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绕指柔》四季野

37、037

　　……
　　二十分钟后，秦樱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一辆黑色商务车的后座。

　　商务车的空间相当宽敞，一排座椅的位置大概能容纳下三排出租车后座，车内开着空调，干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质沉香。

　　这股香气淡淡的，存在感却很强烈，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一片幽静的森林，夕阳沉沉，树影交叠，藤蔓丛生。

　　就像身边正低头看ipad的男人一样，明明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她上车后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依旧低着头，一个眼神也没有。

　　秦樱简直想把二十分钟前，答应周扬帆请求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鬼知道专车接送是指和谢随坐一辆车呀！！！
　　早知道就不答应帮这个忙了，回去开开心心吃小蛋糕它不香吗……

　　司机发动汽车，平稳地驶出停车位。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安静的完全不像是装了三个人的样子。秦樱保持着脑袋端端正正面朝前方，但眼神却在努力捕捉身边人的情况。

　　结果她看得眼皮都要抽筋了，谢随还是埋头自顾自看着平板，完全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秦樱本身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再加上两人并不相熟，她就算想说说话缓解一下气氛都找不到适合的话题，于是只好放弃了开口搭话的念头，后背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车窗外。

　　刚才在摄影棚外听到谢随亲口澄清他和沈楚悦关系的时候，秦樱高兴的连心脏都飘忽不定，所以后来一得知周扬帆是在替谢随的品牌找模特，她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但现在，明明自己就坐在谢随身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对方却视她为无物，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让她飘在空中的一颗心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秦樱眼帘微垂，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才忽然想明白，自己和沈楚悦在谢随心里应该是差不多的定位，一个是普通朋友，一个是普通邻居，甚至邻居还要更疏远一些。

　　意识到这点，再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秦樱感受到的不再是如释重负的窃喜，而是，倒数第二对倒数第一的同情，和自闭。

　　和谢随同处一室真是度秒如年，秦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马上要到五点了，郑楠楠大概已经坐在演播厅准备开始直播，也不知道她直播结束后看到微信会不会埋怨自己又鸽了她。

　　她摁熄手机屏幕，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究竟是图啥呀？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身边人也感知到了秦樱身上散发出的低沉气压，谢随终于有了动作，他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把ipad递给秦樱，安静的商务车内第一次响起说话声：

　　“这是你一会儿要拍的衣服，看看。”

　　秦樱闻声侧脸看去，低低地“哦”了声，刚伸出手想要接过平板，空荡荡的肠胃忽然发出一声饥饿的叫唤。很大，很刺耳。
　　她立刻左手捂住肚子，浑身上下都尴尬透了。

　　谢随很轻地笑了下，问：“没吃午饭啊？”

　　秦樱心里叫苦不迭：我请问我的胃，你他妈是增生出了一个声带吗？怎么能叫这么大声？？丢死人了！！！

　　她耳朵通红地赶紧拿过平板，低声说：“吃了，但现在又饿了。”

　　谢随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那我让他们给你叫份晚餐，免得拍摄的时候又低血糖晕倒了。”
　　他故意强调了“又”字，秦樱假装没听出他在内涵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ipad上。

　　SEASON这次夏季系列的系列名叫做“机械丛林”，灵感是将十二种生活在森林中的动物与工业机械元素结合，让怪诞离奇的宫殿童话风与暗黑的机械朋克相碰撞，非常具有特色。

　　秦樱今晚要拍摄的衣服名叫“迷鹿”，是整个系列中唯一的一件长裙，同时也是谢随觉得最满意、最贴合概念的一套，当初挑模特的时候有一半时间都花在了它身上，可以算得上是千挑万选了。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锦川成规模种植的石榴树很少，为了拍摄效果足够惊艳，他们没有选择用假花来代替，而是专门从外地买了几十棵石榴树运过来，再请花木匠把花枝剪下，瀑布似的摆满了一整堵墙。

　　因为石榴花个头小，而且一棵石榴树上开出的花也不算多，所以这个布景特别特别烧钱，要是不在明天上午之前抓紧时间拍完，花蔫了，那就只能重新再买树布置了。

　　还好周扬帆在电梯里发愁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秦樱，不然可有的哭了，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樱两根手指把图片放大，认真看起来。

