晚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的床。

　　他也不记得自己见过父亲的眼睛，但妈妈说那就像夜晚深色的天空一样美。

　　所以每当妈妈不回家的晚上，他就爬到屋顶上去睡，盯着一整片夜色，幻想父亲也看着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几个星期前，罗索才拖着半瘸的腿回到家里。

　　温森玉当然会踏着弯曲的小路跑回家里，再忿忿地教训一下这个只会让他们等着的坏人。

　　可是主从来不听他的愿望，家里早已经没有罗索了。

　　他不只是家里的坏人。
　　他是温森玉再想包庇也护不住的，无助的坏人。

　　温森玉不是会哭的小孩。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难过。

　　心里是难过，但是，是因为父亲没回来难过还是自己没能替母亲骂他难过？他不知道。

　　他知道，拥有过的东西，逝去的时候，人才会难过。

　　他为踩碎的花瓣难过，是因为没办法种在妈妈的花瓶里。

　　他为自己的眼睛难过，是因为再也看不清炽烈燃烧的太阳。

　　他还为活着的自己难过，是因为没法像父亲一样葬在爱人心里。

　　—

　　“这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见个差别。”温森玉甩了甩有些烫的脚，回望一眼。
　　走过的路与眼前的路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前者多了一串脚印和一只黑影罢了，甚至那片白得反光的林子都不见了踪影。

　　算了，不走了。
　　他绝望地想，后面那个玩意儿爱追不追，反正他是走不动了。

　　他干脆地蹲在了地上，把手腕上那串珠子摘了下来。

　　那串珠子捏在手上的感觉丝毫不陌生。

　　虽然这一路上它都在手上硌着自己，但这却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它。

　　珠子表面泛着丝丝缕缕的光痕，是母亲每次双手合十的时候蹭出的痕迹。

　　这是妈妈对他的祈祷，她一直在保护自己。他坚信的。

　　念珠被双手夹住，温森玉装模作样地将头偏向前方。

　　事实上他从没学会所谓的虔诚，但学会了做白日梦。

　　主，或许，您愿意来见我吗？

　　——

　　等到风沙有些遮眼了，在地上蹲得腿麻的温森玉才迫不得已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蹭的沙。

　　“算着时间，他那速度还差着一段距离。”他一脸自信地转头······

　　“h···h······嗨。”结果猝不及防地望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

　　鼻尖碰鼻尖，他的拳头一紧。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

　　“······”

　　一个上勾拳，他的手擦过黑影的肚子，划出风声。正想使力的时候，手腕居然传来痛感。

　　温森玉瞪大了双眼，攥着拳头就是一顿乱甩，奈何还越甩越疼了。

　　黑影手臂被甩得跟着摇动，看着像一个漏气了的气球人。

　　捏着温森玉的那只手加重了力：“b····bi··别动······你······。”

　　这声音！那句森~绝对就是他叫的。

　　他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就着手腕上的力道一拉，迅速侧过身想要把他摔在地上。

　　轻飘飘的，一下就顺着过来了。跟他想的一样！

　　接下来只需要看着他柔弱地趴在地上，自己就可以美滋滋地走人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了。
　　这两天来，事情的发展就没有一次如了他的意的。

　　视角蓦地翻转，迷蒙的余晖晃进了自己眼睛。风沙漫天，一帘一席将光线遮挡。

　　“咚。”
　　温森玉自己被惯性狠狠拍在了地上。

　　黑色的头发散开在地面，他无语地看着自己被抓在半空中的手。

　　他怎么会忘了！他怎么会忘了这个家伙是飘着的呢！

　　之前是，现在也是。
　　一直不用走路，不会被这地烫到脚！

　　回想着自己一天的痛苦，他心里充满了怨气。
　　要不是太阳落下了，自己现在还得担心担心背的安全。他可真累啊！

　　于是他这次真的不打算跑了。别说跑，他都不打算起来了。
　　就这么躺着，等那家伙抓累了总会把自己放了。

　　毕竟现在的他完全不相信那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能伤的了自己。
　　虽说硬打肯定打不过，但自己至少还有个脑子。天上那位的智商简直都给鬼丢人了。

　　算了，不想了。星星出来了。

　　睡在屋顶的时候，他就知道星星会动。是悄悄地探头，像无害的天使。

　　他曾经自私地想要将她们全都藏进糖果盒里。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可舍不得让她们离开天空的眼睛。

　　他就勉强留这些星星陪会儿月亮吧。

　　温森玉的思绪飘飘忽忽的。这几天说来是累的，是难受的也是心酸的。但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困在卡西诺的时候，为了逃出去而无暇四顾。好不容易出来了，又为了躲着这个黑影绞尽脑汁。

　　他尽量不给自己留时间去回想，避免把那串念珠拿出来。
　　他不敢让自己溺在回忆里。走了这么远不能白费。他不想再回去了。

　　但思念本身是劫匪，窃取记忆，再摊开，一点一滴数着无法忘却的悲伤。

　　温森玉可太了解了，祈祷压根用不着念珠的。
　　但他就是想找借口把它拿出来，再一次紧紧握在手上。

　　夜色一层一层渲染，安静的星星在无人察觉间开始躁动。
　　天上的海泛起浪花，将星辰抛起。

　　温森玉感觉自己的手被摇了摇。他迷糊地睁开眼，抬手却爬不起来。

　　此时天空掀起巨浪，浪花被拍到岸上。

　　还来不及去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天上的疯狂就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大脑。

