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尚未到来》吃年糕的牛油果

10、烟花

　　她敲了个问号。这句话没头没尾，宋临秋艰难地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联想到程续今天有些异常的表现和他撤回的消息，疑虑好像很轻易就解开了。
　　屋外天空有烟花绽放，宋临秋低头一看，零点整了。
　　锁屏页面的农历日期悄然变成了正月初一，也自动换上了系统推送的新年壁纸，红艳艳分外喜庆。

　　宋临秋怔怔地听着烟花炸响，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
　　微信蹦出了好几个不怎么聊天的朋友的“新年快乐”，她手指往下一滑，点进了一直没动静的程续的聊天框。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样分外扎眼，却在时间跳到“01”分时归于沉寂。
　　宋临秋仰面倒在床上，心情复杂。

　　但是话说回来，这人除了偶尔犯贱经常话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宋临秋回了一条“嗯”。

　　对门屋里，程续对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嗯”发了会呆。
　　他犹豫了一下，截图给赵越发了过去。

　　这一学期结束，赵越俨然从“丈母娘”身份退位，主动给程续当起了军师。
　　而程续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几乎条条照做，唯一一次没先去问赵越的就是大晚上看海。
　　所以赵越知道之后马上就去逮着他骂了一顿。

　　程续当时在开车，回来去看时，聊天框已经被赵越骂人的语音彻底攻陷。
　　赵越骂他不懂浪漫，骂他一点脑子也没有，骂他零下的温度带女生出去约会是不是想直接被毙掉。程续当时毫无还嘴之力，回想宋临秋反应又没觉出什么异常，一时间自己也开始怀疑，矛盾至极才给宋临秋发了一条消息试探，发完又觉得自己蠢，干脆就撤了当发错消息。

　　他当时撤得很快，宋临秋如果看到了为什么当时不回，而要现在莫名其妙回复。
　　赵越此时回了他一个问号。

　　“你俩在干什么？打哑谜吗？”她发来一句质问，简直要被气笑了：“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暧昧期的人都这么难以捉摸吗？我刚刚给宋临秋发了几十条消息没见她回，还纳闷这人怎么突然睡了，合着是在琢磨你这个消息——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程续有些局促：“所以她的意思是……”

　　赵越气得不想理他。
　　程续也终于开窍，回一句感谢，又返回和宋临秋的聊天框。
　　那平平淡淡一句“嗯”好像有了声音，在他脑中烟花一样炸开。程续靠在椅子上，望着稀稀拉拉的星星，心跳忽然加速，所有有关宋临秋的过往如电影一样在他脑中循环播放。聊天框依然空空荡荡，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过一句话，但那都不重要了。

　　是夜，怀江满城灯火，程续罕见地失眠了。
　　班级群在热火朝天地抢红包，他这次没提起兴趣，甚至还因为觉得红包的音效很吵而设了免打扰。
　　宋临秋反而一夜无梦，睡眠质量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醒来时不出意外又看到了数条未读消息。
　　她抓起眼镜戴上，靠在床头慢慢翻消息。
　　大部分还是同学发来的祝福消息，然而最显眼的还是赵越和程续。

　　她她一觉睡醒，将昨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点进去先是给赵越发了条“新年快乐”，随后又将这条消息转发给了程续。
　　赵越回她一个表情：“我是学生，给我二百。”
　　宋临秋正想怼她“你是出生也不行”，就见赵越嗅着瓜的气息就来八卦了：“怎么样怎么样，程续说啥了吗后来？”

　　宋临秋：“？”
　　她依言去看程续消息，自己的那个“嗯”下面是程续的一大串疑问。
　　“怎么了吗？”
　　“跨年呢，你那边开灯没？”
　　“明天你来吃饭吗？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还怪孤单。”

　　宋临秋没看懂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句，不知道要怎么回，本来想装作没看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给人发了消息，要是被看出来是转发，程续肯定又要说她敷衍。
　　……算了，敷衍就敷衍。

