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绕指柔》四季野

29、029

　　听到这个名字，谢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根据他的反应，外卖小哥大概确认眼前这位高个子帅哥应该不叫秦大壮。
　　其实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如此粗狂不羁的名字，要是安在这张堪称女娲毕设、高冷且疏离的脸上，那就好比往牛粪上插鲜花，实在太糟蹋颜值了。

　　发现名字对不上号后，外卖小哥开始怀疑是不是地址出了问题，他后退一步瞅了眼门牌号，又低头，念出发票上的数字：“天华园7号楼7楼2号——没送错呀。”

　　谢随放下搭在门框边的手，还是说：“可我真没订什么外卖。”并且也不叫秦大壮。

　　“会不会是你女朋友买的啊？”
　　外卖小哥猜测：“我看外卖单上写的是布诺芬和红糖什么玩意儿，一般只有女生生理期才会买这个。而且现在很多女生点外卖用的都是男生名字。”

　　姓秦？难道是秦樱？

　　谢随抬头看向对面，紧闭的深棕色防盗门上镶着一块暗金色的门牌，【7-1】的黑色漆印醒目。

　　谢随稍微动动脑子就想明白是怎么个事儿了，沉默两秒，伸手道：“那应该是她买的，你给我吧。”

　　外卖小哥松了口气，心里惦记着下一单外卖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超时了，他得赶紧走，于是也没再多确认一下，直接把装着药的纸袋放在谢随手里，转身离开。

　　一分钟后。
　　“砰砰砰。”

　　虾米一样正躬着腰在厨房艰难煮粥的秦樱听到客厅传来敲门声，以为是半小时前买的药终于到了，于是忍疼挺直上半身，颤颤巍巍走去门口开门。

　　开门前，她特意调整了下紧绷的面部表情，不想让外卖小哥看出自己现在很虚弱，万一对方是个心怀歹意的坏人怎么办？
　　作为一名年轻独居女性，秦樱总是习惯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她深呼吸两口气，把门打开，结果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黄色套装还带着头盔的外卖小哥，而是身穿浅灰色居家服的，谢随。

　　咦？？？
　　看到他这张脸，秦樱突然有些呼吸不畅，一个岔气没喘上来后，腹部肌肉带动其他地方，原本还能勉强忍受的疼痛瞬间就跟钝刀割肉般炸开来，痛到她几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智。

　　我去你的大姨妈！！！
　　秦樱内心咆哮。没力气再装云淡风轻，她像刚才在厨房一样弯下腰，两手掐肚，脸色白的跟鬼似的，声音控制不住有些发抖：“有什么事吗？”

　　闻言，谢随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钉在纸袋口的票据，垂眸看了眼票据上的信息，慢慢悠悠道：“美团外卖，您买的东西已送达，但地址填的是我家，秦、大、壮先生。”

　　要是放在平时，秦樱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羞耻的名字，肯定会觉得很尴尬。但此刻，她能勉强保持人型，没有满地打滚龇牙乱叫就已经很不错了，对尴尬开启了免疫模式。

　　秦樱直接一手抢过袋子，语气冷漠、语速飞快：“是我的，谢谢。”
　　说完，就想要把门关上。

　　就在这时，厨房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把门口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炸了？”谢随皱眉。

　　秦樱大脑空白了一秒，终于想起这茬，受到惊吓后小腹痛得愈发汹涌，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虚弱道：“应该是砂锅，我刚在煮粥，忘、忘了加水……”

　　谢随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语气责怪且无奈：“都痛成这样了还做饭，你怎么老做这种自虐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几乎两人每次见面，秦樱的身体状态都有点堪忧，难道自己真克她？有这么玄乎吗？

　　秦樱懒得向谢随解释是因为自己刚回家时痛到想吐，直接冲进卫生间把晚饭全yue了出来，又怕空腹吃药难受，所以才想随便煮个粥喝垫补一下。

　　一分钟前，她刚把洗干净的薏米倒进砂锅，正准备往锅里加一碗水，就听到厨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所以只好暂时撇下燃烧的煤气灶，去开门。

