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灵》绝望的苹果派

12、养伤

　　克莱恩是一个很有领地意识的人，他的房间从来不允许侍女进入收拾，从家具的摆放到日常的打扫，全部亲力亲为。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暗红色的枫木桌椅，墙角贴着床边放着一把小型的弩箭，寒光森森，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

　　但是，一旦打开窗户，桌椅那暗色的色调就会被阳光映照得很温暖，连带着弩箭上冷冽的光泽也显得璀璨而美丽。

　　窗口正对着一棵茂盛的古树，枝干粗壮，郁郁葱葱，在那粗糙的树皮之下，积蓄着内敛的力量和沉静的生机。

　　菲戈觉得这个房间比希瑞家家主豪华的卧房更让他喜欢，没有奢华的颓唐和纸醉金迷，硬朗又透着希望和朝气，让他不自觉地感觉心情轻松愉悦，连带着神情态度也随意了许多。

　　于是，当克莱恩推门而入的时候，菲戈正坐在床上傻笑，手里还端着那个空空的汤碗。

　　剑术导师挑了挑眉， “很高兴？”

　　“是的。谢谢您，汤很美味。”菲戈扬起罕见的明亮笑容，眉眼弯弯，甚至胆大包天地引用了刚才预言师的那句话：“厨艺算是过关了，导师。”

　　克莱恩有些无奈地扬扬唇角，算是回了一个笑容，伸手拿过菲戈手上的空碗，“还要么？”

　　“那就有劳您了。”菲戈依旧阳光灿烂着，得意的小模样像是恨不得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上一圈。

　　这下子连克莱恩也感觉好奇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一个大美人！”少年很认真地点点头，嘴角又忍不住向上翘起了几分，露出几颗亮晶晶的小牙齿，模样很是讨喜。

　　刚才，预言师冷冷地报完自己的名字以后就直接甩袖子走人了，不过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从他的角度刚刚好能够从兜帽里看见小半张侧脸。

　　尖尖的下巴隐没在斗篷的阴影里，耳朵的轮廓却暴露得清晰。

　　极苍白，极秀气。

　　菲戈暗暗把“木菲斯”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上了好多遍，在确定自己已经牢牢记住以后，他才忍不住开始窃喜自己今天赚大了——依照他的契约者这种小气的性格，问个名字都要找他喜欢的话题哄上半天才肯说，要想真正看到脸，不知道到等到什么时候。

　　额头被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剑术导师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铁板一块，但是眼睛里满是无奈的笑意“又做白日梦？”

　　菲戈打着哈哈掩饰了过去。
　　然后又迅速收了笑容，垂头，抬眼睛，眼神无辜，一副小动物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导师，您捡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地上还有别的东西啊？”

　　克莱恩语气平静：“你是说那些书？”

　　“是啊！”少年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硬挺俊朗的剑士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背后抽出，在少年满是期待的眼神中，亮处一沓厚厚的卷宗，嘴角上翘“你表姐说你要先把这些资料看完，然后才能把小说还给你。酒会之前，你都先在这里养伤，我负责监督你”

　　“哦。”刚才生龙活虎的少年如同霜打茄子般蔫了下去，“雪莉表姐来过了么？”

　　“……”克莱恩沉默了下来，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半晌才重新开口，“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出去一下。”

　　菲戈看着剑术导师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那些隐晦不安的猜测，如同沸水上的气泡，一个接一个，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把精力投注在那份资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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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

　　克莱恩曾经是独自闯荡的自由剑士，所以无论是包扎的技巧和伤药的效果，都在基准线以上，所以菲戈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小小的屋子像是完全从希瑞家独立出来一样，隔绝了那些窥探的视线，也阻挡了那些险恶的用心。

　　菲戈开始还会在有人敲门探访的时候忐忑不安，但是后来已经毫不在意——因为克莱恩导师总能够用他那张冰块脸把那些不怀好意的探访者冻在门外，甚至连普莱特也没能幸免。

　　菲戈偷偷透过门缝，看着他一贯摆着优等生派头的哥哥接连两次都被拒之门外，差点没丢掉那副优雅的面具开始炸毛，心里残存的恐惧慢慢变成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舒爽和轻松。

