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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儿郎欲献天机巧 ...

  •   夏宫是王上日常接见臣僚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兼具起居的功能。
      秦国的政治中心在惠文王时就逐渐转移到渭南的章台宫,这座宫殿以及兴乐、六英、华阳、芷阳等宫室殿宇就是后世所称的咸阳宫——至于一千年后杜樊川那篇方奇极丽的辞赋所描绘的阿房宫在此时并未修建——直到项籍火烧咸阳城也不过只建了个前殿的地基。
      章台宫瑰丽宏伟,视朝的正殿为宣室殿,夏宫就在宣室殿西侧。
      嬴政此时正在见太医丞,在听老太医的说完太后的病情后皱起了眉。
      老太医没听到上头的反应,不敢抬头,想着他们大王与太后的事,不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正值此时,忽听外头当值的宫人来禀:“大王,公子珩殿外求见。”
      嬴政听闻,略微舒展了眉,嘴上却道:“外头甚么天气,也叫他等着?还不速让他进来。”那宫人听了,忙不迭地退出去,在前面带路,引了嬴珩进门。随侍的宫人留在了殿外,并无资格上殿,而是将两个大匣子交给来引路的宫人。
      “阿翁长乐未央。”嬴珩规规矩矩地行礼,只是他到底不是原本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举手投足间自带着雍容的威仪不说,眼底历经时光的内敛和苍茫感也不自觉露出来,一旁的老太医不慎看到那乌黑幽深的眼,顿时打了个寒颤,险些失了礼数,赶忙定了心神,不再去看那位雍华苍白的公子。
      嬴政免了他的礼,却不问他来由,而是道:“身子可有好些?”看到那依旧惨白的脸色,君王雍容好看的眉宇不由微微皱起。秦国尚黑,少年穿了一身玄色绣银线花草纹的衣裳,衬得那张清癯的脸更加苍白了。
      “已无碍。”原本的嬴珩本就性子清冷,向来持重,虽与父亲近,却也不是撒娇卖痴的性子,和他与曾经的血族父亲相处时并无什么差别,倒也颇为自然。
      见上首君王脸上似有不赞成,嬴珩顿了顿又补充:“方才夏先生诊过脉,说已近痊愈,只需修养便好。”嬴政这才没说什么,只叫伺候的人撤了嬴珩面前几案上的绿酒,换成煮开晾凉的白水。
      老太医向嬴珩行礼,道了声四公子。
      嬴政看了眼太医丞,只叫他全力医治太后,然后就摆摆手让其退下。听到起说太后,嬴珩恍然记得秦王政生母赵姬,似乎就是在今年去世的,而且是在打下赵国、年青的秦王亲临邯郸坑杀了昔年欺辱母子二人的人之后。
      后世都说秦王政薄情寡恩,为子不孝,但嬴珩见着情形,却觉似有些出入。他略想了想道:“既是大母病重,儿稍后便去探望。”太后也是去岁就开始缠绵病榻的,原来的嬴珩去探望过,他却还未见过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太后。
      “也好。”嬴政颔首,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问他为何冒雨而来。自家孩子的性子自己知道,四郎虽算不上无事不上门,但确实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
      “今秦赵战事相持,儿闻赵国城高墙厚,有一物阿翁许能用上。”嬴珩没有卖关子,只叫人将他带来的两个匣子呈上来,然后当着嬴政的面打开。
      里面是一堆切割打磨过的木块,嬴政不明所以,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但见嬴珩动作不急不缓,将其中一个匣子里的木块组装起来,一个半人高物件渐渐呈现在嬴政眼前。
      “抛车?”他认出这个东西,分明是个缩小版的抛车,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前几日儿与高弟游戏,无意间做了此物,不过游戏时作的比较小,做大了一样可用。”嬴珩取了一枚拳头大的石头放上去,轻轻一压,石头瞬间被弹射出去,直接越过了嬴政身后的屏风。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嬴政顿了顿,稍微倾身打量那个怪模怪样的抛车。
      “儿见过原本的抛车,笨重难行,组装又极为繁琐。”但这一个,嬴政刚刚是亲眼看着组装的,虽说有做得小的缘故,但确实组装起来非常简便,而且下面有承轴与轮子,可以在平地上轻易移动。赵国城墙高且厚,若真能做出来,想来是一大利器。
      嬴政颇为心悦,又看向另一个匣子:“那又是何物?”
