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远影》木鱼疙瘩

8、陷害（二）

　　楚琳不知道罗夫人与韩夫人的交情怎么样，若是不错的话，聊聊杂事之类的，哦，再吃个饭赏个花，她担心自己会不会交待在这里。

　　罗青跪在楚琳旁边，低着头也不说话，脸上有惶恐、担心、怨愤，唯独没有愧疚，看得楚琳直皱眉，下意识地便向一边挪了挪身子。

　　“琳儿，待会，待会你认了好不好？”罗青紧盯着楚琳的眼睛。罗青长的不难看，虽不如江风扬秀雅，但等他再大些怕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楚琳鄙视一眼，看样子还真没冤枉他，“我为什么要认？你自己做的事不该你自己承担吗？”语气称不上和善，楚琳自认她还是比较欺软怕硬的，在罗大小姐面前，她不敢如此说话，但在这个志大才疏又没担当更没品德的少爷面前，她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若是他以后出息了，她也不怕，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奴才，等他长大了，她早就不知去哪混了。

　　“嘘”罗青唬了一跳，继而直起身子看向一旁亭子里的丫鬟，楚琳的视线也跟着转过去，亭子距离这里不近，而且，那丫鬟估计是嫌监督他们受罚比较无聊，正拿着花样子研究呢。

　　“琳儿，你…你以前不是喜欢少爷我吗？”罗青倒是大言不惭，说得理所当然。

　　“那话是你教的吧？很不好意思，我当时傻，现在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呢。琳儿，我会记得你的好的，一定会……”罗青很是急切地辩解、说服。

　　楚琳很无语，他这是只听到了后面一半，还是故意漏掉了前面半句？听他越说越离谱，她不得不叫了声停，“那花真的这么重要？夫人顶多关你几天就罢了，不会怎么样你的”，官方式的安慰，顺便打探点消息。

　　“琳儿，你不知道，我，我身体不好，先天气弱，不能习武，只能练些无用的功夫健体，所以爹对我很失望，也不喜欢我，娘亲求夫人给我请位先生，夫人一直推脱着，大小姐五岁就习字，我都快八岁了，还是这样混着。夫人一直视我们如眼中钉，今早那盆花，我根本就没碰，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它自己就掉下来碎了”，罗青握紧拳头，“所以，夫人一定会打我的，最好是打得我半点武学不能沾”！

　　楚琳认真地点点头，这位少爷听人说话，只听后半句，“你还没说那花呢，如果不重要，求下老爷也可以吧？”这夫人不是个善茬，少爷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盆芍药夫人好像很看重，一直是亲自照顾着。听说最近韩家出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小姐，夫人要拿这个去送礼的”。

　　“夫人与韩夫人交情很好？”楚琳容罗青喘了口气，就继续打探，当然，脸上是带着敬畏的神色。

　　“哼，韩夫人是官家夫人，夫人一直就巴结着，想我们罗家是什么人物，用得着巴结他们吗？爹爹对夫人也不满，可她就是一直说那些夫人怎么怎么样，亏她也是个江湖人，半点我们江湖人的风骨……”罗青越说越激动，简直要跳起来了。

　　“民不与官斗”，楚琳多少明白些，再说，江湖人本就是个极不安定的因素，自然各方面就得多注意一些，与官家夫人交好也没什么。

　　“琳儿，琳儿，你是答应了吧？”罗青的声音打断了楚琳的沉思。

　　虽然看他脸色挺可怜的，但楚琳依旧坚定地摇摇头，她还没乐于助人到这个地步，“少爷好歹还是个少爷，我只是个丫头，夫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这可是大实话。

　　“不，不会的，你是大小姐的人，而且…而且，表少爷曾经指明待你长大了会要了你去，所以，你不必担心，夫人肯定会饶你一命的。”罗青期期艾艾地说道，眼睛却是躲躲闪闪。

　　是会饶一命，但会打个半死吧？楚琳恨得牙痒，直想把眼前这个家伙咬死。

　　“咦，青少爷，快看那里，那里有个东西在发光”，楚琳压低身子惊奇地指着罗青前面的花丛下面。花丛整理得很干净，弯着腰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齐的花茎，鹅卵石小路旁边也没有什么枯枝败叶。

　　“啊？在哪里？”罗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突然变了，就很自然地顺着楚琳地指引看过去了。

　　“就在那里啊，很亮的一团，看到没有？”楚琳说的煞有介事，罗青似也被勾起了心气，伸着脖子不看清誓不罢休。

　　楚琳咧嘴，朝天无声大笑一声，出其不意地伸出胳膊重重推了罗青一把，罗青重心本就不稳，加上楚琳这一推，整个便扑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你怎么啦？啊，来人啊，少爷中暑了”，楚琳一见罗青扑到了地上，便惶急地叫了起来。还算是比较软糯的声音，在加上几分泣音，效果出奇的好。