　　啊，天气真好！

　　菲戈每天只是安安心心地复习贵族礼仪，或者向克莱恩讨教一些剑士对战时候的小技巧，然后笑眯眯地请他举例说明，趁机蹭他以前的冒险故事听。

　　好吧，虽然因为他的缘故，害的他的剑术导师连着几天都要睡地板，让他有一点小小的良心不安。但是他也每天积极主动地到厨房帮忙来表示补偿——在被接连轰出来几次以后，他现在切菜的技术也已经像模像样。

　　不用担心美味的食物里有剧毒的药，也不用忍受那些嘲讽和鄙夷的眼神。

　　他的生活变得安心而平稳，如同其他普通的15岁少年。

　　克莱恩在亲自考察过他的背诵之后，就把那几本书还给他了，虽然他看向那几本书的表情很无奈。

　　所以，菲戈也就顺利地向他的契约者交了差。然后在剑术导师出去授课的闲暇，努力再好好地构思几个能够引起他契约者兴趣的问题，为下一次的对话做好准备。

　　这样的生活，称得上是幸福。

　　但是，酒会临近了。

　　第一次穿礼服的少年频频出错，不是扣错了扣子，就是弄折了垫肩，让原本在一旁静静拭剑的剑术导师再也看不下去，上来帮忙。

　　菲戈浑身僵硬地把自己塞进过大的礼服长袍之中，感觉从头到脚哪里都不舒服。克莱恩站在他的身后，常年握剑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帮他扣好肩部的搭扣。

　　礼服的式样简单而高贵，是由雪莉表姐两年前定制的。
　　垫肩，束腰，黑色的下摆边缘有银色的花纹，袖口收拢得恰到好处。

　　剑士沉默地低着头，神情专注，几缕褐色的短发滑到颊畔，柔化原本过分刚硬的面部轮廓。视线再往下，就是宽肩，窄腰，长腿——身体的线条精悍至极。

　　菲戈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感觉，雪莉表姐定制这套礼服的时候，想到的人应该就是克莱恩导师。

　　询问的话滚到了唇边，却被少年死死咬住了嘴唇，咽了回去。最后一枚搭扣也扣好了，剑术导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是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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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会礼仪从来说都是贵族子弟的必修课，对于老牌贵族希瑞家来说更是如此。十二岁时初入社交界，雪莉现在已经对这种情况熟悉之极，羽扇轻摇，裙袂款摆，巧笑倩兮，在一群群贵族子弟之间穿梭周旋。

　　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摆着各式糕点和饮品，菜肴精致，酒液香醇，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泽，但是他们注定只能是今晚的陪衬，主角则是那些礼服长袍的翩翩少年和长裙华美的俏丽少女。啊，当然还有那即将出现的天才法师。

　　雪莉浅笑着巧妙地回避过一个贵族少年的调情，隐晦地表达出今晚自己将主要负责招待那位法师，所以没有时间去兼顾其他事情的意思，其他人也就纷纷识趣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时下流行的衣饰搭配以及各种八卦信息。

　　雪莉心下厌烦，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半分不悦，端庄温文地微笑着接受他们的打趣。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酒会时青涩的模样，以及那场值得她铭记一辈子的邂逅……等等，说到青涩的话……

　　少女的眼睛微微长大，向着大厅的各个角落扫去，不起然地看见一脸别扭不安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下，小仓鼠似的小口啃着糕点。

　　雪莉心下稍安——总算是这些人都还长了些眼色，晓得要给给素未谋面的法师留下一个好印象，没有挑这个场合找菲戈麻烦。

　　这时候，原本守在门口的侍从之一快步走过来，向着酒会的主办者——她父亲的胞弟，也是普莱特和菲戈的父亲，传达着贵客已至的情况。见状，少女不等自己的叔叔向她示意，就已经端起最甜美最热情的笑容，落落大方地走向门口迎接客人。

　　在雪莉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身影从帘幕之后凭空闪出，径直走向躲在厅角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没来得及修文，先补全吧……