　　宋临秋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赵越严肃地问起“你和程续是不是成了”时，她才倏地清醒。
　　什么？
　　她昨天迷迷糊糊干了什么能让赵越问出这话来？

　　聊天记录能说明什么？宋临秋看赵越言之凿凿的语气，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程续当她面亲嘴了。
　　她成功从赵越这儿讨了一顿骂回去，在被窝里躺着开了把游戏。

　　假期就该在被窝里缩着哪儿都不去，这才是人间第一幸事。
　　正是饭点，外头的饭香隔着紧闭的窗户都能飘进来。宋临秋吸了一鼻子香气，肚里就应景地响了两声。

　　一局游戏结束，她打开了外卖软件。
　　然而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一，附近餐馆基本都没开门。宋临秋划了半天，居然没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店。
　　本来她已经打算就饿到晚上再出去买泡面，然而实在是饿得胃疼，她才不情愿地起身穿衣服。

　　学校里的超市一放寒假就迫不及待关了门，宋临秋算着居民楼旁边的惠民超市距离，又提起手套和围巾。
　　她被楼道里的冷气冻得哆嗦了一下。
　　面前防盗门却忽然打开，程续探出个头来。

　　看到宋临秋就在楼道里狐疑地盯着他瞧，程续莫名其妙卡了壳，磕巴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你准备出门吗？”
　　宋临秋正慢条斯理系着围巾，闻言点头，并扬了扬带着手套的手：“嗯，出去买点泡面。”

　　程续打开了门。
　　“你就吃这个？”他转身去穿鞋，“我记得惠民超市今天也关门了来着，你打算去哪儿弄泡面？”
　　宋临秋沉默一下，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觉得饿了就想去碰碰运气。家里现在实在是一点能吃的东西也没有了，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程续口里嘟囔着“傻子”，十分自然地走过来拉她进门：“来我家吃吧，今天烧了一大桌子菜，你尝尝我手艺。”
　　宋临秋才想起程续的确发过消息喊她去吃饭，只不过大清早的她脑子没醒，一会儿就忘了。
　　虽然程续跟她关系还不错，但是总这样去人家家里蹭饭的确不太好。宋临秋犹豫着挣脱了一下：“你老拉我来吃饭，阿姨不生气？”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这话带了些绿茶的意味，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硬着头皮等着程续下文，没料到对方直接愣在了原地：“为什么生气？你看她哪次甩脸色了？你愿意来的话，她高兴都来不及。”
　　程续下一秒就要喊“妈”，宋临秋没能拦住，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程续给她拿了拖鞋，宋临秋听见女人欣喜的声音：“小秋快进来坐，今天怎么这个点才来，是不是程续忘记叫你了？”
　　身旁的程续立刻板起个脸：“对对对，是我偷懒打游戏忘记时间了。”他自己反手关上了屋门，拉着宋临秋进来，“妈，锅里火关了吗？”

　　程母本来要过来牵宋临秋，一听这话立刻拍了下脑袋：“忘了！你看看糊了没有，赶紧关了去。”
　　程续一见她这动作就知道不靠谱，撒开腿就奔去了厨房。

　　虽是单亲家庭，但这种氛围，宋临秋说不羡慕是假的。她任程母牵着她去沙发，放下心绪听着面前的女人絮叨，忽然就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就挺好，至少是她最理想的状态了。

　　程母是个美人坯子，她美在骨相，然而四十多岁的人了，皮囊也还是美。宋临秋不太能描述得出来，但话里感觉就是那种彻底沉淀下来，活得超然洒脱的美。
　　也难怪培养出程续这样的儿子。

　　程母手里剥着个橙子，在自顾自说着话，程续从厨房里钻出来，带了一身的油烟味：“还剩最后一个汤，你们饿了就先吃着，不用等我。”
　　听见程母高声喊着“你别管我们”，宋临秋忽然释然了，与程母愉快地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