      另一个匣子要大很多。嬴珩先将抛车模型拆解开收拢好,连着画在绢帛上的图纸一起放到嬴政案上,这才开始组装那个匣子里的零件。
      少年人手也极为苍白,动作从容不迫如行云流水,看不出模样的物件在他手底下渐渐成型,叫人觉得很有几分赏心悦目。嬴政从不知他家四郎还是个爱好墨家技艺之人。
      最后一个模样更古怪的木牛被搭了出来。嬴珩想了想,招来一个宫人吩咐了几句,宫人看向上首的嬴政,见大王点头,于是躬身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宫人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抬着东西的力士,依着嬴珩所言,将两袋各五十斤的粟米连着布袋子放进木牛背上的箱子里。
      “牵着走两步。”嬴珩指了指系在木牛鼻环上的绳子。宫人依言而行,发现只轻轻的用了些力气,那木牛竟跟着走了起来,还走得颇为稳当。
      “这当真是一百斤粟米?”嬴政是听着嬴珩吩咐的宫人的,此刻也颇为惊讶。需要两个力士才能抬动的重物,这样一个小宫人竟能轻易牵着走动,而且很明显那宫人并未用多少力气。
      这物件若是用在运输粮草或是其他东西上……
      也不怪嬴政惊讶。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一个问题,“此可行于坎坷?”见嬴珩颔首,于是嬴政也不多说,只让人宣只让人宣少府来。
      少府衙门离得不远,父子俩不过略聊了几句,外面便传来通传声。
      少府卿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偃姓相里氏名卉,原是墨家的一支。
      相里卉进殿先向嬴政行礼,嬴政摆手免了礼,只让他看那木牛,宫人见状又演示了一回。相里卉围着木牛看了几圈,突然不顾礼仪扑上去扒着木牛团团转,直呼神乎其技。
      嬴政是见惯了自己手下这班臣子的风格,转头看了嬴珩,正巧嬴珩也抬头看过来,父子俩对视一眼,不由失笑。嬴珩也并不觉得奇怪,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少府,可能做出来?”嬴政手指敲了敲书案。
      相里卉又看了几眼木牛,想了想最后还是表示:“不知是如何做出来的,需要研究一下。”
      嬴珩略抬了抬手,让伺候的宫人将案上的绢帛捧到相里卉面前。“我会。”端着漆盏抿了口水慢慢道,“有图纸。”
      相里卉看了看图纸,没看懂,嬴珩绘图的时候更习惯后世的方法。于是他朝嬴珩拜下:“请四公子赐教。”
      嬴政连犹豫都没有,便笑道:“那吾儿便教他一教,只是你身子未好,不可劳累。”
      然后又吩咐相里卉,大意是让四公子给你们示范着做一回就行了,图纸模型都给了,自个儿琢磨去,要上能做出来赶上对赵作战重重有赏,但是不可过度扰烦四公子,打扰他养病。
      相里卉:……
      相里卉与嬴珩请了请教的时间,又拿了图纸模型回去研究,嬴珩顺手将那木牛拆了让他一并带走。
      说完此事,嬴珩略犹豫了下,肃手正色道:“儿有一事禀阿翁。”
      嬴政坐在上首,正看到小孩严肃的模样。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个不是飞扬跳脱的性子,他那二十多个兄弟姊妹们都快掀了宫阙的屋顶,尤其十八,简直阖宫鸟兽避走,偏他端方肃正得不像这个年纪。
      却也像他。
      想到儿女们,嬴政不由略笑,然后正色听他说——他可没忘他家小四郎如今是巫,这孩子的性子总不会如十八那般,三四岁的孩子小小一团,一本正经地说“阿翁容禀”然后表示想让他带他去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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