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有关某位天才的故事(下) ...

  •   *

      安置在天花板的摄像头所发出了红色的光,铺洒开来贴上了由遍布白瓷砖的墙壁和地面,然后在镜子碎片组成的花纹里刻印出了周围的景色。

      纯白的房间所染上赤色,像是海洋所漾开的波纹。因此水珠褪去了刚刚开始的颜色,开始变得暗沉发黑,书写着没人看懂的诅咒。

      红色、红色、红色。

      像是被砸烂的果实。

      异变是从哪一步率先开始的呢?

      只是稍微地错开视线,稍微的去休息一会儿。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就像是场糟糕且滑稽的马戏,落下了帷幕。

      监控屏幕的位置对于小孩来说还是太高了,所以他就站在椅子上,稚嫩的双手摁击着屏幕上的按钮。

      始终面无表情的,在电子光照下显得蓝得发青的脸上。眸光闪烁着,就像是在因为屏幕上的画面动摇。

      只是死去,只是尸体。

      那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吗?

      小孩想着,他动了动唇瓣,但喉咙却干的厉害。也许是因为睡得太久了,所以能感觉到偏向额头位置的大脑层块里边传开了一阵痛楚。

      虽然没受过伤,但人的大脑却总会下意识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因为感性,因为不理智。

      *

      时钟的短针从下午两点晃到五点。

      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是否算长呢?

      纯白色,又被赤色覆盖的房间。

      排列着两具尸体的房间。

      虽然在闭眼前他们仍在呼吸,还在用刺耳的声音不停地咒骂着他,但现在却保持了一种更偏向像是死寂样的安静。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由鲜血把两张熟悉的脸全部糊满。

      他透过机器的红眼睛,用着摄像头所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面无表情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是想看到这个才这样的。

      无论是食物还是能够换洗的衣服,电视还有娱乐。就像是那对男女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只是不允许外出。

      因为他也是这样生活的,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苛待吧?

      他还什么都没做。

      ——他还什么都没有得到。

      小孩盯着屏幕里的尸体,即使一眼就能得出情报,一眼就能知晓他们是如何自相残杀的死去的,但却依旧一遍一遍看着。

      仿佛那两个人随时会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计谋,让他手足无措,看他笑话一样的,能慌乱着把他们放出去的表演。

      是的,等到他因为害怕而跑过去开门时候,也许他们就会重新醒来,然后狠狠斥责他的举动,质问他如何敢这样对待父母,把他们关起来,利用他们的信任和无防备做出这种事情……!

      ——哈。

      他因脑海构思出的戏剧所笑出了气音,然后跳下了椅子,在落地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背开始泛红破皮。

      他不想这样的。

      那他想要怎么样?

      无名的愤怒充斥着空洞的胸膛,他呼吸着,就像是随时要变成气球炸开一样,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情绪在这颗心脏中更占据上风。

      打开门,走廊上响起的也只有他跑动的声音,安静的就像是一座纯白的墓地。

      墓地是死人长眠的场所,是幽灵徘徊的地方。

      ——所以他是什么?

      我还不想看到他们死去。

      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他咬紧了牙齿,再一次不知为何而开始落下眼泪。

      他总是无法准确判断出自己的情感和渴求,因为没人教过他……所以这根本不能责怪他。

      急促的呼吸在站立在门前时候屏住。

      小孩看着门,明明刚刚就是为了这个才跑来的,现在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犹豫。

      他真的做好准备去打开房门了吗?

      摄像头内的录像再次在脑海中播放。

      女人因为焦虑而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漂亮的长发许久没打理导致显得有些凌乱。

      这是她被隔绝在房间里的第四天,失去了一切能够联络外界的手段,电视也只会播放一些看不出日期的东西。

      她在沙发前不停地走来走去,然后再绕着房间转到第三圈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大喊出声。

      “别再一直动来动去了!!”

      男人抬起脸,只是早上没有及时处理,胡茬就在下巴那边冒了出来。

      他即使被关进这里的时候也保持着西装三件套,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在无时无刻来自自己孩子的监控下服软。

      最开始他是想把房间内能找得到的监控全部毁掉,但就在暴力地用花瓶砸碎第一个监控摄像头后,从高空中喷射的催眠瓦斯就阻止了他的下一个举动。

      这个也是他们曾为自己的孩子所安排的。

      又或者是为了某一天有人闯入这里而做出的防备,谁知道正确答案到底是哪个呢?

      但第一次用上这些道具的,毫无疑问就是它们的安装者。

      这对基本已经撕破脸皮的夫妻当然是尝试过沟通,早在刚刚从昏迷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试着这样做过了。

      “我们谈谈吧,善。也许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误会,但只要互相倾听,它们总能得到解决的。”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吗?那件事情爸爸和妈妈已经好好反省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所以把门打开,好吗?”

      ……
      ……

      “如果你再不开门,我不会原谅你的,善!你不能这样对妈妈!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善!!开门,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需要工作,如果你再不打开,之后有其他人找上门后事情就不会简单结束了。”

      ……
      ……

      “开门”、“开门”。

      他们不停这样说着,善偶尔也会回上几句,直接戳穿那些显而易见的谎言,并告诉这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有关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他已经是以他们的口吻拟造了两份邮件来请假了。

      一段时间,也可能是永远。

      当善用着所属孩子的稚嫩声线,带上轻松愉快仿佛开玩笑般的语气向他们保证自己不会伤害他们,他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反省的时候。

      那对男女的神情却变得更加扭曲了。

      并非是愧疚,而是恐惧和厌恶。

      如同对待某种难以理解的非人生物一样地看着摄像头。

      真奇怪。

      善想。

      明明之前他在父亲的要求下所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他只会说,你真是太棒了。

      ——他们不应该恐惧自己,因为那正是他们所要求的。

      小孩最终用修改过的密匙打开了门,迎面来的全然一股刺鼻的气味。

      铁锈的味道,仿佛什么东西将要烂掉一样的味道。

      他没有接触过,所以只能把这些东西模糊的概括为难闻而已。

      房间内很安静,在把灯打开后,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也没有起身。

      就像是他曾经在许多照片上所看到过的那样,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吗?