　　连衣裙的整体底色为浅棕，有点像是新鲜切割开的木头的颜色，上半身是无袖紧身的，没什么图案点缀，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它的腰带是由一个个金属齿嵌接而成的，彰显出概念中的“机械”元素。

　　整条连衣裙的重点集中在下裙区域，又长又重工的裙身上，两只对称的鹿角枝头盛开着大朵大朵交叠的石榴花，鲜艳的火红瞬间便点燃了稍显沉闷的底色，带来一种独特的鲜活生命力。

　　相较于裙身上吸睛张扬的图案，裙子本身的版型设计是属于那种优雅低调的类型，这点就很妙，很好地柔和了石榴花过于艳丽的色彩，让浓烈和淡雅维持在了最佳的平衡状态。

　　是非常漂亮的一条裙子，让人看了就有想买的欲望。

　　秦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谢随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裙子，然后又想起自己肩膀前几天撞出淤青，今早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那块儿还是青黑的，抬头看向谢随，有些担忧道：

　　“这件衣服是无袖的，我肩膀最近受伤了，肿了一块儿，到时候可能需要想办法遮一下。”

　　谢随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关注点有些偏地询问：“你怎么老是受伤——怎么肿的？”

　　秦樱虽然很不想在外人面前回忆这件让她丢人的事情，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走楼梯踩空了，摔下去的时候肩膀磕到了消防柜。”

　　脑补出这个画面，谢随皱了皱眉：“脚没再崴到吧？”
　　“……没有。”
　　“擦药了吗？”

　　秦樱心想吐槽，没想到你高冷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个老妈子的灵魂，嘴上敷衍着不做正面回答：“小伤而已。”

　　“小伤不是伤啊。”谢随的语气明显有些无语，不明白秦樱为什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问：“之前我给你的那盒药用完了？”

　　秦樱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愣了下才回答：“没有啊。”
　　准确来说，那盒药膏她只用过一次，看起来和新的没啥区别。

　　“那你为什么不用？”
　　“因为懒。”

　　谢随嘴角微抽，不知道被气到了还是觉得好笑，嗤笑地说：“长见识了，原来世界上真有人宁愿疼，也不愿意在走路的时候看清脚底下的台阶。”

　　秦樱：“……”

　　啧。
　　这人怎么回事？半个月不见，嘴里吐出来的东西越来越不像人话了。
　　她干脆不再吱声，低头把裙子的细节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增加聊胜于无的底气。

　　但实际心里还是非常没底。

　　他们正在去往的拍摄影基地位于锦川市最西南角的春新区的一栋楼里，是SEASON公司自建的，投资了好几千万，前天才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

　　锦川广播电视台地处主城区，而春新区又离主城区比较远，所以直到太阳快落山他们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秦樱跟着谢随走进摄影基地，里面比她想象中的要热闹很多，人来人往的非常忙碌，但因为空间足够大，所以并不显得混乱。

　　两人一进来，站在前台等候的曹芊意就立马小跑过去，停在谢随跟前，看了眼秦樱说：“老板，这就是你新找的替补呀？”

　　“嗯。”谢随吩咐道，“她第一次拍摄没经验，你带她先去化妆室化妆，妆造还是按照之前预设的来，弄完了立马带来让我看一眼。”

　　“好嘞。”曹芊意立马答应，与此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看老板的脸色，应该是挺满意这位替补小姐姐的——
　　扬帆哥运气也忒好了吧，居然能在电梯里偶遇到这么符合标准的美女，真是太幸运了，今晚大家都能好过了。

　　刚说没两句话，就有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将谢随叫走了。

　　他走后，曹芊意冲秦樱友好地笑了笑，说：“走吧小姐姐，我带你去化妆间。”

　　“好。”秦樱点头，紧跟在曹芊意身侧，往摄影基地内部走去。

　　因为人多东西多，整个基地就跟车流来往的大马路似的。
　　两人绕过几个被人推着横冲直撞的衣服架，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曹芊意抬手象征性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拧开门把手进去。

