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问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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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戈忽然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吹过，微一侧头，却见自家宠物张牙舞爪，以一种罕见的凶猛的气势飞扑而来，猛然冲到了自己的面前，黑漆漆的干涸骨爪敏捷而准确地捏住了特洛斯的白皙光滑手腕——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块儿晶莹的，火红色的宝石。
菲戈愣了一下，马上就弄明白他打得什么注意，简直就想要一拳挥过去，把这个娘娘腔的宝石贵族送给渡鸦作伴。
但是，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只听见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的嚎叫从身前响起——特洛斯面如土色，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腕，而后眼珠朝上一翻，干脆利落地向后倒下。失去了支撑的普莱特也随即摇摇晃晃地趴伏下来，两个人叠成一团。
骷髅无辜地松开手指，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望向菲戈。
少年剑士无语地清咳一声，安抚性质地拍了拍它，“不是你的错，他……犯病了。”
骷髅点了点头，弯下腰来把那块儿红色的宝石从特洛斯的手里挖了出来，继续眼怀希冀地望着菲戈。
“宝石你拿着吧……”菲戈望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旭日，“不过，我们得把他们拖到法阵里面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清楚。”
满心欢喜的骷髅充分实践了“差别待遇”的准则——普莱特享受到了深受贵族小姐们青睐的“公主抱”的最高规格，但特洛斯是名副其实地被他攥着手腕“拖”回去了。一路上，娇生惯养，皮肤被保养得雪白粉嫩的贵族少爷被地上尖锐的碎石硌醒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是刚尖叫到一半，就被骷髅一个干脆的手刀劈昏。凄惨委屈的模样让跟在一旁的黑眸剑士心底里暗爽不已，跃跃欲试，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劈他一下。
当他们走进法阵的时候，迎接他们不再是令人骨髓发冷的寒气，而是少年版术士清爽而温和的微笑。菲戈心里有些无奈和失落，但是却又有些轻松——白天的木菲斯比晚上的那个要好相处得多。
“这些是什么东西？”年少的术士偏过头来，看了看地上趴着的两人。
“……是家族里派来缉拿我回去的……人类，我现在其实算是离家出走的状况，如果被家里派出的追兵捉回去的话，下场会很糟糕。”
“是么？你们家的追兵居然有胆量追到这里来，看起来想要把你带回去的决心相当强烈呢。”术士漫不经心地扬起眉毛。
“……”被他这么一说，菲戈同样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特洛斯也就罢了，贵族的尊严迫使他必须亲手接下这个任务，以洗刷被自己这个私生子打败的耻辱。但是普莱特呢？他是前途被所有人看好的魔法师，帝都里有数不尽的酒会和晚宴等着他参加，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搅进这趟浑水中，甚至于像现在这样险些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密林里。
“我也不知道……”少年剑士茫然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公爵大人下了一定要把我捉拿回去的死命令了吧……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希望我能够逃离那个地方，我在……家里的时候，和他们的关系都非常糟糕。”
年轻的术士深潭似的双眼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少年，虽然没有直接的契约联系，但是他还是能够从对方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轻易地读出他心里的迷茫和不安。
“当遇到不好处理的事情的时候，不要一个人胡乱猜测，因为自己的想法十有八九会和事实的真相差距很大。”眼前的人类少年在某些方面相当单纯，他不介意稍微扮演一下导师的角色来赢得他的信任和好感——年轻的术士若有所思地扬起嘴角，目光下移，投注到双目紧闭的普莱特身上，声音低缓却带暗合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这种时候，你不妨直接问一问事情的当事人，比如说眼前这位一直假寐着偷听的阁下？”
菲戈目瞪口呆地看着普莱特抿紧了嘴角，然后缓缓地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开始向特洛斯套话的时候。”普莱特冷冷地答话，目光移向一旁，不与菲戈对视，勉力想要撑坐起来。
“……”菲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向高傲的兄长浑身血迹和尘土，因为手臂受伤用不出力气而重新狼狈地跌回原地，心里有种报复般阴暗的快意，却有有种仿佛身在梦中般的不真实感。
他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在现在的状态下，该用怎样的语气和普莱特交谈。