　　亭子里的丫鬟，还有几个候在敞轩里的一齐哄了过来，唔，主子不在，唯一的少爷就算再不受宠，要是出了事，也是需要有人顶缸滴。

　　“琳儿，琳儿你推我”，罗青爬起来，恨恨地瞪着楚琳，青涩的脸孔上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少…少爷，琳儿没有，琳儿不敢”，楚琳咬着嘴唇，眼中泛起大颗泪珠，“少爷说让琳儿替你认罪，可是琳儿不敢骗夫人，少爷，你别生气，再气晕了就不好了”，楚琳伸出手怯怯地想拍拍少爷的胳膊安慰一下，最终没敢，放下手绞着衣角，偷眼看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几个丫鬟，在被她们抓住她的眼神后慌忙垂下眼睑，“要不，要不，各位姐姐，跟夫人说，今早都是，都是琳儿的错吧”，楚琳抽抽搭搭，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对，就是琳儿的错，不关少爷的事，呜~”哭声晋级，变成了要哭不敢哭地委屈声。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下，一个脸色狰狞，一个哭声凄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嘛。几人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着人去瞧夫人有没有空，便又散了。看主人眼色，是丫鬟的必备技能，现在摆明了是敲到敲打二人，她们也不能多说什么，顶多把刚才的事如实禀告一下罢了。

　　“琳儿”，楚琳觉得她看到罗青头上冒的烟了。

　　“呜哇哇”，楚琳突然大哭起来，顿时引得几个丫鬟扭头看她，“姐姐，琳儿能不能换个地方跪着？”，瞅瞅罗青，“琳儿害怕”！说完就期待地盯着一个年纪最大，面色还算和善的丫鬟。

　　那丫鬟略一犹豫，便指了个地，与罗青相隔差不多三米，中间还横着一从牡丹。

　　楚琳很满意地道了谢，有些踉跄地走过去，重新跪了，不小心之间碰到了膝盖，疼得倒抽一口气。

　　差不多午时了，不知道还要跪多久。罗青还在瞪她，楚琳一直低了头装没看见。

　　青州是大新国北方的一个州，州府所在地就是罗家现在所在的北方第一大城青岩城。罗青，名字一听就是随便起的，他也是个可怜的人，但，这府里的可怜人还少吗？他这少爷若能安安分分地做下去，或许还好，偏偏神经病似的瞎琢磨，瞎念叨，这不是送着给夫人开刀吗？还有，明知道夫人御下甚严，竟然拿她一个小丫鬟当个替罪羊。更何况，她又不是他的丫鬟，平日也没受过他的庇护，所以，她撇开关系，不，本来就没她什么事，所以她不沾惹上那些事，不怪她吧！

　　自她醒来这么些天，夫人如今逮到个机会，肯定还是会调教一下她的，毕竟，对于夫人那样事事掌控的人来说，她的心性什么的，不清楚的话，总是会担心的，所以，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不帮那些个太危险的忙，也说得过去吧？

　　楚琳喟叹一声，受牵连的是她，她在这愧疚个什么劲啊？要愧疚也是那位少爷愧疚才是。果然，她还是太善良、太纯洁、太高雅、太……

　　楚琳身子一顿，泄了气的球似的委顿下来，在怎么胡思乱想、发散思维、转移注意力，她还是觉得膝盖疼，快要掉了似的。再不起来的话，她不用再掐自己的嫩肉，眼泪就能扑簌簌地掉下来。

　　刚刚她推罗青的时候，还庆幸花圃打扫的干净，推一下也不至于伤了他，连累自己，现在，她又恨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勤劳，不能留点枯枝败叶啥的，还能垫在膝盖下面？

　　“少爷，你也不用瞪我，今个这事，到底谁的错，想必少爷也明白，就算你看不起我这个丫鬟，觉得我命贱，但是，我也不可能去拿我的命去玩闹”，楚琳忍痛把手放在了腿下，“以后那什么花言巧语，少爷也不必跟我说了，奴婢实在消受不起，而且，也实在好笑”，楚琳撇下嘴，终于出了口气。

　　“你…你怎么能这样？”

　　“你都能拉我垫背，我说点实话又怎么了？少爷也不必想着怎样教训我，我不会一辈子待在你们罗家，就算现在不能走，我也不会独自出霓裳院半步”，楚琳就是见不得罗青半垂眼角，看着实在阴沉，分明是起坏心思的模样。

　　“哼，你以后不要后悔”，罗青突然大吼一声。

　　“有什么好后悔的”，楚琳没听到似的仍旧低着脑袋，嘴巴也没见动作，却偏偏有清晰地声音传了出来，一时气得罗青又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