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灵》绝望的苹果派

60、塞尔文·希瑞

　　戒指之内，血池之中，血浪滔天而起，木菲斯眉心紧锁，左手抵住眉心，做出冥想的标准姿势。他右手的血契印记殷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并且飞快地变换着形状——那长剑的雏形疯狂地盘旋着，剑身逐渐变得狭长而锋锐，每一次旋转都会从边沿处抽出几缕红色的丝线，细细地附着在剑身之上，形成浮雕般透明的质感。

　　木菲斯左手陡然从额前移下，重重地在血海的岸边一拍，刺目的红色波涛翻涌着 ，连串的血珠连珠般地从血海中被牵引而出，一颗一颗地融入他的手背上的契约印记之上，化作一张又一张红色的网，如同裹住蚕蛹的丝茧般一层又一层地缠绕住那柄长剑，让它仿佛深陷在粘稠的沼泽中似的，变化的速度逐渐变得凝滞而缓慢。

　　红色的长剑剧烈地颤动着，在红色血网的包围之中左冲右突，试图挣脱它的束缚。然而每当剑锋延展，剑尖戳破包裹着它的红色血网向外探出之际，就会瞬间由有一滴新的血液融化进来，形成更多层密集的防护，层层叠叠，滴水不漏。

　　而与此相对的是，木菲斯的神情也愈发凝重。他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般紧绷着，扶在地面上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目光敏锐地捕捉着长剑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精确地操纵着力量的流动方向，不敢移开眼睛哪怕一瞬间。

　　戒指之外，菲戈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向前跪跌到地上。

　　年少的术士见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契约印记疼？”

　　少年剑士的脸一下子涨得痛红，难堪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就过去了，忍一忍。”

　　“……”

　　躲在墙角的骷髅殷勤地拿来止疼用的药膏，献宝般地送了过去。

　　菲戈的脸更红了，维持着趴伏在地的狼狈姿势，用力摇了摇头，眼神迅速由怨恨愤怒转为羞愤欲死。

　　“你先缓一缓，我们也有几件事情想要询问这位远道而来的阁下。”年少的术士含笑望向普莱特，而后者迅速地移开了关切焦急的目光，带着一身的狼狈倔强地回瞪回去。

　　“你……们？”菲戈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自己的疑问。

　　“是的，确切的是这位骷髅法师——塞尔文•希瑞子爵阁下，他有问题想要询问自己爵位的继任者，我只是暂时充当翻译而已。”

　　“……？！”同样冠着“希瑞”姓氏的少年用惊骇欲绝眼神控诉般地望向一直被自己当宠物饲养，当仆人使唤的骷髅，换来对方害羞的一低头和一个羞涩的笑容。

　　—————————于是，两小时之后……———————————————

　　年少的术士的身影在戒指之中徐徐浮现，入眼却是一片狼藉。

　　血海中心的唯一的平台被浸成深深浅浅的红，而仍旧干燥的部分也被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法阵，纷纷扰扰地运转着。

　　成年模样的自己还是那副不拘言笑的冷肃样子，端坐在一贯的地方，不过长袍的下摆溅上了几滴暗色的血渍，神情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控制你的契约者的力量有这么棘手？”年少的术士轻飘飘地从海面上飞掠而来，讶异地挑了挑眉头。

　　木菲斯睁开眼睛，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本来当然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不知道是谁在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故意生事，又挑起他的另一波情绪。”

　　“是我。”少年术士大大方方地承认，正对着另一个自己抱膝坐下，“我告诉他，你捉来的那只骷髅法师是他的祖先。”

　　“……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不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么？”少年术士笑吟吟的说，在看见对方愈发冰冷的神情之后，才毫无诚意的改口，“啊，抱歉，我忘记了你的立场，连着两次压制他的力量暴走很辛苦吧？”

　　“哼，废话少说。你找我干什么？”木菲斯有些不耐烦。

　　“我想系统地教导你的契约者预言师修行的方式，所以来通知你一声。”少年术士从善如流，赶在木菲斯询问之间就接着解释，“他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很不安定，不久之后更是很有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暴乱，只靠他的长剑和那几个基础的灵魂咒术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是那两个贵族小鬼带来的消息吗？那批无所事事，空有野心，无聊之极的贵族又打算做什么了？”木菲斯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嘴角笑容讥嘲，目光里却毫无笑意。

