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41、041

　　几乎是被人群推着向前，夏楠和荣逸一整天都跟两个漂流瓶似的，被人潮熙熙攘攘的浪送到了随机地点进行随机活动。
　　好在俩人的心态一开始就摆得极平，此时此刻便如柳絮般晃晃悠悠飘扬到了一座桥上。
　　时间一到，空中忽然绽放烟花秀，或期待或吃惊的人们纷纷停下游摆的脚步抬头望去，世界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般，只有不时传来的感叹声证明着时空仍在流转。
　　绚烂的烟花如歌舞升平般在空中流连辗转，夏楠心想，如此体量，想必落下来的烟灰得比寻常多上几倍不止。
　　回忆起从前同荣逸也曾一起放过烟花，那时便在脸上落了不少灰，不过对比眼前自然算是小儿科了。
　　一想到荣逸当时狼狈擦灰的样子，夏楠忍俊不禁。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荣逸好奇。
　　夏楠笑着摇了摇脑袋，转过头看着荣逸：“荣逸，你把眼睛闭上。”
　　荣逸听话地合上了眼皮，心里不自觉地期待和紧张，黑暗中的五感被不断放大，烟花升空的声音更像是丘比特射来的箭。
　　然而将脑袋凑近了些的夏楠只是抬手将他眼下掉落的睫毛捻起丢掉，“好了。”
　　荣逸一睁眼，夏楠的脸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向后退步，却又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而连连回头道歉。
　　夏楠见状，赶紧将莽撞的人拉了回来：“你躲什么？”
　　“我以为……”荣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偏移开视线却也没有说下去。
　　“以为什么？”夏楠不折不挠，盯着他故意追问。
　　荣逸这才有勇气再度看向了夏楠，夏楠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春天的一汪湖水，世界绚丽的色彩在其中倒映变幻。
　　他不自觉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又担心自己的情绪太过暴露，转过头尴尬地说：“这烟花可真不错，累了这么一天也算值了。”
　　夏楠忍不住又笑，她踮起脚尖，凑在荣逸耳边轻轻说道：“今天我可没戴帽子，你也没喝酒。”
　　荣逸呆住了，可又恐是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夏楠的意思，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直到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到了夏楠的肩膀，他才下意识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近了些：
　　“人太多了，我们可不能走散。”

　　一场精彩的空中秀结束，人群也纷纷随之流去。
　　夏楠拍了拍肩膀上荣逸揽着的手：“好饿，去吃点东西吧。”
　　“啊，好，吃东西。”荣逸还在思考夏楠刚才的话里是否有弦外之音，迟迟没能缓过神来。