反而是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先开了口，虽然语气仍旧硬邦邦的，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在尽量让选择比较缓和的表达方式。
“关于雪莉小姐的婚礼，我知道的并不比特洛斯多，不过我知道你的剑术导师在一个月之前离开了希瑞家。我们会单独追过来，是因为这种地形不适合骑兵行军，我让他们在林外原地待命，而伯父大人在我们临行之前要求过，即使你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也要带回公爵府安葬。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直接问，不用拐弯抹角。”
“……你知道克莱恩导师去哪里了么？”
“我不确定。也许他去应征皇族的卫队，又或者直接参军了。”
“什么？！”
“国王陛下最近颁布了新的法令，开始大规模地任用平民，除却贵族之外，平民冒险者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去应征相应的职务。而我们家从各大冒险者工会那里得到的情报中都没有他的踪迹。”
菲戈的心悬了起来——他一直都知道克莱恩导师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而只有皇族才有可能抗衡像希瑞家这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强大贵族……但是即使没有怎么接触过和与政治相关的内容，他也能猜到国王这道政令颁布下去绝对会引发上流社会巨大的动荡，新晋的平民贵族的力量会成为皇族强大的助力，从而冲击旧贵族的统治，危及到他们的利益，巨大的变革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希望克莱恩导师卷进风暴的中心。还有雪莉表姐，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
“等等，你怎么会对克莱恩导师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菲戈警惕地睁大了眼睛。他忽然反应过来，普莱特和克莱恩之间并没有交集，应该像特洛斯那样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才是正常的……“他又不是你的剑术导师！”
“他是你的剑术导师。”琥珀色眼睛的眼角高高地吊起，像一只高傲的猫一样睇了过来，普莱特不自觉地恢复了平日里讲话的语气，“我的任务是找到你，和你有联系的人当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菲戈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普莱特那熟悉的骄傲表情像是荆棘一般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不会放过？你打算怎么做？动用你母亲那边的力量来找他们的麻烦么？就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我打伤了你，所以报复到我妈妈身上，让别人撕她的裙子，用针刺她，用油泼她？让所有的人都孤立我，只要有人肯和我说话，就连带着一起欺负他？”
“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雪莉表姐本来一直好好的，现在却忽然要嫁给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宝石铸造师？克莱恩导师却要去替皇族卖命，和整个希瑞家族对上？”
“……”
普莱特从来都没有见过菲戈这么失控的样子，忍不住慌了神。他想要解释说自己只是收集了情报而已，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之中推波助澜，但是争辩的话完全被堵在喉咙之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弟弟除了最初刚来希瑞家的那段时间之外，一直都是安静而顺从的——即使是在药剂师宣布他的天赋被毁，永远都无法成为合格的法师的那天，他都仅仅是咬着嘴唇，整个人小小地蜷缩在房间的一角，用黝黑的眼睛沉默地望着他和他的母亲……
他从来不曾真正意识到，那双沉默的，闪躲着的眼睛下面，究竟隐藏着多么尖锐而激烈的情绪。
他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好了，菲戈，冷静一点。”年轻的术士皱着眉头，快速地向着喘息急促的少年走近了几步，挡在他和普莱特之间，手臂扬起，长长的袍袖扬起，格挡住了菲戈的视线。
他开始的确是打着看好戏的主意的，他想亲眼看一看另一个自己选定的契约者会怎样对待前来追捕自己的血亲，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引出这样的场面。
情绪能够影响灵魂的形态，从而引导力量的释放——而眼前的人类少年的灵魂本身就拥有他平日里还无法完全使用的强大力量。如果任由着这些力量都随着他现在异常激动的，攻击性的情绪释放而出的话，后果……很难预料。
不过好在由于血契有力量共享的作用，契约双方之中比较强大的一方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和引导另一方力量的走向。
年少的术士有点开心地弯起眼睛，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只不过，这样的引导相当消耗精神力，另外的一个自己可是要稍微辛苦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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