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生病 ...
-
血海之中，闭目冥思的术士猛然睁开了眼睛。
手腕上的印记缓缓转黯，连带着原本外部清晰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右手上的天平则随着这个过程轻微地震荡着。
木菲斯脸色一沉，下一秒身影就直接出现在了树林之中。
少年衣衫褴褛，手肘处和长发中都沾满了泥土，有的地方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渗出，看起来狼狈之极。但是，术士此时却来不及计较那么多了，冰玉般的手掌毫不犹豫地覆盖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触感火烫。
该死的，这个人类小鬼就没有一点儿独立生存的能力么！上次是因为容器温度过低，无法维持合适的肌肉弹性而险些让灵魂消散，这次又是因为容器温度过高，差点儿让灵魂遭受无可挽回的灼伤。
让容器保持在恒定的温度就这么难么？
木菲斯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被导师强迫而记下的“灵魂容器的护养方法”，五指微拢，掌心虚虚地离开了菲戈的额头，大片的水元素聚集而来——当容器温度过高的时候，似乎是要想办法降温来着？
却不料，在他的手掌离开的那一瞬间，少年就似有所感般地皱起了眉头，如同某种麻烦的藤蔓植物一般手脚并用地迅速缠了上来。
木菲斯没有料到他那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契约者居然还有如此敏捷的行动力，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菲戈偷袭成功。右手被少年双手交握，死死绞住，怀里则是被塞进了一颗棕色的，毛茸茸的脑袋，腰际敏感的位置上更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下颚削尖的形状。
比平日更加滚烫炽热的体温，即使是隔着厚重的黑色斗篷，依旧明显得让他无法忽略。寒冷了千年的肌肤，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温暖炙烤，泛起一阵让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的酥麻和颤栗。
预言师的脸色骤然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挣扎了两下，却适得其反——少年抓得更加紧了，几乎要把黑色的斗篷揪破。
木菲斯眼中的怒火一闪即逝，强大的灵魂咒术裹杂着数不尽的火球，沙砾，冰箭和龙卷风在半空中凭空生成，蓄势待发，下一刻就要席卷而下。
然而，菲戈却在此时从喉间溢出一丝呻吟，微微侧过脸颊。掺了鼻音的柔软声线里满满都是痛苦的意味，纤秀的脸颊被烧得通红，眉心紧蹙，呼吸急促而破碎，似乎随时都会戛然而止。
凌厉的攻势在触及到少年身体的瞬间猛然顿住。
木菲斯的双拳握紧又松开，用力深呼吸来克制自己心中沸腾的情绪。黑色的斗篷在肆虐的龙卷风中扬起又落下，如同它主人的心情般起伏不定。
这个无礼又卑贱的人类，是在把尊贵的自己当成冰袋用么？就算是珍贵的试验品，这种行为也不可饶恕！
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恐怕稍稍一碰就会让那个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迷人灵魂彻底消散……
这个除了灵魂之外一无是处的小鬼！
该死的，这笔账只能等到他身体恢复以后再好好算清了。
兜帽之下，术士的嘴角挑起一丝阴森森的笑容，扬手一个风咒，干脆地把黑色的斗篷连带着在他身上磨蹭的少年一把扯下，向着前方漂浮而去。
——————————————————————————————————
菲戈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发软得没有力气，身上好像被火焰灼烧一般，连呼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
口好干，想喝水。他临睡前应该是在床头放了一杯水的……
少年恍恍惚惚地抬起右手手臂，向着脑后摸去，却不是熟悉的木质杯子的触感，反而冰凉而柔软，很舒服。
“清醒了？那就过来喝药。”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里面含着明显的不耐和隐约的轻松。
“喝药？”菲戈喃喃地重复着，大脑浑浑噩噩的，死活也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想要支撑起身体，却用不上力气，身体撑起了一半就又重新重重地落了回去。
身侧传来轻柔的布料摩擦声和一声冷哼，下一刻，一只温热的碗抵在了他的唇边，依旧是刚才的声音，“喝下去。”
是谁？