      小孩垂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颤抖着,蓝宝石般的眼眸注视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皮鞋因流淌一地的液体所染上红色。他往前几步,略过散落的花瓶与玻璃杯的碎片,再度重新观察了眼前的一切。

      女人的手上拿着一支叉子,男人的手上拿着一根皮带。

      皮带变成吊绳勒住女人的脖颈,叉子变成匕首插入男人的咽喉。

      两对、四颗如同玻璃一样的眼珠,抱以仇恨死死瞪视着彼此,到了最后也没能合上。

      还有更多……他的耳边近乎可以捕捉到现场遗留下的惨烈尖叫。而滚落在地的眼球如同浑浊的玻璃珠子,散发着梦魇般的气息,以至他不由伸手捂住了口鼻,没忍住第一次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善蹲在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边,一边自咽喉里发出含糊的反胃声,一边忍着颤抖又伸出手去,费力地试图把紧紧纠缠的两个人分开。

      把手指掰开的行动在他因为反作用力跌倒在地时宣布失败,而沾满了冰冷液体,僵硬得不像话的手指也早就难以继续进行下一步。

      他将手用力握紧,随即像是野兽似用力往拇指手背上咬去,如同想撕裂什么般。

      善又开始呕吐,这次他跌坐在地,还未进食的胃里只吐出了一些胃酸。

      嘴里传来的味道让人恶心,但疼痛却让他重新找回了四肢的感知。

      他们死了。

      触碰到的地方冷的吓人,摸起来的触感古怪恶心。就像是橡皮泥似,往下按就会凹下去一个坑。

      不会再发出声音。

      不会再试图做些什么。

      不会再给他想要的东西。

      小孩跪坐在一地血泊里,因为感受到止不住的寒冷而抱紧自己的手臂,在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的大脑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就这样的如同一起死去了般,安静地待在这对男女的旁边。

      啊……他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了。

      就像是那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怀抱着期待想要索求着什么一样。

      最后落在这双手里的只有险些插入大脑的刀。

      ——现在他将这把刀还给了他们。

      善慢慢地蜷缩着,双手环抱着膝盖,属于孩子的脸上所露出格外阴郁的色彩。

      他没再试着说这并非自己的想法,只是重新闭上了嘴,像是用胶水,用针线重新缝合起来了。

      白色的长裤和衣服被用艳丽的红色涂抹上,他赤胎从母亲的身体里诞生,如今好似也要如这样死去般,一切都是安静而沉默的。

      是他的错吗?

      还是他们的不好呢?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窗外的太阳落下又升起,夏天的虫子开始从角落里爬出来,带着烦人的声响,缓慢的,于是他【看】到自己变成了,或是一颗蘑菇,一块石头,青苔正在爬满他的皮肤。

      有蜘蛛吐出丝线将他和那对男女捆在一起,因此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在五彩斑斓的色彩里,听到了些许古怪的声响。

      死去的人慢慢转过了头,僵硬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汁水炸开,就像是被碾碎的虫子一样。随后两个脑袋滚落在他身边,如同气球一样黏在他的足旁,他们从未如此紧密连接过。

      “——我就不应该生下你这个怪物。”

      女人的脑袋说着,她的舌头,那像棉花一样的东西已经无法动弹了。随着脑袋慢慢变得肿大,皮肤像是泡烂的纸,眼睛被积压出了眼眶,砸在了墙上,黄色的脂肪和变黑的血液涂抹着那张她最在意的脸。

      “——你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男人的脑袋说着,他们的身体也在膨胀,就像是吸取着树木养分生长出的虫子,善被挤压着,身体愈发无法动弹,只能在缝隙里看到外面,一切尽是刺眼的白色。

      最终如同蟾蜍一样,他们的皮肤变成坑坑洼洼的水泡。

      也许他也已经死去了。

      也许那次手术成功了。

      雪白的蘑菇躺在地上,他的身体已如静止一般,要仔细观察仿佛才能看到些许起伏。

      那双眼睛紧紧闭着,空气中回荡着挥之不去的恶臭,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膨胀的身体和泥泞的液体。

      他闭着眼,直到耳边仿佛捕捉到到来自诅咒之外的另一道声音。

      *

      皮鞋的声音停在了他的跟前。

      有什么轻飘飘、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上。

      “你要一直在这里躺着吗?”

      拿着气球的黑发孩子正蹲在他面前,他看着这只白色蘑菇,用兔子气球的耳朵故意戳着善的脸颊。

      那双绿色的眼睛,有些朦胧的,像是沾染了梦幻般的色彩,某种浑浊的金色逐渐将其填满。

      善没说话,蘑菇应该是不会讲话的。

      但他看见对方露出了猫一样的笑容。

      “——走吧,这里太无聊了。”

      有着一面之缘的,来自外边世界的人啊。

      江户川乱步把气球线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拽着他的双手,边喊着“嘿咻”,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有关某位天才的故事(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