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了一次》快递员

5、第五章 悲伤的人不要听慢歌

　　一系列心动不止的独角戏后，梁小医坠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和自卑。

　　在寝室照镜子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脸太黄了，路过寝室楼道的落地镜，没人的时候才会往镜子里看，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怯怯地转身看自己的背，被妈妈强行纠正的背。

　　小时候因为比同龄人长得高而习惯低头卷背，最后变得驼背。是的，小孩的年纪觉得和别人不一样的反应就是自卑。

　　现在虽然看不出驼背了，不过积累的自卑还是会体现在肢体中。

　　走在路上觉得身高不够高挑，看到别的女生化着精致的妆，穿得像穿搭博主，黯然于自己还不会化妆和穿搭，晚上躺在床上也会觉得自己手臂的肉太多，背太厚。

　　梁小医以前不是没想过减肥，但每次都被喜欢的书绊住行动，整天整天呆在图书馆看书。还觉得时间不够，学海无涯。遇见莫晨阳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

　　莫晨阳怎么会喜欢自己呢？她明明应该是扔在人堆里不亮眼的存在。但是那几次对视又不会是假的。这几次对视支撑着她卑微的爱恋。

　　也正是那几次难得的对视，那以后，多少个夜晚，她躺在床上刷着社交媒体。

　　这个软件已经成功地被她驯服为占卜加星座工具，她以前从来不信，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双鱼座还是白羊座。

　　这段时间以来，她首先查了自己和莫晨阳的星座，发现自己是双鱼座，而莫晨阳是白羊座。

　　社交媒体上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双鱼女和白羊男非常适合长期相处，很容易结婚”，还有的说“双鱼女和白羊男，已分，吵架不断，累了”，梁小医的心绪也跟着上下起伏。

　　直到眼睛酸到不行，脖子也僵硬到动不了，梁小医才不舍地放下了手机，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双鱼女和白羊男很合适，但需要磨合。

　　而她莫名对和莫晨阳的契合程度以及他们的相处很有信心，内心开始想像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画面，但每次都因为恋爱经验不足，素材不够而想不了很久，但心里的甜蜜跌宕出了一圈又一圈粉色涟漪。

　　其实梁小医长得很漂亮，标准的鹅蛋脸，恰到好处的婴儿肥也让她显得很可爱。再因为喜欢读书，身上的气质很独特，在人群中很容易被一眼看见。

　　真的存在美而不自知吗？梁小医就是这种存在。但这不是凡尔赛，是有原因的。

　　所有人小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吧，但梁小医从小就确认了自己拿到的只是配角的剧本。

　　她从小就活在他人的光芒下。表妹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长，像童话书里的公主，白白净净的苹果脸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非常讨喜。

　　小时候她和表妹关系很好，天天粘在一起，长辈们每次都会喜爱地看着旁边的表妹说“这小孩长得好啊”；长大点后和哥哥去走亲戚，亲戚们用同样喜爱的眼神看着哥哥，止不住地说长得真端正。

　　初一时梁小医因为妈妈不在家，也不太爱捯饬，隐约听说班里男生评选了“十大丑女”，而她赫然在列，这对她打击非常大，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又丑又邋遢。

　　小学和喜欢的男生表白，但发现男生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一系列打击对小时候的梁小医来说是把她宣判了不好看，以后接受再多正面反馈也始终对自己的外貌不真正地信任。

　　翻开硬币的另一面，其实她也是足够闪耀的存在。

　　初一身边有两个男生围着她转，其中一个后来拜托好朋友给了她表白信，但是她慌乱地假装没看见。而初一那个榜单只是因为那两个男生当时在和评选的那群男生闹矛盾，就迁怒把她加了进去。

　　小学她眼中当时只盯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没在意那个总是喜欢跟在她后面逗她的男生。

　　五官长开了后，路上更是总有很多男生看着她。但这一切都被她忽略了。

　　梁小医第一次明确被夸好看是高三时，朋友曾络绮推搡她去给自己喜欢的男生送表白信，“小医，你帮我去，你长得好看”，但这话她后来没再说过。

　　真正让梁小医觉得自己确实长得不错是交好林涯后，后者一直各种夸她，“梁老师好有气质啊，文艺青年”“梁老师好可爱啊”“梁老师你真好看”。

　　渐渐地，她注意到了异性和同性对她的目光，看到了眼神里的欣赏，和小时候表妹和哥哥出现时在别人眼中看到的一样。

　　但莫晨阳可是学表演的，身边肯定不少好看又有钱会打扮的女生，梁小医一对比下那不是相形见绌的存在吗？

　　她此时沉溺于自卑难过的情绪中。

　　她拖着了无气力的身体习惯性地来到了图书馆，坐在位置上，目光迷离，怔怔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抬头看见前方隔了三两排的位置有一对情侣，她注意到他们的手背不时不经意地触碰在一起，明明是两人是并肩坐着，她却觉得女生被男生圈在怀中。

