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42、042

　　不过荣逸还是听进去了。
　　其实现实情况也的确烦心，室友们面临着毕业就业的难题，自己每天悠闲躺宿舍的话难免起到不好的心理作用，为了避免出现因对比造成的不满，离开的确是种有效的解决方案，但他又不想这么早就打道回府，于是绞尽脑汁将所有的理由一一列举好后，缠着夏楠收留自己。
　　夏楠轻笑：怎么又来这一招？
　　“房租我付一半，这样你的压力也会小一些，不是吗？”荣逸使出浑身解数，找出各种理由说服，这可比从小到大的各种面试和演讲都要难。
　　“这不是房租的事，我这太小了，住不下两个人。”夏楠扫了一眼屋子。
　　“哪里住不下，我就窝在这里，哪也不去，绝对不会妨碍你的。”荣逸闻言抱着膝盖乖乖地蜷缩在沙发上。
　　夏楠看了眼在小小的懒人沙发上显得格外大只的荣逸，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自己一向很难拒绝容易难得认真提出的请求，何况谁让这个房子还是他找的呢，造福一下他也是应该的。
　　夏楠当然不会真的让荣逸睡这么个小小的沙发，但荣逸唯恐夏楠会以此为由把自己赶走，便自觉上网订了个折叠床，当天到货后把床打开摆好，躺在上面得意道：“你看吧，刚好合适。”

　　夏楠的公司对待实习生还算人性，加班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少许多。每天下班后荣逸会在公司门口等她，两个人一起手牵手回家。周末根据夏楠的状态而定，要么出去逛街游玩，要么宅家休息看电影。
　　窝在沙发上的夏楠望向窗外天边的晚霞，才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好像意外地过上了从小向往的平淡幸福的生活。
　　荣逸平常总觉得没个正形，但烧菜做饭的水平确实一流，夏楠时常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家里养了个田螺王子。
　　看着安静洗碗的荣逸的背影，夏楠心中柔软又宁静，同时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歉疚。
　　她可不是真的让人来干活的，于是说了好几次：“荣逸，你不用天天这么烧菜的。”
　　“不烧菜的话吃什么呀？”荣逸反问。
　　夏楠刚想回他，也可以点外卖的，荣逸立马接上：“难道像你在广州似的天天吃外卖？那多不健康。”
　　夏楠的话被堵了回去。
　　“而且能这样天天和你一起吃饭，我是真的很开心。”
　　对上荣逸认真的神情，夏楠认输了。

　　流感时发，夏楠意外中招，请了假在家休息养病。
　　虽然症状没有网传的那么严重，但她怕病气会传染给荣逸，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就这样晕乎乎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夏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没睡着，一直游离在意识的边缘。中途渴到不行骤然清醒，黑暗中甚至分辨不出此刻是凌晨还是傍晚，倒是窗外昏暗的景色似乎是难得的清晰。
　　夏楠照身体惯性摸出了枕头边上的手机，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着荣逸发来的一堆信息。
　　“有没有好一点呀？”
　　“想不想吃蔬菜粥，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发烧的话千万不要蒙在被子里。”
　　“我就在门口，你需要的话喊一声。”
　　“我能不能进来陪你，我会戴好口罩的。”
　　夏楠吃力地扯出一丝笑容，太阳穴突突地疼，她艰难爬起身喝了半杯水，冰凉的滋润蔓延全身后，这才缓过些许。
　　她戴上眼镜，拖着软绵绵的身体站起身，打开门看见荣逸就守在门口。
　　荣逸不知何时把懒人沙发搬了来，正戴着口罩窝在上面睡觉。
　　夏楠扶着门框蹲下身，一只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荣逸的头。
　　荣逸半梦半醒地就要往她身上靠，她赶紧躲开，差点没一屁股栽倒。
　　“不行，我病还没好呢。”
　　荣逸听到声音彻底醒来，只是双眼还迷茫着，被拒绝身体接触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夏楠。
　　“狐狸精！”
　　夏楠心里暗骂，转身便关上了门。

　　退烧后的这天中午突然醒来，视野模糊中发现荣逸戴着口罩正悄悄地蹲在床边帮自己剪手指甲。
　　从小弹钢琴养成了夏楠每周都要定时剪指甲的习惯，但凡长长一点都会浑身不自在。
　　她眯着眼试图看清荣逸握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流泪。心底一酸，闭上了眼后眼泪也就真的流了下来。
　　只是生个病而已，怎么变得这么脆弱。
　　她暗暗自嘲。
　　明显的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停滞，继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夏楠湿润的眼角。