　　“通俗来讲，谋反。”少年术士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极度不屑的情绪，略略皱了皱眉。

　　“那不必这么费事，带他去没有谋反的地方就行！”

　　“只怕你的契约者未必肯这么做。而且谋反的贵族们改良了武器，在它的催化作用下，战火可能会向着更广大的地方蔓延开来。”少年术士沉吟了一下，“他们雇佣的一名宝石铸造师对魔法贮存的原理进行了系统地改造——现在，普通的矿石就可以贮藏瞬发的低级咒术，而比较稀有的一些高级宝石甚至有可能释放禁咒，比如昨天晚上的那个火系禁咒就是由一枚法杖上的红宝石施放而出的，你应该也见过它的威力。”

　　“那个火系的禁咒么？我昨天没有太在意，以为是某位人类法师的杰作。”成年版的木菲斯摇了摇头，神情也变得慎重了一些，“但是，宝石是昂贵消耗品，这样的武器只能被一小部分人类使用，不至于造成太大的麻烦。”

　　“可人类的身体几乎没有抗魔性，只要被魔法正面击中，基本就要回归神灵那里去了。”少年术士从喉间溢出低低的叹息，“忘了么？我们六千年不就是被魔法师们杀死的么？身体已经被毁灭成了碎片，只有一小部分血肉连带着灵魂的残片勉强残存下来。而且，我们预言术师除了灵魂咒术之外，也一般选择魔法作为另一种攻击的方式，因为它的威力实在太过于惊人，而且高级的术法基本都是大规模，广范围的攻击，远处的敌人如果无法在法术的漫长准备时间里敏锐地捕捉到元素的流动，错过了逃离的时机，基本就只剩下死亡一条路了。”

　　“所以现在，一旦魔法唯一的弱点被宝石弥补，释放之前不再需要任何准备时间，无迹可寻，即使是我们，也很难保住那个人类小鬼的命？”木菲斯淡淡地顺着话头接下去，眉心皱起。

　　“是的，我认为现在系统地让他学习灵魂咒术是必要的——我在这几千年来反复回忆我们最后战斗的情况，想出了一道可以在禁咒中勉强保住性命的灵魂咒术，不过为了学会它，必须要有相当坚实的基础。”

　　“我没有意见，你有耐心的话，教就是了。”木菲斯听到“新的灵魂禁咒”的时候心里猛然一动，难得地泛起一丝好奇心，“你这几千年都在研究灵魂禁咒？”

　　“算是吧。”年少的术士语气里有几分哀怨，“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有意识的。当我反应过来，慢慢恢复一些记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封在那个罐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灵魂滋味看起来很可口的人类把血液倒进来，血液里灵魂残片的含量有的多，有的少，有些还会包含着一小部分记忆，那些东西本质其实和我是相同的存在——但是我比较强大，就一一吞噬了他们，慢慢变成现在的状态。他们都是优秀的预言师，血液带来的记忆中包含了他们那个时代的新钻研出来的灵魂咒术，我被关在那里，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研究那个来打发时间。”

　　说到这里，少年术士俊秀温文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委屈和不满。

　　而在他对面的另一个术士表情变得微妙极了。

　　“你呢？”

　　“从我醒来之后，就是以这副形态在不同的人手中辗转流落，利用他们的愿望，和他们签订契约，一旦心愿达成，我会取走他们的血液和灵魂，贮藏在这里。不过那些大都是普通人类的灵魂，没什么可口的，这么长时间我只拿到过一个预言师的灵魂，质量也算不上太高，所以一直也没有见到过什么新的灵魂咒术，研究的方向限定在灵魂的本质组成和法阵的完善上。”

　　“也就是说，你和各种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结伴旅行了六千年？”

　　“……是的，不过其中以贵族居多。”

　　两个术士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掩饰的极好的嫉妒。

　　“好吧，我想我大概知道我们的性格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了。”少年术士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缓缓地起身。

　　“这一点对于您来说同样适用。”木菲斯矜持而有礼地颔首示意，目送着对方离去。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少年术士忽然转过头来。

　　“什么？”

　　“你的契约者身上的契约印记，究竟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