　　这是秦樱第一次来到专业化妆间，里面的布局和她之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大差不差，左右两边墙上都是镜子，十来个座位，但现在只坐了三个人，两女一男，看来今晚需要拍摄的衣服不多。

　　迈步走进屋，秦樱心里的紧张陡然加剧。

　　虽然她是个自媒体博主，平时经常需要面对镜头，但对当平面模特这事却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毕竟她上一次妆发整齐地拍照，还是三年前大学毕业的那会儿，最后拍出来的效果也就那样，既不算丑，也不算特别好看。
　　秦樱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专业摄影师和超高清镜头时会表现如何，紧张到忍不住默默扣手。

　　曹芊意冲其中一位穿着条纹衬衫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说：“Kevin老师，人我给你带来了，可以开始做造型了。”
　　转身发现秦樱居然在往自己身后躲，手一伸把她揽了出来。

　　“终于来啦。”男人站起来，另外两名女生也跟着起身。他搓了搓手，说：“那我们开始吧。”

　　秦樱见他仨都站了起来，这形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立马看向曹芊意，问：

　　“就我一个人化啊？没有其他模特吗？？？”

　　“对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啊……”

　　曹芊意抬起手，一位一位指着说：“这是Kevin老师，那是莎莎老师，他俩是给你化妆的；另外一位沈静老师是给你弄头发的。”

　　秦樱听后只觉得视线有些发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今、今晚不会就我一个人拍吧？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你一个。”曹芊意认真地解释，“因为‘迷鹿’是这次系列最重要的一套，所以我们今晚只拍你。”

　　轰——！

　　秦樱刚才在车上好不容易搭建出的一点点自信瞬间天崩地裂，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整个摄影基地、这么多人、居然就踏马、拍自己一个？？？
　　这合理吗？合理吗？！！
　　那我他妈的岂不是压力山大啊啊啊啊啊！！！

　　曹芊意看出了秦樱的紧张，想起谢随叮嘱的那句“她没有拍摄经验”，立马宽慰道：

　　“没事你别紧张，放轻松，我们的摄影师都是很专业的，就算你之前没拍过平面，在他们的指导下应该也能顺利完成拍摄——毕竟你脸和气质摆在这儿，到时候跟着场外提示摆姿势就行，一点儿也不难的。”

　　来都来了，现在也没机会再反悔，秦樱只能艰难点了点头，说：“……好，我努力不紧张。”

　　接下来，秦樱先去隔壁洗了个头，洗完回来吹干头发，由Kevin和另一个化妆师给她化妆。

　　服装拍摄的目的是为了凸显衣服，所以模特不需要太浓的妆面，秦樱眼睁睁看着Kevin从大化妆箱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产品和工具，十几种型号的刷子齐上阵，在自己脸上用尽全力折腾，修饰细节。

　　但最终结果却和素颜状态没有太大区别。

　　无非是五官立体了点，轮廓清晰了点，以及一只眼睛化了上下两条眼线。
　　上眼线粗一些长一些，是暗金色的，下眼线细一点短一点，是红色的，两条眼线末端平行，有种科幻片里机器人的感觉。

　　这种风格虽然有点超前，但却莫名和秦樱这双又大又圆的小鹿眼很相配，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灵动。

　　妆化得这么淡，发型当然也不会夸张到哪儿去，还是黑长直，齐刘海，就是不知道沈静洗头时用了什么黑科技，让秦樱原本就很柔顺的头发变得丝滑了十倍，看起来就像是墨水瀑布一样。

　　中途秦樱还吃了谢随给她点的晚餐，是周扬帆送来的。

　　秦樱白天就啃了半盒苏打饼干，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周扬帆拿着外卖袋进来，瞬间眼睛都亮了，接过袋子，满心欢喜打开一看——