　　这一病就是四五天，夏楠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无力支配，下定决心以后还是要注意健康，多多锻炼。
　　病差不多好了，正好连着周末，夏楠难得休息了一整个星期。
　　荣逸看着夏楠测完体温，吃完饭和药后，便缠着她出门散步。
　　走着走着，遇到了附近遛狗的居民，小狗对着夏楠不停汪汪叫着，主人笑着说：“看来我家宝贝很喜欢你哦。”
　　大病初愈的夏楠也十分欢喜，冲小狗挥手道别，这是她从前可做不出来的行径。
　　闷在家里多日，出门见到如此热情的生灵，她难得来了兴趣，转头对荣逸说：“咱们以后要不要也养只狗呢？”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还想养狗。”荣逸不假思索地摇头。
　　“有你不就得了。”夏楠不以为然。
　　这句话显然哄得荣逸很开心：“既然如此，狗也不要养了，你有我不就够了。”
　　“人哪有狗忠诚。”夏楠随口反驳。
　　“狗是需要用绳子拴住的，但我不用拴也能很好地待在你身边。怎么样，还是我好吧。”
　　“那可说不准。”夏楠大笑，“哪有人真把自己跟狗比的。”

　　俩人散步回到家后，荣逸便自觉开始备菜做饭。
　　他正专心致志地忙活着，突然感觉脖子一凉，只见夏楠用一根银链套住了他。
　　“这是什么？”
　　“拴住你的链子。”夏楠站在边上，帮着一起洗菜择菜。
　　“真把我当狗了？”荣逸笑了，却也没想着摘下来。
　　“这上边有把锁，是小时候妈妈买给我的，你要不要试试解开？”
　　这下荣逸就来了兴趣，他擦了净手，转动链子，上面果然有一把蓝色小锁。
　　“三位数，会是什么呢？”
　　荣逸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试对，链子便一整天都挂在他的脖子上。
　　哪怕之前玩再难的密室逃脱都不曾被一个小小密码困住这么久，荣逸看了眼笑眯眯的夏楠，心想着，果然夏楠就是自己人生最大的难题。
　　他妥协，输给夏楠本来就没什么好丢脸的，索性拉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告诉我吧。”
　　夏楠轻飘飘地拨动着滚动的数字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房间。
　　荣逸低头一看锁上显示着：116。
　　他解开链子后，捏着锁百思不得其解：这三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各种排列组合都不成立，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后的结论便是，这是夏楠随手设定的。
　　可若真的是随手设置，这么多年过去还会记得住吗？
　　荣逸不肯罢休，一个电话便拨给了陈树洛。
　　“你小子追到手了就天天来烦我是吧，秀恩爱，没意思。”
　　这已经是陈树洛最近第不知道多少次接到荣逸的来电了，一会儿请教约会方案，一会儿询问生病菜谱，拿他当百度百科呢。
　　“这回我是真想不出来了。夏楠说这是她小时候的密码锁，那肯定是小学的时候啊，我的事你不是最清楚了，你得帮我好好想想，给点思考方向。”
　　“小学我俩也不是一个班的啊，你天天跟在夏楠后边跑，我上哪清楚去啊。”
　　“那看来真的无望了。”
　　“不过有一回你无缘无故看我不爽倒是让我印象很深刻，一碰到我就捉弄我。”
　　“捉弄你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没有原因的，是因为你和夏楠没有缘分。”
　　“你说话注意点儿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当年不是流行那个算数吗，算两个人名字分数的那个。”
　　“缘分算法？”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俩分数可低……”
　　通话被毫不客气地挂断，陈树洛无语，对着手机页面吐槽：“重色轻友。”
　　荣逸看着手心里小小的密码锁，这才明白。
　　“荣逸”二字的笔画正好是911。

　　两个半月的实习结束，夏楠回广州进行毕业论文的答辩，准备下午拍完毕业照就坐晚上的飞机回浙江，荣逸会从上海出发，俩人相约机场落地后见面。
　　蒋卿给夏楠化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妆，夏楠不吝夸奖：“你这化妆技术真是越发娴熟了。”
　　“主要还是人好看。”蒋卿对结果也很满意，给夏楠化妆总是能带来很高的成就看。
　　穿上了学士服后，才有了真正要毕业的实感。
　　夏楠整理着衣领，面对镜头露出标准淡然的笑，却突然看到了前方冲自己大力挥手的荣逸，笑容瞬间变得尤为灿烂，镜头“咔嚓”了几声正好捕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夏楠几乎是飞奔过去。
　　荣逸站在原地，拧开了手中的水瓶递了过去：“广州实在是太热了，差点没把我烤焦。”
　　夏楠接过水，抿了两口后：“花呢？按理说我是不是应该收到男朋友的一束花？”
　　“按理说是的。”荣逸面露难色，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我拖着行李跑得太急，一路上掉了不少，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堆惨败不堪了。”
　　夏楠扫了一眼，垃圾桶边上果然放着一束枝叶，鲜艳的花瓣散落一地。
　　“没事，人比花娇。”夏楠上手捏了捏荣逸的红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