　　梁小医正看着有点出神，男生小声地揭开面前的保温杯，把杯盖举在空中，贴着保温杯杯口倒了一杯水，然后尝尝了尝温度，随后用手肘轻轻地触了触旁边的女生，女生茫然地扭头，满眼笑意地看着男生，然后视线转移到他手中的杯盖，温柔地对男生笑了笑，接过喝了几口。然后作势倾倒杯盖，好像在对男生说“你看，我把你倒的水喝光光了”，男生宠溺地揉了揉女生的头，然后在同样的杯盖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女生注视着男生喝完，两人又重新投入到认真的状态里了。

　　看到这，梁小医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底黏着。她打开了视频网站，想找些歌听听排解一下。随便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是慢节奏抒情的歌单，便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突然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前奏，她的心皱了一下，视线重新聚焦到屏幕。

　　看着MV里浮动的歌词，时隔三个多月的钝痛终于在心底蔓延开来，使她喉头一紧，眼泪漫湿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强制自己深呼吸，可水鼻涕止不住地流到了嘴唇上。她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吞吐着气息，然后抽了一张又一张纸，却全程静默无声。

　　等稍微平静下后，梁小医缓慢地趴在桌上，怕速度太快把灵魂甩出身体，也怕太重把灵魂碰碎，好累啊她在心里说着。

　　这首歌是《letting go》，是三个多月前周年庆时一个表演节目。

　　那时梁小医和莫晨阳坐在对面，中间隔了一整个舞台。这首歌彩排了很多遍，他们俩也坐在对面一起听了很多遍。期间互相寻找又躲避的眼神，听到动情处不自觉的对视。

　　想起的这一切，让梁小医感到不可救药的心痛。

　　不知道趴了多久，梁小医的左手已经失去了直觉，右手也麻到不行，千万只蚂蚁却爬在她心里。她坐起来，半晌，抽了几张纸缓慢走向了厕所。上厕所时每一个动作都花了她很长时间，生理上身体变得很沉重，这是心理无法控制的。

　　洗脸也洗了很久，旁边来来走走了几个女生，有些女生小心地看着她，脸上是善意的担忧。还有些女生像是被震惊了，止不住的不理解神情，她们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心痛吧，梁小医想着，却不后悔和莫晨阳的相遇，尽管这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终于洗完了脸，她用力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被提到嗓子眼，再迟缓地吐出，她突然想到了法国电影里女主帅气抽烟的镜头。

　　等她踽踽回到座位，拿起手机，发现林涯给她发了一篇推文，她快要平静的心又紧缩了一下。是莫晨阳学院发的大戏推送。推文消息下，林涯激动地发了很多语音，最后以一个鼓励的表情包作为结束。

　　她盯着推文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最终点了进去。她径直翻找着“莫晨阳”这三个字，终于翻到了，她看着推文上的照片，这么多张证件照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小心地放大照片，怎么拍得这么正经，她忍不住笑了，一点都不符合他阳光爱笑大男孩的气质，她想。

　　这时弹窗显示林涯又接连发了几条信息，她点进去看：

　　“？”

　　“去不去”

　　“你在干嘛呢”

　　“快回快回”

　　随后又是一个表情包。

　　她想到屏幕那边林涯的表情，笑了笑，慢慢打出“去”，然后返回推文，看他们戏的简要介绍。

　　“是后天哦，别忘了”

　　“好嘞”，梁小医回复着，然后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其实，再梁小医痛苦挣扎的时候，莫晨阳也在经历艰难的抉择，并最终收拾整理了自己的心意，两天后在剧场看到梁小医才最终让他明确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计划着做出了行动。同样的，看完莫晨阳的表演后，梁小医也鬼使神差般终于勇敢地盘算着该做些什么。这是梁小医从小到大头一次有这个勇气。

　　两个相互暗恋的人终于要双向奔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