　　夏楠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见到肯德基便钻了进去，摆着手说什么也走不动了。
　　“咱们都来迪士尼了，就吃肯德基吗？”荣逸扫了四周，怎么连肯德基也都是人。
　　“有地方歇脚吃饭就不错了。”夏楠拽着荣逸赶紧坐到一张难得空着的四人桌座位上。
　　两个人点完餐后便瘫倒在座，累得直捶腿，忽然见对面坐了个人，赶紧坐直。
　　“张嬷……”荣逸头脑昏沉，下意识就要叫出口，被夏楠一肘子攻击打断。
　　“张老师，好久不见。”夏楠冲人礼貌笑道。
　　来者正是俩人小学的语文张老师，现早已退休，此时正值假期陪小外孙来迪士尼游玩。
　　张老师的鼻上一如既往地架着副老花镜，看看夏楠又看看容易：“我远远瞧着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俩，你俩叫……”
　　“我叫荣逸，她是夏楠。”荣逸离家出走的精神回归后，便恢复了健谈模式抢答道。
　　“哦，对的，我有印象。你俩以前上课不是老爱传纸条吗？”张老师倒是真的仔细回忆了一番。
　　“我没传过。”夏楠自诩清白。
　　“什么没传过，我记性可好着呢。”张老师看向荣逸，“你说，传没传过。”
　　“就传了一次。”荣逸心虚地用食指竖着比“1”，十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拿到桌面上讲。
　　张老师认可了这个回答，目光来回游离在他俩身上，对着荣逸笑着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啊，你小子。”
　　荣逸不否认，噙着笑瞥了眼夏楠，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和张老师短暂的重逢聊天后，一天的行程便接近了尾声。
　　荣逸牵着夏楠的手，送她回家。
　　“这都没什么人了，难道还怕会走散？”夏楠看着紧握不放的二人的手，故意调侃。
　　其实手心冒了许多汗，但就是不舍得分开，只要松开就意味着结束，夏楠肯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荣逸深谙这个定理。
　　他不回答，夏楠便任由他继续拉着，想到刚才和张老师的对话，她晃悠着手说道：“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喜欢我啦，荣大爷，您这可属于早恋啊，小小年纪，不安好心。”
　　“谁说的。”荣逸反驳，“我小时候，只是想和你结婚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夏楠不解，更是惊讶于“结婚”这个遥远而又陌生的词语的出现。
　　“我爸妈从小就和我说，以后要和喜欢的人结婚。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你结婚，但我没有早恋，更不能说是不安好心。再说了，我有没有早恋，你不是最清楚了嘛。”荣逸劲头上来，一顿输出。
　　夏楠突然想到了荣逸高中打辩论时候的样子，自己好像不应该和他进行这种无聊的理论，但还是不服输地回了一嘴：“那你高中的时候还亲我了呢。”
　　“那都高三了，十八岁了怎么能叫早呢？”荣逸忽而笑了，“而且我怎么记得有个人那会儿说不算数的呢？”
　　“本来就不作数。”夏楠手一用劲，猛的将荣逸拉进了些，踮起脚将嘴唇贴了上去，几乎是碰上的瞬间立即就分开了，“这样才算，知道了吗？”
　　荣逸又傻了，脑子霎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嘴唇像是触电般发麻，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僵直着脑袋看着夏楠，然而对方仍旧是一脸坦荡，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又不是没亲过，这么惊讶做什么？”夏楠也是有些害羞的，但是看到荣逸过度的反应又忍不住打趣。
　　这番话让荣逸想到了大一时候的那次酒后失礼，不由迅即松开了拉着的手，认真地对夏楠说了声“对不起。”
　　夏楠没想那么多，但此刻见荣逸这样的反应也能推断出来，于是上前抱住了他：“荣逸，‘对不起’这三个字，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说了，好吗？”
　　“好。”荣逸回抱住夏楠，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脖窝。

　　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荣逸进入了无所事事的潦草局面。
　　按照原来的想法，他计划要看论文，要检索，要复习专业课，可是一写完毕业论文人就无可奈何地彻底摆烂了。想着要不再找个时间和夏楠一起去旅行，但遭到了夏楠的一记白眼，和一句冰冷的“我要上班”。
　　明明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见面了，从前分开这么久都没什么的，想着总有一天会再见面，日子便也能按部就班地过去。
　　可是自从确定交往后，和夏楠三天没见着便觉如坐针毡。
　　真的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夏楠的声音了，躺在床上纠结万分的荣逸还是自作主张地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没想到竟然破天荒地接通了。
　　他立马弹坐起身来：“夏、夏楠，你在干嘛呢？”
　　“正准备晒衣服，有什么事就快说。”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荣逸的声音越来越轻，尽管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这种甜腻的话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夏楠忍俊不禁：“咱们不是周末刚见过吗？”
　　“那也好久了。”荣逸挣扎着，难得和夏楠打次视频，可不能就这样挂了，“你只管做你的事，别管我，让我看看你就好了。”
　　“行。”
　　夏楠找了个角度把手机架好，也确实不再管荣逸了，自顾自开始打开洗衣机晒衣服。
　　荣逸看到夏楠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先是甩弄，套上衣架挂好后，又继续左扽扽右扯扯将衣服的褶皱弄平。
　　他仔细端着手机，认真地看着屏幕显示的画面，心中一片温暖，只想永远收藏这一幕，想着想着便开始不停截图。

　　祝东风知道荣逸在和夏楠视频后，一直戴着耳机装作木头，但还是被荣逸用力而频繁的按键动静吸引，发现他居然在截图后十分震惊，等到荣逸结束了通话后，忍不住凑了过来：“你反正每天躺在宿舍也没事做，与其在这截图，不如直接去她那不好吗？”
　　“我也想啊……”荣逸十分诚实，自从夏楠来了上海后，他每分每秒都想和她待在一起。俩人好不容易解开几年的矛盾，现在又是恋爱初期，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黏在一起。
　　但是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不想和不敢询问夏楠的意见，万一唐突，万一冒犯。
　　“那就当我没说过。”祝东风继续戴上了耳机，他对人家的情情爱爱本来也就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