　　和前几天一模一样！星星，再一次从夜空中坠落！

　　一瞬之间，光芒划破云霄。
　　温森玉还记得自己激动地双手合十。

　　愿望还未出口，耳边先响起了剧烈的撞击声。
　　他滚下了山岗。
　　他知道，父亲眼里的星星也陨落了。

　　—

　　“······不不不······不！”他突然回过神来，使劲地掐住了捏着自己的那只手。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空中。

　　一闪，一闪。两颗！其中一颗摇摇欲坠着，脱离了星轨，粉碎着落下。

　　当他发现自己开始微微发抖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某个影子也早就明显地注意到了。

　　望着天上，并不为之触动。

　　手被掐住的时候他还以为森想让自己拉他起来。转头却看进一片汪洋。

　　温森玉并没有看自己，但眼里泛起的浪花是春水中映照的星星，清亮亮的。

　　他嚣张地勾起嘴角，反正自己目前还是黑的，森顶多看到两排灿烂的牙齿。

　　“咻————”突如其来的响声传进耳朵里，他看到森匆匆抓着自己异常艰难地站起来。

　　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着。紧闭上了双眼。

　　主，拜托，拜托！

　　温森玉捏着指尖，冷汗不住地从后背冒出。

　　他不敢睁眼。

　　他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不，世界已经死了。不再有声音，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手已经麻了的黑影开口扰乱了安表面上的平静。

　　黑影：“已经从边缘擦过去了。”

　　温森玉感觉自己被推了推，倏然睁开了双眼。

　　是完好无损的，自己和脚下的这颗星球都是。

　　简直了，主终于长了一次耳朵。

　　他深深叹了口气。

　　紧紧攥住的心被放开。须臾之间，温森玉就浑身失去力气。

　　一只手被吊在空中，腕上留下了红痕。
　　黑影还是没放手。

　　算了，他现在得好好享受劫后余生的滋味。
　　这样，就也挺好的。

　　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汗水顺着睫毛滴下，温森玉抬手擦了擦。黏腻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

　　“等等，这是什么？”他捻起手臂上的沙，凑在眼前观察。

　　“这不像沙子，摸起来像·······！”他迅速扯住黑影，想要爬起来。
　　可不到几秒，就完全陷入沙中，黏黏糊糊的吞噬到了他的脖子。

　　“快放手！你自己往上飞！”温森玉往手腕的方向狠咬了一口，鼻口也被淹没。

　　——

　　咕噜咕噜······
　　是，水的声音吗？可恶，整个身子都好痛，看也看不见。这什么鬼地方。

　　突然左手被一股力拖住，温森玉感觉到自己在被往上拉。

　　“呃啊啊啊啊啊！”他煎熬地钻了出来，并恢复了视力。

　　然后就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左手流着血。

　　所以······他被卷下来之前，咬住的是自己的手腕？

　　“······”温森玉绝望了，真够无语的。

　　往四周看去，这地方竟是在地表下面，自己头上便是由石头构成的地面。

　　而脚下居然是海面般宽阔的水流，硬生生悬浮在宇宙虚空里，不断地泼出水花，再分解着消失在漫漫黑暗里。

　　“哇塞哎，竟然还蛮漂亮的。”温森玉透过清澈的水流看到流动的宇宙，以及自己泡在水里的脚。

　　泡水里可一点也不算舒服。
　　于是他拽了拽黑影：“再往上飞点儿。”

　　“不行。”

　　“啊？为什么？”

　　“累。”他把脸转向森的方向。
　　五官已经有些明显了，别的看不到，鼻梁倒是很挺。居高临下着，可能是有些帅气的···吧？

　　温森玉看到了两排亮晶晶的牙齿。

　　“······笑个头，我难道很重？！”说着温森玉抓着黑影的手臂往上攀了攀，然后一把放开了他。

　　噗通。

　　“我只是让你把我往上拉一点，又不是一直拉着我，谁还不会游泳了。”他浮潜着，吐了一口水。

　　“那你刚刚为什么一直赖水里，不自己浮出来。”黑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他一想到刚刚自己那么努力克服水的阻力，结果水下的人根本就会游泳，就有一种“亏大了！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温森玉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猛吸了一口气干脆潜在水里不出来了。

　　能流畅说话了就开始问东问西的，总不能说自己刚刚吓傻了吧，沙子突然融化成了水什么的。

　　不过，自己当时看得也不算清楚。是或不是，都有必要来一个复查。

　　温森玉毫不犹豫的一个转身，浮出水面。

　　沿着聚拢的石壁望回去，远远的才看到尽头，是流动着的沙石。

　　居然不知不觉地被水冲了这么远！

　　“看来水流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很多······想游回去怕是有点难······”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就很不适时地“咕~”了一声，“······不！是非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