　　结果没想到，她才耽误短短一分钟时间，锅就烧炸了，似乎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让她省心。

　　算了。秦樱破罐子破摔地想：锅都炸飞了，还煮个屁的粥，直接吃药吧。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刺激到娇嫩的肠胃，但再不吃止疼药的话，她感觉自己小命都难保，相比之下，肠胃刺激算个鸡毛啊。

　　以为谢随用这种语气说话是生气了，秦樱就算难受的眉头紧锁，也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应该是我忘记改地址，所以药才送到了你家，我等会儿就把地址改回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说完，就伸手想要关门。

　　但谢随却堵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究竟是生理期还是吃坏肚子了？这么严重。撑不下去就赶紧去医院，止痛药只能救急，不能治病。”
　　看着秦樱深陷的眉心，他也跟着蹙起眉。

　　“我没吃坏肚子，就是痛经。”

　　秦樱真心不想跟一个异性聊关于亲戚的话题，越聊肚子越疼，两条腿就快要站不稳了，她催促道：“我有经验，吃了药就会好的，你走吧，我要关门了。”

　　谢随从家里出来时没换掉拖鞋，见秦樱都这样了还要逞强，直接长腿一跨进了屋。

　　在秦樱凶狠不足但慌乱有余的目光下，谢随反手关上门，问：“还想喝粥吗？我帮你煮。”
　　说着，他把袖口挽到手肘中段，冷白的肤色，肌肉看起来却很紧实。

　　秦樱足足愣了两秒，才被烧心烧肺的胀痛感鞭笞回理智，惨白的脸色，表情明显有些懵。
　　她似是不相信，不确定地重复：“你煮？”

　　“是啊，我煮。”谢随走近一步，没好气道：“不然我真担心你会把厨房给烧了。”

　　秦樱：“……”
　　这一点倒是没法反驳，因为她自己刚才也很担心这个。

　　“去房间躺着吧，煮好了我叫你。”撂下这句话，谢随抬腿向厨房走出。

　　两人住的对门，房子户型基本一致，只是方位不太一样，所以谢随不用问就知道，厨房在进门后左拐的位置。
　　秦樱也明白这点，但谢随像是习惯般的动作却让她心中忽然腾起某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好像，肚子莫名其妙地没那么疼了。

　　秦樱有些诧异，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好几秒，刚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愈了，嘴唇又忽然白了回去，小腹传来一阵拧毛巾般的剧痛——

　　啊痛痛痛痛痛！大姨妈她攻击我啊啊啊啊啊！！！
　　怎么还能一阵一阵地疼呢？？？！

　　有异性在家，秦樱当然不可能回卧室躺着，但以正常的姿势坐着又很难受，于是她抱着腰挪到客厅，一头扎进沙发角落的玩偶堆里，跪坐在沙发上，小腹受到压迫，聊胜于无地减缓一下痛感。

　　厨房内，谢随把残局收拾干净，砂锅碎片用单独的塑料袋装好扔进垃圾桶里，再从橱柜里翻出了个小奶锅。

　　虽然锅很干净，但他还是用热水洗了两遍，放在灶台上。

　　流理台角落立着个打开过的包装袋，谢随拿起来一看，里面是黄白色的薏米。他倒出大概一捧的份量，清洗干净后放在锅里煮，又觉得这样似乎太单调了，想加点东西进去。

　　打开冰箱，保温室一共有三层，但其中两层半都是空的，干净的像是被老鼠一家光顾过，随便扫一眼就能数清楚里面有多少东西。

　　谢随关上冰箱门，转身去别处寻找。
　　没有食材，那红糖白糖这种调料总该有吧？

　　……
　　他找了找，居然也没有。

　　谢随是个平时连煎鸡蛋都要撒海盐和黑胡椒，并且确保颗粒均匀分布在煎蛋表面，最后还要摆盘的精致人，一道菜但凡少一样配料他都不会凑合做，所以完全无法理解秦樱这种人究竟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他把柜门推回去，很轻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有点恶作剧的弧度，心想：既然厨房里什么都没有，那就别怪我咯。