　　好家伙。
　　水煮玉米、煎牛排、溏心蛋、水煮西兰花。
　　他妈的甚至连个蘸酱都没有！比她平时自己煮的减脂餐还要清淡。

　　见秦樱拿出外卖盒之后瞬间黑了脸，周扬帆连忙表示，是因为谢随说秦樱身娇肉贵，怕点其他的食物她吃了会胃不舒服，所以才点的轻食。

　　秦樱听的直想翻白眼，不知道谢随究竟是如何得出自己身娇肉贵这一结论的，只好含恨吃掉一整份外卖。

　　吃完后刚好头发也弄好了，女化妆师再次那粉扑给她细致地补了下妆。

　　换好衣服出来，秦樱站在全身镜前自我欣赏，对谢随的怨气立刻蒸发掉百分之八十。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之前光看图片的时候秦樱就觉得这条连衣裙非常漂亮，没想到上身效果更是惊艳，明明脸还是原来的那张脸，甚至让秦樱有种不认识自己的感觉。

　　大概是在妆容和衣服的加持下，她原本低调内敛的性格被强行剥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陌生的自信和坦荡。

　　看着这样的自己，秦樱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减掉30千克后，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大学报到，接待她的学姐见到她第一眼，就笑着说“你好漂亮”。

　　那是秦樱第一次听到除家人以外的人夸她漂亮，心里的激动远胜于开心，觉得自己减肥时吃的苦都没有白吃，汗水也没有白流，她真的凭借努力成功脱胎换骨，把那些阴暗恶心的记忆抛诸脑后，即将开启崭新的人生。

　　“哇噻——”身后，曹芊意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秦樱，夸赞道：

　　“天呐，你简直太适合这条裙子了！比之前原定的那个模特穿上的效果还要好看，腰好细啊！”

　　秦樱被夸的有点害羞，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微微蹙起眉，说：“但我觉得裙摆貌似有点长。”

　　曹芊意闻言目光落在裙摆处，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她“啊”了一声，慌张道：

　　“完了完了！之前那个模特个子比你高半个头，所以我来只带了L码的裙子，没带更小的尺码。”

　　好不容易找来模特，结果衣服又不合身，曹芊意慌得手心出汗，立马给周扬帆打去电话，问他该怎么办。

　　周扬帆正和谢随一起察看影棚的布置效果，他把情况反应给谢随，因为“迷鹿”这条裙子各种尺码唯一的不同就是裙长，所以谢随让周扬帆去库房找一双粗跟的高跟鞋来，自己则向化妆间走去。

　　此时化妆师正在调粉底，想要把秦樱左肩的淤青遮盖住，听到旁边传来敲门声，抬头看去时谢随就已经开门进来了。

　　秦樱偏头看着谢随，眨了下眼，问他：“怎么样？”

　　谢随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秦樱的座椅之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右手自然地搭在椅背上，眼神一寸一寸从她的脸上扫过。
　　表情十分认真，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

　　秦樱不太适应被人这么直接地打量观赏，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肌肉略微有些紧绷，如同一位等待老师公布成绩的乖学生。

　　“……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半分钟后，谢随终于开了口。

　　“什么？”一旁的Kevin问。

　　谢随摇摇头：“不是妆容的问题。”
　　说完，他肩膀往下沉了沉，左手轻轻触碰秦樱垂在肩前的柔顺黑发，又道：“……也不是发型的问题。”

　　秦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在男人纤长的指尖之间滑动，温热的体温和气息穿过两人之间微乎其微的狭小缝隙，侵染了她敏感的脖颈，后背泛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虽然谢随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只是站在身后尝试地撩了下她的头发，两人甚至没有产生肢体接触，但秦樱却觉得自己快要坐不稳了，神色僵硬地仰头看向他，问：

　　“是缺配饰吗？”

　　谢随把秦樱的座椅转了半个圈，面向他本人，仔细端详了许久，说：“也许是。”

　　然后把自己手腕上镶了一圈绿宝石的手环取下来，戴在秦樱手上，后退半步，打量道：“比刚才好些了，但感觉还是缺点什么有新意的东西？”

　　“……啊，有了。”

　　谢随侧目看向Kevin，道：“你去弄点铁锈、或者是颗粒比较大的红棕色闪粉，只要看着像铁锈就行，铺在她这块淤青的地方，做出那种擦伤的感觉——能懂我的意思吗？”