菲戈努力撑开了眼皮，目光顺着那只托着碗底的手开始，一路沿着有着复杂纹路的灰色长袖延绵向上，然后定格在一张苍白的脸上。
肤色像是从未见过阳光般毫无血色，唇色也浅薄得近乎透明，发色和瞳色却极深。五官线条流畅而清隽，带着神赐般的优雅和漠然。
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似乎哪里有点儿眼熟。
“张嘴。”对方微微皱了皱眉，手里的碗也随即向下倾斜。
散发着草药苦涩气味的液体触及到了干涩的嘴唇，菲戈下意识地张开嘴，配合着液体流下的速度小口地吞咽着。等到一碗都喝了下去，他才小声地开口：“谢谢。”
声音里带着病人特有的虚弱和嘶哑。
面前的青年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现在应该说‘对不起’才对，人类。”
人类？奇怪又熟悉的称呼。
“还不松手？”语气愈发不悦。
“松手？”菲戈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地抓着对方的另一只手。
“对不起！”少年忙不迭地甩开手，过大的动作又引发了一阵头晕目眩。
“还有衣服。”
“衣服？”菲戈茫然地看了看空空的双手，然后后知后觉地循着对方的目光低下头来，看见一件黑色的斗篷被自己双腿缠住，压在身下。
等等，黑色的斗篷……
黑色的斗篷？
黑色的斗篷！
少年战战兢兢地转过脸去，身体一点一点地斗篷上往下挪：“您是……我的契约者？”
“当然。”木菲斯不耐烦他磨磨蹭蹭的动作，一扬手就是一个漂浮咒，轻松地扯出了惨遭蹂躏的斗篷，在空中虚虚地一划，斗篷瞬间消失。又快速地在地面上相应的位置上铺开了一层毛毯，让少年在上面安全降落。
菲戈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流顺着脊椎快速窜上，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对不起！”
他迅速地低下头，不敢再盯着自己的契约者看，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接着又是一惊。
造型华丽夸张的吊灯上落满了尘土，屋顶上镶嵌了彩色的宝石；周围的墙壁虽然古旧，但是隐约能够看得出曾经镂刻其上的精致图案；地面上铺着陈旧但是明显价值不菲的地毯，长桌错落地摆放在正中心——这里的布置简直和希瑞家的主宅一模一样！
“这里是？”菲戈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一间废弃的住宅，被诅咒性质的黑暗魔法保护着，平常的人类是没有办法进来的。”木菲斯淡淡地解释，精确地操纵着面前的炉火，烘烤架于其上的面包和盛着浓汤的碗。
“吃的东西？！”食物散发出的香气让饥肠辘辘的少年眼睛发亮，目光定格在上面就再也挪不开了。
在他的眼里，他家契约者的身影顿时变得光辉万丈。
——————————————————————————————————
菲戈裹着毛毯，小仓鼠一般把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认真咀嚼的样子让看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洋溢而出的幸福感。
强烈的喜悦的情绪化作灵魂波动，传达到木菲斯那里，让术士的眉头也忍不住微微舒展开来。
“对了，这些食物是您到附近的村庄里买得么？”轻松的气氛和食物滑进肠胃的充实感，给予了少年向木菲斯搭讪的勇气，眼睛也借着说话的缘故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他家契约者的真容。
“我不和特别愚蠢的人类交易，无法沟通。”术士的声音傲然。
少年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那您……是抢的？”
“是拿的。”木菲斯甩了个犀利的眼刀过去，声音清冷地纠正：“那个人类晕倒了。”
菲戈差点被一口面包噎死。
脑补了一下自家契约者斗篷飘飘脚不沾地地飘到面包店店主面前的场景，少年忍不住有些同情起那个所谓的“愚蠢的人类”了。
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被吓得够呛，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现在胆子已经变大了很多，再看到什么非自然的场景也不会再害怕了……少年美滋滋地喝着浓汤，有些得意地这么想着。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电般地从高高的天窗上一闪而过，炉子里温暖的火光把这一幕映照得无比清晰。
“噗……”菲戈一口浓汤喷出，手指颤颤巍巍地向上指去，神情惊恐至极。
“骷，骷髅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生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