　　二十分钟后。

　　秦樱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脑袋埋在一堆毛绒玩偶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和碗勺碰撞的声音，她下意识微微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鸵鸟姿势把谢随看笑了，他将冒着热气的瓷碗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道：“粥煮好了，趁热吃。”

　　时隔两秒，玩偶堆里传出秦樱病猫一样气若游丝的声音：“你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吃……”
　　她刚吃了止疼药，现在还没开始发挥作用，肚子依旧痛的厉害，一点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

　　谢随盯着秦樱弓起的后背，手一伸，把压在秦樱头顶的娃娃拿了起来，语气难得柔和：“瓷碗不保温，放一会儿粥就凉了，吃完肚子更疼。”

　　秦樱这才慢慢从玩偶堆里爬起来坐直了起来，被冷汗打湿的刘海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虽然脸色还是很不忍直视，但精神却似乎好了些。

　　余光里注意到谢随坐的离自己很远，大概是上次的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果然，尴尬也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没事没事，我现在是病号，谢随他就算要算账也不会挑这种时候。
　　秦樱自我宽慰地揉了揉鼻尖，俯身端起茶几边缘的瓷碗，发现里面黑乎乎的，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红糖姜味。

　　这……我家貌似没有红糖这种东西吧？

　　秦樱侧目，疑惑地看向谢随：“你往粥里加了什么？”

　　谢随耸耸肩：“我翻遍了你家厨房，也没有找到能加到粥里的食材，所以就把你买的红糖姜茶放进去咯。”

　　秦樱挪回视线，凝视着乌黑发红的碗底，评价：“……挺有创意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勺，打算速战速决，但手却抖的跟帕金森患者一样，还没送到嘴边，勺子里的粥就全漏了出去，最后喝个寂寞。

　　见她连喝个粥都这么艰难，谢随放在大腿上的右手下意识抬起，嘴唇动了动，“需要我喂你吗”刚要说出口，就看见秦樱放下勺子，两手捧着碗，动作豪迈地仰头一口闷。

　　闷完后，又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把碗“吧嗒”一下放回原来的位置。

　　谢随第一次见有人吃他做的饭露出这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虽然知道是特殊情况，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微妙的不爽。

　　他盯着秦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秦樱快要没办法假装忽略他的视线，才忽然开口问：“你好些没？”

　　秦樱默默松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大的玩偶抱在怀里，点头回答：“吃了药，比刚才好一点了。”

　　“确定不用去医院？”
　　“不用。”
　　秦樱没撒谎也没逞强，她是真的感觉到布诺芬开始在起作用了，松了口气，终于快要熬出头了。

　　“行。”谢随干脆地起身，“那我回去了。”

　　“好。”出于礼貌，秦樱也跟着站了起来，虚弱的声音感激道：“谢谢你。”

　　谢随神色原本淡淡的，听了秦樱的感谢后却有些嘲讽：“谢我干什么，连续两次见着我都是这副德行，看来我是真的克你啊。”

　　秦樱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但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总不能真是因为自己说过他克她这种话吧？
　　秦樱只能小声嘀咕：“我也不想啊……”

　　谢随离开后，秦樱继续在呆坐在沙发上，感觉痛经的感觉一点一点慢慢好转，直至完全消失。额头的冷汗早已蒸发干净，总算是彻底渡过难关了。

　　身体恢复后，大脑也重新变得清晰，秦樱想起晚餐钱还没A给杜胜，于是拿起手机把钱一分不少地转给他，包括那杯青提乌龙脆波波。然后又把外卖地址改了回来。

　　三分钟后，杜胜回了消息，却没收钱，只说自己是男的，理所当然应该请客。

　　两人隔了一条网线，秦樱也没办法按着他的头让他把钱收了。

　　没办法，她只好把有转款消息的聊天界面截图保存，并记在心里，打算等杜胜放弃追自己后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