　　Kevin拖着嗓子“哦”了一声，有些激动道：“懂懂懂！我记得我这里好像带了……”
　　他赶紧弯腰翻找化妆箱里的东西。
　　……

　　十分钟后，周扬帆拿着高跟鞋走进化妆室，让秦樱穿上。

　　秦樱目测这双鞋的跟高，五厘米至少是有的，表情有些为难地说：“这鞋跟有点高呀，我没穿过高跟鞋，能换双低一点的吗？”

　　周扬帆：“有倒是有，就是颜色和你身上的裙子不搭。这个基地刚建成不久，好多东西都缺，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一双合适的。”

　　见秦樱眨了眨眼没说话，他又道：“其实粗跟的高跟鞋很稳的，要不你先穿上感受一下？”

　　秦樱：“行。”

　　她低头穿鞋，周扬帆接到谢随的电话，问他们怎么还不来影棚。

　　周扬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模特小姐姐说她没穿过高跟鞋，我怕她一会儿崴脚，让她先穿上走几步感受一下，现在她正在换呢。”

　　稍后化妆间安静了几秒，不知道谢随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周扬帆听完表情变得有些纠结，看了眼秦樱，嘟哝道：“厚底鞋？我刚才去库房看了，好像没看到平跟的厚底鞋……”

　　“行，那我现在再去找找。”说完，周扬帆就转身准备出去。

　　“诶诶你等等。”秦樱抬头叫住周扬帆。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万一找到的鞋子和衣服不搭配的话，谢随肯定会让周扬帆出去买，太麻烦了。
　　同为打工人的秦樱觉得何苦为难打工人，对他说：“算了你别去找了，我就穿这个，反正拍照又不需要走来走去，应该没问题的。”

　　周扬帆：“可我老板他说你前不久刚崴过脚，要是穿了高跟鞋再崴到的话……”

　　说到这儿，他挠了挠眉毛，看样子是不想把话说完，但在秦樱询问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怕你讹他医药费。”

　　？？？！！
　　秦樱眼睛瞪得滴溜圆，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我讹他？？！
　　我我我、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谢随你踏马自己小心眼就算了，怎么还以己度人呢！！！

　　周扬帆没敢告诉秦樱，谢随在电话里还说，秦樱这人眼睛长在头顶，走路的时候不喜欢看路。
　　让她穿高跟鞋，轻则崴脚，重则骨折，所以一定要周扬帆去找双平底鞋。

　　别说秦樱本人，就连周扬帆也觉得自家老板这话有些“度君子之腹”，忙向门外走去：“小姐姐你不用勉强，我还是去库房找一找吧……”

　　“哎呀真不用。”秦樱心中升起一股逆反心理，谢随越不让她穿高跟鞋她就越要穿，立刻站起来，走了两步，觉得还行能接受，对周扬帆说：

　　“走吧，我们去拍摄的地方。”

　　……

　　摄影棚弥漫着石榴花的香气，淡雅中带着一股迷人的香甜，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到位，只等模特到场。

　　秦樱虽然觉得自己穿高跟鞋没问题，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一路扶着曹芊意的肩膀走到了摄影棚。

　　谢随坐在摄影师旁边的折叠椅，等的有些不耐烦的他下意识看向左手，却发现手腕处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出门没有戴表，而手环又给了秦樱。

　　这时，身后传来“哒哒”的高跟鞋踩地声，谢随回头，看见秦樱居然真穿着高跟鞋过来了。

　　他眉头轻皱，道：“你不是没穿过高跟鞋吗？”

　　秦樱一步一步，走得虽慢但稳，注意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心跳加速，面上努力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

　　“我穿着觉得还行啊。”

　　谢随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上个月才崴了脚，脚还要不要了？”

　　面对他的关心，秦樱莫名有些想脸红，尽管这狗贼五分钟前才发表了一番“反故意碰瓷”言论。

　　秦樱眼神看了看别处，又回到谢随脸上，解释说：“我这也是不想让你们等太久嘛。”

　　谢随：“……”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对旁边的曹芊意说：“你去换双鞋底干净的鞋，一会儿拍摄的时候在旁边看着，别让她扭到脚或者摔跤。”

　　布景区的地板是纯白的，平时在户外穿的鞋要是直接踩在上面可能会把地面踩脏，所以才需要换一双干净的鞋子。

　　“好。”曹芊意点头，转身跑去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